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发生了何事？？！”
“为何今日天庭如此震动？”
九重天之上，凌霄玉京中。
各路神仙匆匆前往凌霄殿，查看情况。
少顷，一仙人奔来禀报道：“回禀大帝，凡间有妖窃国盗运，反神倒仙，杀孽无数，如今降下天谴诛杀之！只是……”
他面露迟疑。
见状，有鹤发童颜者询问：“只是什么？”
那天兵恭敬道：“只是那妖施法禁术，将之结转到一女童身上。”
“什么？！”
闻言，众人皆惊。
“竟有如此大胆妖孽！”
“妖孽怎么会这种禁术？”
众人议论纷纷，一时讨论不出所以然来。
“既然如此……”
就在这时，上首大帝出言定论：“便派天兵天将诛杀此孽障，并非大事，诸位卿家且自散去罢。”
闻言，众人皆应承，正要一一散去。
而就在诸位仙家讨论之时，事情却发生了变化。
“不好！”
忽然有仙人惊呼，指着下界，道：“诸位看——！”
被他们忽略，以为必死的女童却还未咽气。
她眼睁睁看着冼尘拔剑的身影，朝御座冲了上去。
也看见楚忠良旋即拔剑上前，将前一道身影，一剑穿心。
“……！！！”
雷光湮灭了她的怒吼。
淹没了冼尘倒下的背影，唯独喷洒而出的鲜血，连同数年前那抹大红披风，一同出现在她面前，将她视野染的通红一片。
一瞬间，似乎听到什么东西碎裂的清脆声音。
“咔嚓”一声。
像是玉石碎裂，又像一颗心出现裂缝。
冼妬的胸膛陡然冷了下去。
她眼前逐渐清晰，才看到一张巨大的鸟嘴，金黄坚硬的鸟嘴叼着一颗拳头大小，还在跳动的红彤彤血肉团。
原来是她的心脏。
“咚——咚——咚——”
肉团还在有力搏动，不等搏动停止，便被被金翅大鹏鸟吞入喉间。
它喉间滚动，露出兴奋的神色。
粗舌从两瓣弯曲下勾的喙中伸出，贪婪舔舐嘴边血迹。
“……”
冼妬觉得冷，像是南海的海水从胸口破开的大洞倒灌进去。
四肢百骸都冷得惊人。
“咦？”
身前的金翅大鹏忽然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叫声。
昏昏沉沉中，冼妬想起一件事。
她抬眸望向还未消散的雷劫，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
“……咳咳……”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金翅大鹏的脚掌。
在金公枭惊恐的目光下。
冼妬唇角溢出一抹鲜血，声音沙哑，“鹏鸟……”
她的肉身即将死去，但是她的手死死扣住金公枭的脚，将他钉死在她身上。
捆仙绳被鲜血染得通红。
冼妬几乎全身上下皮开肉绽，找不到一块好肉，她的胸膛大开，心脏已经不知所踪。
这具按常理已经死透的躯壳，却像怨鬼索魂般，死死缠着金公枭。
叫他已经冷硬如铁的心肠都忍不住打颤。
对着他惊恐的目光，冼妬咧开嘴，露出被鲜血染红的牙齿，低声问道：“……你真的知道我是谁吗？”
……他不知道。
冼妬也不知道。
但金公枭知道，事情一定发生了自己不知道的变化。
比如为什么吞下去的心脏没用，比如为什么石女还活着。
她是什么怪物吗？
金公枭产生巨大的恐惧。
天谴近在咫尺，若是被天谴认出自己才是天谴之妖，那必回被批到魂飞魄散。
在下一道雷劫下来前，金公枭啄断一足，几乎被冼妬恶鬼般的笑容吓疯。
它一路滴拉着鲜血，慌不择路朝远处逃去。
冼妬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张口说了什么。
“……”
雷光再次淹没了她。
过了很久，也许不久。
天雷似乎没有止境，一道道劈向祭坛，在近乎疯狂，毁天灭地的雷劫下，忽然巽风大作，离火忽起，金石顿开。
祭坛上忽然燃起一束火光，红通通的赤火，妖异的颜色带着浓浓的不详，将周围都染上一层血光。
不知哪来的火种，或是震雷劈下，天雷地火勾动时，一抹黑乎乎的影子逐渐在火中显现出来。
“那是什么——！？”
瑶池宴上众人还未从冼尘行刺，又被亲夫所杀中反应过来，忽然有人指着祭坛上的东西惊声大喊。
那是什么……
众人惶惶看着，内心荒唐又惊恐。
没人知道那是什么。
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原本形状似乎是一块顽石，但在一道道天雷的捶打下，在离火的锻造下。
石头变得柔软，忽然有了形状。
一个人影显现出来，她伸出四肢躯干，在火中不断雕琢打磨，使她的躯体有具体形状。
雷声越发浩荡，似要把这不该出世的妖孽扼杀。
人影不慌不忙，似是完全没把雷劫放在眼中，她盘腿坐下，掌捻莲花。
无尽的红莲业火包裹着她，竟逐渐或作一抹火莲，将她包裹。
那抹身影竟似妖似仙，是神是魔。
雷声再次涌动，却与先前意味截然不同。
天光放明，仙音袅袅，纯白雷光轰然批下，火莲顿开。
瓣瓣火莲似花瓣绽开，露出盘坐在花心中的那人真身。
世有灵石遗沧海，金石性顽全无窍，千载万世不得开，偶得亲缘坤土润，又经五毒六欲侵，七情八苦九难全，巽风震雷离火淬，一朝脱胎三花降。
“……神……新神！”
众人或是恐慌或是惊叹的望着眼前，却不料，上首案桌忽然发出剧烈震动。
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红布无风自燃，一抹赤焰自中而起，将红布焚烧殆尽，不留一丝痕迹。
一条白绫倏然飞逝，直冲焰中。
白绫受了两三道雷劫，忽然卷起捆仙绳的残躯，似一道灵活的长河，缠至那人影上。
它的颜色由素白逐渐变红，血般的红，飘荡在天地间，柔波荡漾，却又在转眼间显示出凌厉肃杀的模样。
红绫隐隐闪着金色，许是融合捆仙绳后的效果。
华丽的金红披帛挽在臂弯，将她衬得越发高不可攀。
她站了起来，周身赤色火焰翻腾，似永无止境的怒火与业障。
一杆红缨枪腾空而起，直飞入那人手中。
莲台高坐，杀神降世。
“……”
瑶池宴上众人一阵骚乱，眼睁睁看着那道宛如杀神的身影自祭坛而下，踏血月而来。
他们想要逃窜，可是不知何时，瑶池宴四周升起火墙，不是普通火焰，而是血红的颜色，宛如地狱业火，触之痛不欲生。
“……新神，新神……”
不少人喃喃自语。
楚忠良抱着冼尘逐渐冰冷的尸体，慢半拍抬头看向已经来到身前的……新神。
业火随身，震雷聚顶。
行动间如雷霆万钧，其威如巍巍玉山，其势如烈烈红缨，不敢视其容。
楚忠良抬头，嘴唇颤抖：“……”
那是一副陌生的样子，似乎一瞬间长大，超乎常人的高挑健壮身姿，与陌生的脸，那张脸眉目张扬刚烈，眼神睥睨冰冷，带着让人不敢直视的锋芒。
楚忠良下意识躲闪，狼狈地避开目光。
不是属于冼妬的眼神，是天生杀神，石女的目光。
她垂目望他，半阖的眼中带着无边的杀气。
“……你该死。”
她说。
楚忠良如遭雷击，眼含热泪，想要对她说什么。
说什么呢
说三纲五常，说忠君报国，说侍主尽忠良？
这些都说过了，冼妬都听过了。
说父子情分，似乎也不合时宜。
楚忠良一瞬间闪过很多想法。
“……我没想杀……”
最后，似乎只有冼夫人的事才可以解释上两句。
然而，迎接他的，是陡然如龙出海，锐气一往无前的朱缨枪。
“噗——！”
倒飞出去的楚忠良陡然吐出一口血，捂着胸口向后倒去。
而石女却愣住了。
“……”
她望着楚忠良身前碎裂的龙鳞甲，不动声色攥紧了朱缨。
护心镜啊……
当日龙鳞甲两份，一份给冼夫人，一份给楚忠良。
如今，冼妬带着杀意的一枪震碎了龙鳞甲，将楚忠良打成重伤。
他没死。
“……咳咳咳！”
楚忠良起不来身，扭头咳血。
可是……
她的目光落到一旁胸前被鲜血染红，静静躺在地上的冼尘身上。
目光微颤。
冼夫人像睡着一般，眉间甚至还有不安的皱起，似乎被噩梦惊扰。
前襟露出被剑顶歪的护心镜，楚忠良的剑没能刺破它。
“……”
她闭上眼，不敢再看。
那一剑，是从她背后刺下的。
是来自至亲至爱的一剑。
多么讽刺……
为冼尘做的保命护甲，却保住了害死她之人的性命。
“……”
冼妬再次睁开眼，提起枪，朝楚忠良一步步走去。
“……”
“轰隆——”
天上陡然响起一道闷雷，似警告，火焰熊熊燃烧，发出爆裂的声音。
冼妬恍若未闻，依旧一步步朝楚忠良走起。
天上闷雷滚滚，越发密集地震动，仿佛只要冼妬再进一步，雷劫就会再度劈下。
“妖孽……妖孽！”
弘灵帝指着冼妬，满脸惊恐，“来人啊，快将妖孽诛杀！快来人啊！”
那些小妖早见事情不对，便纷纷逃窜躲藏，恨不得冼妬不要想起看见自己。
而众人自顾不暇，哪有人听从弘灵帝这个时候的疯话。
冼妬脚步一顿，目光转而落到弘灵帝身上，眸色幽深。
她忽然想到什么。
“……侍主尽忠良？”
楚忠良在宴会上对她做出的解释。
冼妬喃喃道：“……好一个侍主尽忠良。”
她提枪朝上首走起。
“弘灵帝。”
“轰隆——”
一道紫雷落到冼妬脚边。
她恍若不觉，抬步跨过被劈黑的地面，继续道。
“你荒淫无道，与妖孽同流合污，至天下万民于水火之中，视人命于草介，酒池肉林，穷奢极欲，荒废朝政，妄图以血铅丹求仙问道，所做罪行种种，罄竹难书。不行正道，德不配位！”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本来浩荡的雷声越来越小，落下的雷越来越细。
直到只剩下咕噜噜地雷鸣而不见雷光。
冼妬走到御座前，将弘灵帝逼至角落，斩钉截铁道：“你该死！”
弘灵帝慌了。
他转头四顾，却发现大臣躲在下首瑟瑟发抖，妃子美人不见踪影，护卫更是早已逃跑。
场上不少豺狼虎豹现行，却都在冼妬的威压下，伏在地面瑟瑟发抖。
“爱卿……爱卿……！”
不知道想到什么，弘灵帝大声呼唤。
“救救朕，救朕！朕封你为护国公！！楚爱卿！”
冼妬不为所动，目光冰凉像看死人般看着垂死挣扎，面目丑陋的弘灵帝。
华丽的龙袍下摆，有一摊湿痕。
冼妬嫌恶地皱眉。
大寒朝的陛下，就是这样一个小丑。
“……陛下！”
楚忠良声音嘶哑，透着困兽般的绝望，他朝冼妬大喊：“住手！他是陛下！你不能这么做！父亲错了！你不要置气好不好？”
回答他的，是脱手而出，干脆利落的一枪。
将弘灵帝钉死在御座上。
朱缨枪枪身因巨力还在不停摆动，鲜血顺着金黄的龙袍淌下。
弘灵帝像一个被扎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
望着眼前一幕。
冼妬低声喃喃道：“侍主尽忠良……”
“……”
弘灵帝双目圆睁，不可置信地低头望了一眼没入胸膛的枪头，颤抖手指指向冼妬，然而，还没等他抬起，被酒色掏空的身体就一命呜呼了。
不是要她侍主尽忠良吗？
冼妬拔出朱缨枪，冷漠地甩了甩。
忽然转身朝楚忠良露出一抹笑容。
“侍主尽忠良。”
那笑容在别人眼里，恐怕比恶鬼还可怕。
楚忠良一愣，然后忽然反应过来。
她说的不是侍主尽忠良。
是：弑主尽忠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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