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诺的洗衣机不太好使,尤其是排水的地方容易有水溢出来,所以她之前时常需要额外擦一下地面。
她取来一块化妆棉,在排水口旁边擦了擦。
拿起来一看,果然是淡淡的红色。
而这一次,放到鼻息之下,她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司诺的心跳漏了一拍,但很快自我安慰了起来,“可能就是不小心在哪沾上的,鸡血鸭血之类的呢。”
她将刚才换下来的衣服和是湿衣服又重新塞回了洗衣机,放了不少洗衣液,最后按下【深度清洁】模式。
听到洗衣机咕噜咕噜注水的声音,她微微松了一口气。
等走出洗手间,司诺又想起什么。
她走到鞋柜前,视线落在昨晚‘她’穿过的那双平底鞋上。这双鞋的位置变了,所以“她”很可能穿过。
司诺拿起鞋子看了看,除了有些灰尘和污渍外,并没有发现什么。她微微松了一口气,打开鞋柜,打算将鞋放进去。
她的手顿住。
在鞋架的第二层,一个黑色塑料袋包裹着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摆放着。她还没凑近,就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司诺的手有些颤抖,身体下意识往后仰,小心的拉扯着黑色袋子的边缘。
猛地弄开一角后,却发现是她的另一双帆布鞋。
白色的鞋面上有着三两个深色红点,侧边染着一片红。司诺咽了咽口水,取出一只,小心翻过鞋底。
果然,又是一片红色,而这一次,血迹甚至还没有干涸,甚至显露出粘腻的质感。
司诺像是被谁猝然抓住了心脏,下意识的就将鞋扔了出去,往后退了退,直到后背贴上了冰冷的墙面,才意识回笼。
一股熟悉的眩晕感,从她脑海中传来。
是了,司诺有晕血症。
不是天生的,而是十岁那场凶案之后,突然患上的毛病。
她胸膛起伏,咬着牙甩了甩头,快步的往床边走。她的视线扫过窗台上漂亮的绿萝,地上可爱的熊猫地毯,和床榻上天蓝色的床单。
“深呼吸,”司诺的声音轻轻细细。
“吸气——”
“呼气——”
她爬到床上,双手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慢慢平稳着呼吸。但她不敢闭上眼,怕闭上以后,眼前又是一片红色。
明明刚才都闻不到的血腥味,此时在房间里变得特别清晰。
她突然想起,活血化瘀的白药似乎有很浓的气味。顿时爬起来,到小背包里将药取出来,连说明书都没看,就往膝盖一通喷。
浓重的药味瞬间掩盖了屋里原本的味道,司诺这才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水里的鱼,终于又能呼吸起来。
滋滋——
司诺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的手机似乎一直在震动。她将手机取过来,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闵兰】
她深吸一口气,接了起来。
“喂,妈妈?”
“诺诺?”对面似乎迟疑了一瞬,“怎么这么晚才接电话啊?妈妈刚才给你打了两个电话,白天还打了一个,你都没接。
“是不是在画稿?是的话,那妈妈就不打扰你了。”
司诺听到熟悉的声音,原本冰凉的手脚似乎找回了些温度,“没关系的,我之前手机静音没听到。”
闵兰知道她的习惯,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最近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司诺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半点不对劲。
闵兰微微叹口气。有时候孩子太懂事也不是一件好事,问她什么都说挺好,没问题,从来都报喜不报忧。
“如果有什么不开心,你可以告诉妈妈的。”
司诺捏着手机的手微微一颤,话里带了些鼻音,“嗯,我知道。”
闵兰想到什么,试探性的开口,“下个月是你叔叔五十五岁生日了,我和他打算在酒店请朋友们吃个饭。你,有时间回来一趟吗?”
司诺沉默着。
闵兰口中的“叔叔”是司诺的继父,荣乐章。
在司诺十三岁的时候,父母离婚了。父亲搬到了远远的北方,而母亲在她十四岁的时候再婚,不久后生下了第二个孩子。
如今,她似乎在两个家里都有位置,又似乎在哪个家里都有些多余。
所以,尽管老家晋禾镇离南城只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她还是不想回去。
闵兰听不到回答,也明白了两分,“没事,如果你忙的话,就不用回来了。我们就是和你说一声。”
“嗯,好。”
闵兰有心想找些话题,但自司诺上大学以后,她们两个人的交流越来越少,她甚至不知道司诺生活的近况。
所以,也就无从聊起。
当然,她可以聊聊家里的事情。可她想,司诺大概也不希望,一直听她说继父和弟弟的事情。
“在南城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司诺听到她开始交代叮嘱,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嗯,我会的。”
“傅博士那里,记得每两个月去一趟,就当是找人聊聊天。”闵兰还是非常相信傅程和的,想着至少有他在,司诺不会太孤独。
“嗯,”司诺继续应着。
“对了,最近要多注意安全。”闵兰语气有些担心,“今晚我看电视,新闻上说江津大学附近有女孩子遇害了。那里好像离你不远吧?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晚上早些回家。”
遇害,这两个字一下就戳到了司诺心头。
“嗯,”她心跳陡然加速,却依然压着声音,“我知道了。妈,我还有工作没做完,就不和你多说了。”
说完,她来不及等回复就将手机按掉。
“她”昨晚出了门,带回来一身血迹和一身伤。
而不远处的兰崇小区,发生了命案,一名独居女子被害。
不,不会这么巧的。
“她”无缘无故的,为什么会去一个凶案现场?更加不可能会杀人。
而且,她晕血不是吗?怎么可能做得到?
不,司诺很快明白过来。“晕血”是她的缺陷,但不一定是“第二人格”的缺陷,那本就是一种心理疾病。
她突然想起什么,手指一按,将手机页面打开。
还是有办法验证的,不是吗?“她”和自己共用一个身体,离开这里去了哪、做了什么总是能查到的。
比如说,她都不认识去那个小区的路。如果“她”要去的话,是不是得先查一下位置?或者,“她”去杀人的话,至少需要凶器?
司诺闭上眼,试图平缓有些急促的呼吸。
几个呼吸来回之后,她原本凌乱的思绪总算清醒了一些。
人们遇到事情总是会忍不住往坏的方向想,比如身体一点不舒服,就瞎想自己是不是得了绝症。
她现在也是这样的心态。
但最后,通常都没事,证明只是瞎紧张。所以,她不需要这样害怕和忐忑,只需要去验证一下就好了。
等去查证一下,她就会发现,事情可能很简单。
司诺打开手机,先查了下浏览器。
那里干干净净,最后一条搜索记录,还是她前些天搜的电视剧。她微微松了口气,看吧,果然是她杞人忧天。
接下来,她又打开地图软件。
但这次,她没有如愿。
排在搜索记录第一位的赫然是【兰崇小区】。
霎时间,司诺像是被谁掐住了脖子一样,快要窒息。她瞪大双眼,仔细确认了两三遍,摇了摇脑袋,却发现眼前的字并不是错觉。
她突然间就抽回了手。
手机咚的一声摔在了床上。
房间里似乎突然变得格外的安静,只听得到她有些急促的呼吸声。膝盖上的浓重药味似乎都掩盖不住浅淡的血腥之气。
不,不可能。
司诺怎么都不相信,这种离奇的猜测会被验证。
可,那四个字的搜索记录将她和凶案直接联系在了一起。
她踩在地面上,往后退了退,下意识地就离床铺远了些。只是,一扭头,地面上的帆布鞋还躺在原地,那片红色又一次撞进她的视线。
司诺只觉得呼吸不畅,一抬脚就跨过了鞋,急急忙忙的推门出去。
哐当——
厚重的铁门被重重关上的一刻,仿佛刚才所有的感觉都被隔绝到了门后。那若有似无的味道消失了,眼前的红也褪了去。
司诺看着这扇门,继续往后退着。
明明是光洁典雅的大门,此时在她眼里,却像是关着什么猛兽一般。不,是关着厉鬼一般,而下一秒,那厉鬼就要破门而出,抓破她的喉咙。
突然,一道男声落在她耳边。
“你,还好吗?”
司诺顿时被惊到了,身体下意识瑟缩了下,闪到一侧,呼吸又急促了起来,只是等她看清眼前的人,突然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牧,牧熙远?”
男子面若白玉,剑眉星目,此时穿着黑色的风衣和白色衬衫,简单却优雅,透着股清冷的疏离与淡然。
牧熙远的视线落在她精致漂亮的脸上,怔了一秒,也想了起来。眼前的女子就是他基础编程班上蹭课的女孩子。
更重要的身份可能是,前两天向他表白的那个女生。
“你,还好吗?”牧熙远重复了他刚才的问话。
他从电梯走出来,完整的看到了司诺从房间跑出来,关上门以后,看着门踉跄倒退的模样。
此时,他的视线落在她**的双脚之上。
“我还好,”司诺舔了舔唇,有种刚从地狱重返人间的错觉,而眼前的人就是那个将她拉起来的神使,“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
牧熙远指了指对面的房门,“我今天刚搬家,搬到这里。”
说完,他的视线落在司诺的房门上,手指轻点,“那里面,有什么?”
有什么,值得她吓成这样?
而且,看她一身睡衣,那里应该是她自己家吧?
“老,老鼠,对,就是老鼠,”司诺找回了些呼吸的节奏,不自觉的曲了曲脚趾,“吓到我了,所以我就跑出来了。”
牧熙远微微挑眉,女孩子看到老鼠可以怕成这样?刚才她的神情,分明是真的恐惧,或许这就是心理上的恐惧症?
他没往深处想,“那你现在要回家吗?”
司诺下意识的就不想回去,但她此时也反应过来,她刚才跑得快,手机和钥匙是一个没拿,“额,我,好像没带钥匙。”
牧熙远取出钥匙打开房门,“那你要不要先到我家坐一坐?再打电话给物业或者锁匠上来开锁?”
司诺想了想,这应该是眼下最好的解决办法。
她抬脚就踏进了牧熙远家里,“那,就麻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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