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越发静谧，在炉火闷过的干燥房间里，江直呼吸平稳，睡相很安静，和白天的昂扬跳脱的状态很不一样。
顾珩耳边传来轻轻的规律的呼吸声，有一种陌生却奇怪的安稳。
他今晚难得不用药物干预，意识逐渐昏沉。
在沉睡前的最后一秒，顾珩心念一动，他下意识在脑海中重读了两遍日记。
根据前几次收到日记邮件的经验，当晚顾珩梦里就会复现相关内容的经历，
一片黑暗中，传来一道咔嚓的脚步声，像踩在碎屏和枯枝上。
顾珩意识到身边空无一人，脚步声来自自己脚下。
他继续向前走了两步，第二道脚步声音在空旷寂静中响起。
突然有人从身后抓住他的手腕，叫他的名字。
“顾珩。”
顾珩睁眼，他身处一片深冬山林，走在一条羊肠小道上。
回过头一看，抓着他的是个少年，样貌模糊一片，但顾珩下意识觉得这人很熟悉。
少年张口说话了，声音清脆：“顾珩，今晚我跟你住一个帐篷吧！”
顾珩低头看着少年的手，这人正抓着他的手腕，于是顾珩转动手腕，没有说话。
于是少年笑：“那我可就当你默认咯~”
画面的时间飞速流转，顾珩从少年咧开的嘴角上收回目光，再度睁眼，身旁是七七八八差不多年纪的高三同学。
大家围着篝火取暖找乐子，七嘴八舌。
“这还是我第一次在深山老林里面过平安夜。”
“来来来这深夜围着柴火，气氛正好啊！咱们来几把狼人杀吧！”
顾珩对这类团体娱乐没有任何兴趣，如果不是为了躲过今晚家族主办的豪门晚宴，他不会出现在这样的团建活动里。
下一秒，顾珩的后腰被戳了戳，他偏头看去，前面白皙的手往他面前一伸，五指打开，掌心上躺了一个红彤彤的小苹果。
“送你个苹果，讨个吉利。”
怎么又是苹果？
顾珩下意识蹙眉，他听见自己说：“拿走，不过洋节。”
这个时间估计晚宴差不多该结束了，顾珩没打招呼起身往帐篷走，打算一个电话把司机摇过来接借自己离开。
身后的少年步步紧跟，红彤彤的苹果被少年抛在掌心起伏，苹果表面在黑夜里泛着一层暖黄的光晕，
“顾珩，在我们那边平安夜是很重要的，进口小苹果，你真的不来一个吗？”
顾珩无视身后人的话，脚步丝毫没有停顿。
“我的祖宗诶，你怎么这么难伺候？”
少年挡在他的身前寸步不让，不知道从哪儿揭了张便签纸，在顾珩面前手指翻飞，快速叠了个栩栩如生的玫瑰花瓣，然后捧到面前。
“送你朵玫瑰，笑一笑吧，总是板着脸不好看呢。”
顾珩扫开他掌心的东西，嗤了一声：“无聊。”
少年的面庞依旧模糊，但顾珩下意识觉得对方此时正蹙着眉，眸光暗淡有些失落。
顾珩转身。
司机打来电话说到了的时候，顾珩起身打算走人，钻出帐篷发现少年一直守在外面，趴在个大石头上。
他一边咬着那颗没送出去的苹果，一手在皱皱巴巴的便签纸上写写画画。
顾珩瞧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朝少年在的相反方向迈步。
在他转身的刹那，少年清亮的声音响彻在耳边。
“顾珩？”
顾珩恍然睁眼，入眼的是藏族民宿特色的屋顶，他太阳穴胀痛，下一秒一只冰凉的手搭在他的额头上，声音有些忧虑。
“顾珩？”
耳边的声音和脑海中重合的刹那，顾珩一时搞不清自己身在梦里还是现实。
冰凉的手背在顾珩睁眼后下意识要撤开，他抓住那要收回的手腕，企图让那点凉意在停留一会儿。
江直动作一顿，没有出声。
等顾珩意识清醒反应过来，自己正压着人家的手当退热贴，他倏地松开了。
好在江直没有不自在，他适时递上一杯温水：“出了很多冷汗，额头有些偏热，我帮你探了体温，不确定发烧起因。”
他掖了掖顾珩的被角，递上一张手帕。
“擦擦。”
顾珩接过，手帕材质很细腻，右下角有一个繁复的花纹，被打湿后触感很舒服。
他出声道谢，这下才发觉自己嗓音嘶哑。
江直接过了他手中的水杯，手背又自然的往他侧脸贴了贴：“明早先带你去看医生吧。”
脸上的触感来得很突然，顾珩下意识偏了偏头避开。
江直没太在意，他从随身的背包里翻出两颗急救药：“可能是高原反应，先拿氧气瓶急救一下，你好好躺着。”
他起身往外走，背影颀长单薄，顾珩拧眉没做声，看到江直往外走，顾珩坐起来眼前一阵阵发黑，他抿了抿唇，出声：“去哪？”
被叫出的江直转过头一愣，低头失笑道：“放心，我不走，我出去给你拿点热水。”
看着江直消失在门缝的背影，顾珩闭上眼，空洞的胸腔莫名窜上窒息的茫然感。
他沉沉舒出一口气。
江直是一个……很奇怪的人，肆无忌惮地向他靠近，又带着他差点难以招架的热情。
他处理权贵之间的试探迂回游刃有余，但对于江直却犹豫不定。
再度醒来时天微微亮，江直坐在顾珩床边的躺椅上，捧着台相机来回翻看u盘里面的照片。
见人醒来，江直丢下相机起身，他没再伸手探顾珩额头的温度，转而倒了杯温水递给他。
顾珩撑起身，晕眩感突如其来，他蹙着眉，指尖摁压在太阳穴上。
江直把这一幕收进眼里，他不着痕迹地守在床边，防止人真的因为晕倒摔下来。
好在顾珩的眩晕是虚晃一枪，他稳住了身形准备洗漱，脚步还算稳健。
江直这会儿默不作声跟在人后面，像一条小尾巴。
顾珩洗漱完出来，微微拧眉：“不是什么大事。”
江直这会儿学乖了，没有直接上手摸额头，他不知道从哪里搞了根水银温度计，怼到顾珩面上。
顾珩看清楚了，上面的示数还显示在38℃上。
顾珩：……
“原来顾老师把这个叫做不是什么大事啊……”
江直收了温度计，冲他挑眉。
顾珩人正虚弱，拿江直没办法，索性任他跟着。
等到顾珩站在床边，翻来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两件便装，然后回头和江直眼瞪眼。
江直摸了摸脸：“看我干嘛？”
顾珩：……
顾珩微仰头闭了闭眼，他叹了一口气，然后才道：“我换衣服。”
江直：……
他掩饰地摸了摸鼻尖，乖乖转过身，嘴上还不忘调侃：“哦~”
在静谧的室内，换衣服的声音格外明显，江直背过身去慢悠悠说：“待会儿我带你上一趟卫生院，转去日喀则的医院太远了，舟车劳顿纯纯折腾。”
顾珩起身，揉了揉太阳穴，嗓音依旧沙哑：“不用了，我自己去。”
江直心里哼笑了一声：自己去啊？倒在半道都没人知道。
“亲爱的顾老师，知道你自己能行，给我个表现的机会呗！”
他嘴边挂着调侃的微笑，架着手臂靠在桌边，长腿随意交叠。
今天不再套件随意的老头衫，他今天穿了一件正经的夹克，褪去了一些少年气，岁月的沉淀在气质中尤为凸显。
顾珩一直拿他没办法。
今天卫生院的人尤其多。
江直把顾珩摁在座位上，乖乖排队等号。
取到号回来的时候，江直面色冷淡。
顾珩瞧着他一声不吭在自己旁边坐下，静默了片刻后问：“怎么？”
这人乍一开口，江直怪稀奇，他诧异地回看了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又打算上手探额头。
顾珩失去了耐心，他捏住那打算探过来的手腕，再度开口：“遇到了什么事？”
江直这才正色回答他的问题：“今天伤患很多，山里有个矿洞局部塌方了，不过没人遇难。”
顾珩顿了顿。
矿洞？山患？
那可真是巧了。
大家出去旅游要注意安全哦，半夜爬山防低温休克，上高海拔防高反，冬季防滑暑期防中暑，千万不能大意[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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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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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不过洋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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