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捕》
禾映阶/文
2024.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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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梦里下起的大雨，终有一日会淋湿我的衣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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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01）
傍晚五点，夕阳橙红，霞光轻盈灌入，将整间屋子泡得静谧慵懒。
荀听一个人僵坐在客厅里，神情平静得近乎麻木。
她怔然地望着电视柜旁的那盆凤尾竹，目不转睛看了许久，心中止不住惋惜，这么一大盆东西肯定是带不走了，枉她悉心养护了大半年。
两只巨无霸行李箱孤零零地立在墙角，周围横着三个打包好的大纸箱。
当初恋爱脑，为了追随男友周崇，荀听拒绝了父母替她安排的银行工作，毅然决然选择留在云陌打拼。
这间一室一厅，她和周崇从大学毕业后开始租，一租就是五年。
半个月前，她抓到周崇劈腿，果断分手，并让对方滚了出去。
然后荀听悲哀地发现她遭遇了人生滑铁卢——
就在一周前，她的顶头上司梁玄同递给她一张房卡，笑得恶心又猥琐，“荀听，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营销总监这个位置可是一大堆人盯着呢！”
荀听咬紧牙关，气得浑身发抖，反手就将房卡甩到上司脸上，怒骂一声：“给老娘爬！”
第二天她愤然离职。
爱情破灭，还丢了工作，荀听对云陌这座城市彻底没了念想，麻溜收拾行李滚回老家。
即使回去被父母数落，承受七大姑八大姨的阴阳怪气，她也认了。这鬼地方她是一刻都不想再待了。
她买了今天晚上的机票回汀兰，只等房东阿姨过来，把房子退掉，她再将这几个纸箱寄回老家，她就彻底和这座城市告别了。
夕阳很快从窗台移了位置，悉数照在灰白的老墙上，几根枯死的藤蔓张牙舞爪，面目狰狞。
室内的光线显而易见的又暗了几度，荀听自觉打开了客厅的吊灯。
开灯的间隙，搁在茶几上的手机滋滋震动了两下，屏幕被点燃，莹莹一捧白光斑驳地亮在那里。
荀听伸长手臂，捞起手机，看到微信进来一条语音，来自她的房东谢阿姨。
手指轻点屏幕，她凝神仔细听——
谢阿姨：【小荀呐，真是不好意思啊！家里老太太不舒服，我临时要去趟东澄。今天你退租，我等下让我儿子过来处理好伐？你把钥匙交给他好了。至于押金，等他验收完房子，确认没问题了，我再退给你。】
荀听逐一听完，低头敲字。
荀听：【好的，阿姨。】
荀听只在租房时见过谢阿姨一面，印象里是个时髦洋气的中年女人，讲话温温柔柔的，甚至还有几分嗲。一看就知道是家庭和睦，儿女孝顺，过得舒心快活的富太太。
后面的这五年，她一次都没见过谢阿姨。每个月15号，需要交房租了，谢阿姨就会在微信里敲她，“在吗？”
荀听心领神会，马上就将房租转给对方。
她估摸着谢阿姨的儿子应该没那么快过来，抱着手机刷了会儿小视频，打发时间。
三个小视频刚刷完，门铃响了。沉闷突兀的两声，骤然刺破室内的寂静，荀听不由耳膜一震。
这么快就来了？
她心里深觉意外，从沙发上起身慢腾腾走去开门。
防盗门开了一半，门外立着一个高瘦白净的男生，细长的影子投射在地上，静谧如画。一身清爽的白衬衫，眉目温和恬淡，简直就是校园剧里明媚耀眼的男主角。
荀听本能一怔，脱口而出：“你是谢阿姨的儿子？”
——
“姐姐好！”
对方冲她和煦一笑，颊边浮现浅浅梨涡，像是两只甜腻的酒盏，一晃一晃的。
“我妈让我过来收钥匙。”
不止长相干净，这管声线也格外纯净，咬字平仄分明，清甜动听，根本听不出半点云陌口音。
又乖又阳光的小奶狗，软乎乎的，人看一眼就想撸。
荀听惊艳坏了，谢阿姨的基因果然强大，她儿子未免长得太好看了点。见惯了职场里那些秃头的油腻大叔，这种干净阳光的小男生可太赏心悦目了。她对人家的好感蹭蹭蹭往上升。
不动声色地将对方自上而下打量了个遍，她站在门边，侧开身子，主动说：“进来吧。”
荀听平时懒得拖地，也不用换鞋。男生踩着一双运动鞋迈入室内，自报家门，“姐姐，我叫谭净初。”
她不由掀起眼帘，分去目光，“哪两个字？”
“干净的净，初阳的初。”男生一身瓷白的肤色，像是柔润生韵的珍珠，在夕阳余晖下泛着微光。
谭净初，妥妥的小言男主角的名字嘛，很衬他的长相和气质。
人如其名，他的父母简直不要太会取名字。
荀听重新坐回沙发，盘起腿，懒洋洋应一句：“我叫荀听。”
“荀婷？”谭净初偏头看她，轻声重复一遍。
她及时纠正他的发音，“是荀听，听话的听。”
“姐姐，你的名字真好听。”他弯了弯眸子，眼窝里溢出笑来，表情真诚。
这声“姐姐”叫得格外自然，又是出自这么一个阳光帅气的男生，荀听感觉自己的耳朵都被取悦到了。
试问谁不喜欢听帅哥的彩虹屁？
这人长手长脚的，一跨进客厅，整间屋子立马变得逼仄起来，连空气似乎都被掠夺走了。
周崇也有180的身高，他在的时候，荀听从来没觉得这房子挤。
可现在谭净初一来，她感觉哪哪都挤，腾不开手脚。
她目测了一下，他的身高得有188往上。
他随意扫两眼客厅，看见墙角的行李箱和大纸箱，随口一问：“姐姐，你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啊？”
荀听“嗯”了一声，面色寡淡无波，“我晚上的飞机回老家。”
谭净初面露好奇，“姐姐，你在这边待了这么多年，怎么突然想回老家了？”
闻言，女人的眼神快速暗淡下来，嘴角不禁牵扯出一丝丝蔑笑，自嘲道：“大概是和这座城市八字不合吧！”
谭净初：“……”
男生没再多问什么，视线四下逡巡，“我先看下房子。”
这是一套类似于公寓的小户型，一室一厅，再带一个小小的卫生间，没有独立的厨房。谢阿姨找人在阳台上隔出一个小间，装上抽油烟机，荀听自己买一个电磁炉，勉强能烧饭。
平时午餐在公司解决，下班回来自己烧饭。
她和周崇的厨艺都不怎么样，翻来覆去只会那么几个家常菜，隔三差五就点外卖。
有情饮水饱，这几年和周崇窝在出租屋里啃外卖，荀听照样甘之如饴。
她一直傻傻的认为只要两人目标一致，齐心协力，总有一天他们可以在云陌买房，真正的在这座城市扎根。
她愿意陪着周崇吃苦，可事实上人家却不愿意。
分手时，周崇比她这个被劈腿的人还要激动，面目狰狞，歇斯底里，嗓门大到五里外都能听见，“荀听，我拜托你醒醒吧，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光靠咱俩这点死工资，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在云陌买得起房子？我真的累了，不想奋斗了。”
所以他找了一个云陌本地的富家女，想要少奋斗几十年，一朝跨越阶层。
当下想起周崇那张丑陋的嘴脸，荀听的拳头瞬间就硬.了。
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她怕会控制不住自己，在离开之前暴揍渣男一顿。
荀听果断转移注意力，将眼神投向了一旁的谭净初。
大概是得了老母亲的指令，他检查房子检查得特别仔细，电器和家具每一样都要检查一遍，甚至连地板和窗帘都不放过。
荀听见他这么认真，心里直发笑，不禁开口：“弟弟，我平时都很爱护这房子的。”
谭净初两手一摊，语气无奈，“老母亲的命令我也没办法，万一房子有什么问题，我妈铁定跟我急。”
她听完这话，脸上没什么表情，早已见怪不怪了。
别看云陌本地人个个富得流油，每个月收房租收到手软。可好多人抠得要死。闺蜜韩轻之前就跟荀听吐槽过她的奇葩房东，退租时发现卫生间瓷砖脱落了一块，愣是扣了她一半的押金。
荀听甚至还听过更离谱的版本，上半年部门的一个女同事退租，房东为了克扣押金，给她算了800吨水费，她气得直接起诉。
一个房东好不好，只有退租的时候才知道。
远远望着对方清俊的侧脸，荀听按捺不住好奇心，压低嗓音问：“弟弟，你是不是经常替你妈妈收房子啊？”
瞧着这些动作，分明熟练得很，一看就是经常干的。
“没有啊！”谭净初侧过脑袋，迎上荀听探究的视线，一板一眼回答：“我妈今天有事，临时把我抓过来的，她一般不让我碰房子的事儿。”
女人闲适地抻了抻腿，把手机倒扣在茶几上，露出手机壳上晃眼的红色大字——日富一日。
她顺嘴一问：“你家几套房子啊？”
谭净初轻飘飘告诉她：“我家房子不多，也就五套吧。我有个发小，他家房子多，在西澄区就有十多套。”
荀听：“……”
五套房子还不多？
这特么是大型凡尔赛吧？
在一线城市有五套房，这是什么概念？千万富翁了都！
荀听额角一抽，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打扰了！
她就不能跟云陌本地人提房子的事儿，完全就是找虐。
“弟弟，你还在读书吗？”
荀听有些无聊，不知道该干什么，手机她都翻腻了，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谭净初聊天。
对方迎上她的目光，细声细语回答：“我今年研一。”
“哪个学校的？”
“B大。”
B大，国内顶尖大学，果然有钱人家的小孩个个都牛逼轰轰。
荀听自嘲一笑，不紧不慢地说：“弟弟，你可能不信，我也是B大毕业的。”
想来她应该是B大学子里混得最糟糕的一个了。她的同学基本上都进了大厂，在各自的岗位上发光发热，年薪上百万。
而她却一事无成，如今还要狼狈得滚回老家。
回去以后，她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父母亲戚的盘问，一个B大毕业的人，如今却混成这副鬼样子。
“姐姐你也是B大的呀？”男生眼睛一亮，迫不及待问：“你什么专业？”
荀听：“市场营销。”
谭净初：“我学的是核化工与核燃料工程。”
核化工与核燃料工程，B大的王牌专业，在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
荀听面露赞赏，“这专业很难学吧？”
对方很轻地勾了下嘴角，眸色如水，清澈荡漾，“其实也还好，总比数学专业简单。”
荀听是文科生，数学从小就是她的噩梦。至于核化工，那更是她不曾涉猎的领域。这两个专业对她来说一样难。
虽然她自己混得不咋样，可她骨子里非常慕强。一个top3名校王牌专业的富二代，这含金量可想而知。她对谭净初的好感直线上升。
谭净初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随后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扬起声线，“姐姐，房子没问题，我跟我妈说一声，让她把押金退给你。”
“好。”荀听快步走到墙边，伸手从挂钩处取下一串钥匙递给他，“钥匙还给你。”
他接过钥匙，朝荀听真诚一笑，由衷道：“姐姐，祝你一路顺风！”
初夏的季节，窗口探进一簇簇小小的泡桐叶，透出一股能掐出水的嫩绿。
男生立在朦胧的光影里，微弯着嘴角，好似天边一轮新月。
他的笑容很干净，干净到用不上任何修饰语，一切的修饰都显得苍白多余。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生？
荀听被他的笑容晃了下眼睛，思绪飘散数秒。她定住心神，半晌才失笑道：“弟弟，我坐的是飞机，可不能用这个词。”
谭净初赶紧改口：“那祝姐姐一路平安。”
荀听看着他，面露笑容，“谢谢。”
“姐姐，再见！”
“再见！”
她安静地目送男生离开。
一道英挺修长的背影，腰身瘦削，却不显得单薄，反而充满了力量感。他白色的衬衫缓缓越过门框，移到了门口。
只见他弯下腰，捡起地上两只黑色垃圾袋，勾在手指上，“姐姐，我替你把垃圾扔了。”
她有些怔神，讷讷地说：“你别沾手了，我等下自己扔。”
谭净初再次弯下眸子，笑意如花般绽放，“顺手的事儿。”
荀听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晕，身体迅速积聚起一团火焰，焚烧她的五脏六腑。心脏鼓噪难歇，比之前跳得更为蓬勃有力，几乎都快冲出心房。
那天上午，她从人事部离职后，抱着一箱属于自己的东西走出公司。她一个人麻木不堪地行走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眼眶通红，眼泪无论如何都止不住，犹如脱线珍珠，扑簌簌滚落，片刻间就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不是爱哭的人，对于成年人来说，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发现周崇劈腿时，她甚至都不曾轻易掉一滴眼泪。却在那一刻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爱情破灭了，她至少还有工作，她还能挣钱养活自己，还能在这座城市继续待下去。
可现在，她连工作都丢了。
长宁街是西澄区最繁华的一条主街，摩天大楼拔地而起，入眼是成片的钢铁丛林。大面积的玻璃幕墙上折射出一道道细碎的白光，无比刺目。
云陌这座城市有这么多人，有这么多的房子，而她却从来不属于这里。她只是一个旅居的游客，在这里短暂地停留了一程，见过沿途的风景，最终还是要回到她原来的地方。
荀听擦干眼泪，果断决定滚回老家，再也不想和这座城市有任何瓜葛。
那天决定离开，她只用了一秒钟。
而现在决定留下，她同样只用了一秒。
“弟弟。”
荀听原本站在客厅正中央，在说完这两个字后，她快步往门口小跑了两步。
一个在门内，一个在门外，头顶声控灯灰扑扑地亮在那里。两人的视线隔着一层昏昏灯火，无声相触。
荀听的金色纱裙在沉沉隐昧的光线里翻滚。裙摆点缀一圈粉色绣花，恰如她脸颊的颜色，粉嫩动人。
男生一手拎垃圾，一手拿钥匙，垂下眼皮，余光落在荀听脸上，温声询问：“还有事吗，姐姐？”
荀听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笑得宛如一只狡黠的黑狐狸，“这房子不退了，再租半年。”
回什么老家，泡小奶狗要紧！
盆友们，月饼节快乐！
这本女主是《吃饭》里新余妹妹的表姐，她在《吃饭》里打过酱油，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你们也可以当成姐妹篇看。时间线是2022年6月，比《吃饭》早半年。
写文这么多年一直没写过姐弟恋，这本尝试一下。
【注】：取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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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猫（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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