灰色老旧的楼房被交错的电线缠绕着,楼下相会的两辆车各自不动,尖锐的喇叭声从彼此的车身发出,企图逼迫对方撤退让行。
不远处的大树下,几个大爷围坐着,斗地主的斗地主,下象棋的下象棋。
奶奶辈的人啊,就四处跟在小萝卜短腿的后面跑,嘴里还喊着:“我的乖乖呦,车子就要过来了,别乱跑了。”
南栀从第四阶台阶上跃下,侧身穿过那边还在鸣喇叭的车子,顺便帮着稳住还在跑的小孩,等着他的奶奶牵住他。也不等对方道谢,南栀就加快了步伐,从一条小巷子穿了出去。
从弯弯扭扭的小巷子出来,南栀眼前的视野就变得十分开阔,四条道的马路,两排的商铺。
每天上学的路都是这样固定,来到大路上等公交,经过三站之后到了一个地铁口,然后转一次地铁,便到了溪南高中,溪南市最好的高中之一。
而这四十分钟的路程上,南栀带上耳机,脑袋里在想着各种的事情:
比如为什么有的家庭孩子总是女性照顾,年轻的时候照顾儿子,老了照顾孙子,一辈子好像都没有自己的时间。
为什么自己的妈妈没有像她们一样,而是往返于茶馆,去搓个麻将,完完全全没有把时间‘浪费’在育儿上面。
南栀到没有去评判哪种生活方式是对是错,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每个人都是独立的,她没有资格去评价别人的人生。
她只是在思考,这些人的选择当中,她会更倾向于哪种,她思考了很久,发现自己哪种都不喜欢。
“金榜路站快到了,请需要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本次开启左侧门。”
南栀的家在溪南市的老城区,但也凭着祖辈会选址的力量,好歹混在了省会城市,再偏的地方也有着便利的交通。
与南栀家所在地不同的是,溪南高中的周围,放眼望去,都是高楼大厦,南栀刚开始上学的时候,还会感慨,明明都在溪南,但从地铁站出来的时候,就有种进城了的错觉。
除此之外,两所985大学就在溪南高中的对街左拐以及旁边。
听说溪南高中最辉煌的一年,最差的学生都考入了隔壁大学,以至于溪南高中老师们有句口头禅,“再不努力你连金榜路都走不出去,大学也只能走两步去隔壁大学。”
虽然这个谣言引起了隔壁学生的愤怒,但无奈隔壁大学很多学生都是从溪南高中考进去的,于是这些学生还戏言,“早知道就选对街的大学,至少隔着一条马路,不是两步就能走到的。”
其实这个传言在几十年前就有了,先不说几十年前学校一共有多少人,能考进这两所大学,去哪混都不会太差,只是整个学校都是从各个初中选出的优秀毕业生,所以老师寄予的厚望可能会更高一些。
就是这样一所传奇的高中,重本过线率超高的溪南高中,南栀考进来了。南栀是自家那片区域,唯一一个来溪南高中的,其他的同学基本都就近读了高中。
南栀昨天刚刚在学校APP上查了月考的成绩,高三年级一共540人,自己考了第521名。
这也是南栀的常态了,自她高中入校以来,每次都是521或者520名,只有一次卷子出得特别难,别人都考差了,南栀一下子冲到了年纪290名,这就是南栀的巅峰成绩。
虽然年纪排名不怎么样,但这个成绩,让南栀进入了班级前十,在一众同学惊讶的眼神中,当时南栀只说了句,“运气使然,蒙的都对了。”
南栀很少去办公室,那次考好的时候,被老师叫去了办公室。当时南栀在办公室门口,还未进去,便听到了自己班主任的大嗓门,“南栀这个孩子,以前我总认为她不是重点初中上来的,各方面比直升的学生还有其他重点学校上来的还是差点。
这次倒是看到了她的稳定,这次卷子出这么难,她还是考个五百多分。她把自己的总分总是维持在五百多分。”
其他老师听到这话还好奇,“不应该啊,这次这么难她有些题都会做,其它简单的时候怎么没进步?”
南溪高中有自己的软件,软件上有学生每次考试的试卷以及学生的答题卡得分情况,软件会对学生各个科目以及各个考点进行一个分析,只要登陆自己的账号就能看见,而各科老师和班主任权限更大一些。
只见班主任盯着电脑上的分析图说,“这南栀只会固定的几个知识点,其它知识点再简单,她也不会,那些她会的知识点吧,考再难她都做的出来。你看看这倒数第二个数学大题,她次次给我考0分,那真是一分都得不到。这不我刚刚叫学生去找她,让她过来跟我说说,是怎么第一问都写不出来。”
听到这,南栀知道自己不能再偷听了,抬脚进入办公室。
这次是右脚先进的门,如果班主任能少唠叨自己几句,南栀决定下次还是右脚先踏入。
班主任照例说了几句模板话,“这是我讲过的题你还不会写”,然后又耐心的给南栀把题目讲了一遍,再拿了一张A4的纸,让南栀把上面的题写完。
回忆到这,南栀为难起来了,如果班主任还找自己,她是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她可不想再多加作业了。
溪南高中是要穿校服上学的,国庆节放假来,秋老虎还没散去,大家依旧穿着短袖和长裤。
其实学校是禁止带手机上学的,但是南栀还是偷偷的带着了,离校门口还要一小段距离,南栀从书包里摸出手机,点进了溪南高中APP,看了一下学校公布的前四十五名榜单。
“考的都真好。”
感叹完,南栀看了一眼时间才收起自己的手机,然后慢悠悠的走进学校。
七点零五分,还有十五分钟上早自习。
进校门的时候,南栀左右看了看来往的学生,只一会,便收回了视线,盯着脚边一颗小石头。
南栀小时候看过一个公益广告,地铁里塑料瓶踢来踢去的一个广告,不知道是不是受那个广告的影响,只要脚边有小石子的时候,她就很喜欢踢一脚,踢到路边去,不让石头卡在路中间。
当然,如果有垃圾,南栀是会捡起来扔进垃圾桶的,而不是踢来踢去。
可能今天的运气格外的不好,那颗南栀毫不在意的小石子,踢到别人碗里了。
“谁他妈不长眼睛啊?”
这一石子,引发了三个人回头看向南栀。
说话的那个人,就站在拿碗少年的右边,留着很深的刘海,挡住了大半张脸,南栀走神的想到,下次只能靠刘海来认出这个同学毕竟她记不住其它的五官。
端着碗的倒霉男生顺手就将碗扔到了垃圾桶,刚想开口说什么,看到对方是南栀,眉毛先是一皱,然后三两步跨到南栀面前,似是想仔细辨认这是谁。
虽然南栀认为刘海哥的刘海很长很厚重是不好的,但并不代表她自己就没有这样的刘海。
是的,虽然南栀这个名字一听,就给人一种温婉美人的感觉,而且一定是一头乌黑的长发,衣柜里常年是浅色的长裙。
但现实是,南栀留了一个锅盖头,加上她自己头发很茂密,刘海就显得非常的厚重,深蓝色的方形塑料镜框,架在她微微拱起的鼻梁上,她的双肩上,还有两条宽厚的玫紫色书包肩带。
最让白易乐不能接受的是,南栀穿着一双黄色的球鞋,这是把自己当调色盘了吧。
白易乐忧伤了,这真是得亲妈才能认出来的程度。
刚才开口的刘海哥走到了白易乐跟前,开口骂道:“妈的,一大早给我们白哥找晦气呢?”
这份早餐可是排了好长的队才买到的,他白哥端了一路,一口没尝,就等着去学校长廊坐着吃完了再去教室。
刘海哥刚说完就被白易乐拍了一掌,“说话别总带着这妈那妈的。”
刘海哥听完也不生气,忙笑道,“听白哥的。”
南栀出生以来,还没有被陌生人这么近距离以及仔细的观察过,所以一时慌了神,加上这两个人一直说着话,她都还没有来得及给对方道歉,“对不起,我现在去给你买一份吧。”
刚刚南栀看了一眼,是学校后街的年记小吃,年记小吃被采访过,所以生意一直很好,现在又是上学的高峰期,加上附近大学生中学生又多,确实很难买到。
南栀打算现在跑去排队买,迟到的话,顶多就是站一节课再写个检讨。
“不用了,你走吧。”也不等南栀回答,白易乐就拉着刘海哥走了。
俗话说子不嫌母丑,但白易乐还是摇了摇头,他无法接受南栀现在的模样,尤其是在看了自己老爹年轻时的模样之后,他更加不能接受老娘高中的时候,竟然是这样的。
没听说过老娘有去整容啊,不对,老娘要是整容过,他怎么能凭借鼻子和嘴认出老娘呢。
白易乐偶尔给自己四十多岁的爸妈叫老爹老娘,但是他们两个人,任谁看都不像是四十多岁的人,他们单独带着白易乐出门还会被夸一句“你们姐弟/兄弟关系真好,还给弟弟买这么多东西。”
太突然了,他昨天刚说要去高三找找老娘,今儿就碰上了,他得去看他熟悉的爸几眼,缓缓现在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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