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火锅吃了很久才结束,血糖升上来之后人的反应会变慢,还会犯困,也就没人提出续场,默契地各回各家,毕竟明天是工作日。
吴连续和刘宇飞顺道,都住在北郊,搭伴坐地铁回去。锵锵四海为家,哪都能腾出个窝,今天累得不行了,干脆就在附近订了个酒店先歇着再说。
纪升的车最开始停在高铁站,下了高铁带着这帮人直奔火锅店,这会儿正停在地下车库,刚好顺带着送陆呈景回家。
车子一发动,纪升就开口问:“最近有情况?”
可能别人都认为陆呈景在胡诌,但纪升和他认识太久,还是能看出些端倪的。
陆呈景把窗子打开,脑袋靠着沿吹着凉风,“不说了吗,已婚。”
他没打算跟这帮朋友说这件事,但也没想瞒着,尤其是纪升。
纪升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啊?”
陆呈景看过去,“没听清啊?”
不是没听清,是不敢信。
纪升和陆呈景从小学的时候就是同学,接着初中,高中,大学,认识了十好几年,相处的时间可能比家人待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了解程度自然非同一般。
不敢信的原因是,陆呈景的感情观极度敷衍,开始得随意,结束得潦草,从来没见他真正喜欢上谁。
按理说长得好看的人应该很难追吧,陆呈景不是。
所以认识他这么久,纪升根本数不清他到底换了多少个对象,但与之反差极大的是,陆呈景没有跟人发生过亲密关系,无论是男还是女。
当然,这点只有纪升知道,并被勒令闭嘴,毕竟纯情这两个字在当今社会听起来跟骂人似的。在外的形象是自己给的,陆呈景在大家眼里就是个天天享福的死渣男。
纪升是完全不能苟同的,死渣男认,天天享福……他甚至觉得陆呈景有亲密接触障碍,不过陆呈景是这么解释的:“我吐口口水你乐意用嘴接着啊?恶不恶心?”
一边这么说,一边擦着别人刚亲过的唇角,擦到最后去卫生间洗了个嘴,最后实在受不了,第二天就和人分手了。
这样的人?结婚?
“真假?”纪升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几乎就能确定应该是真的了,但还是没忍住。
“骗你干嘛?我咸了淡了吃不完在这儿逗你玩呢?”陆呈景把窗户关上,“空调开会儿,挺冷的。”
“不是你油你可着劲的费。”纪升多余说了这么一嘴,打开了空调,“什么时候的事?”
“有几个月了吧?”陆呈景打了个哈欠,“能开快点吗?困。”
“你真是活祖宗,打个滴滴都不带这么催司机的吧?”纪升打了左转向灯,猛踩油门,连超了几个车,“我真服了,结婚都不说一声,等着满月酒一块儿办呗。”
陆呈景从扶手箱里扒拉出一颗薄荷糖,拆袋丢嘴里,“忘了。”
还真是忘了,没今天这么一出,他都忘了自己结婚了。
商业联姻,日子由大师敲定,偏偏领证当天他的结婚对象不在。好日子有好意头,无法更改,于是这对新人分隔两地于线上办理了结婚手续。
至今不曾会面。
现在想想还是有点后悔的,多少有点太多过草率。
“等会儿下车赶紧滚蛋,真服了。”纪升明显不信,觉得陆呈景在敷衍。
陆呈景懒得解释,干脆闭上眼开始补眠。
“哎,”陆呈景又睁开眼睛,“你先别跟他们说,就你一个人知道得了。”
“等满月酒?”
陆呈景啧了一声:“让你别说你就先别说。”然后他就继续放心地睡了下去,没再进行反复的叮嘱,毕竟纪升是很靠谱的。
第二天陆呈景被闹铃吵醒,又睡了二十多分钟,胡乱洗了把脸,嘴里叼着牙刷换了身衬衫配短夹克,头发理顺,将昨天忘摘的耳钉卸掉,拎着羽绒服和自行车匆匆下楼。
这个房子是家里人当初给他专门准备的学区房,地段相当的好,空间略小,不过也没打算让他住,只是为了个入学名额,但到底也没用上。
考上雾大之后家里人要重新给他安置个离大学近的,但他看了这个小房子觉得还挺喜欢,就这么一直住到了现在。
老式居民楼规划不太合理,电线杆随意的倚在路边,延伸出的电线将天空分割成小小的一块一块,编织成一幅巨大的网。
窄小的轮胎压上青石砖,路过林荫路,晨雾被太阳晒透,与袅袅的炊烟混在一起,化作人间烟火气。
陆呈景单腿撑地,停在巷角的早餐店门口点单,老板冲他乐呵一笑,取出一屉热气腾腾的小笼包装进塑料袋,再塞一杯封好口的豆浆递过去。
陆呈景道了声谢把袋子套车把手上,踩着脚蹬往前一蹬,将风和树甩在身后,驶入钢筋骨架和玻璃幕墙构建而成的都市森林。
上班的地方离陆呈景家很近,骑车不到15分钟,当时选这个公司就是因为离得近,事情少,空余时间比较多。
不上班倒是空余时间更多,但是此想法刚一冒头便被家里人集体严厉打压,勒令他去继续提升学历,国外读研或者国内托关系读个MBA,在这两个选项的衬托下,找个班上这个选项显得眉清目秀许多。
车子停到园区停车场,陆呈景拎着早餐往公司大楼走。
他本科学的金融,入职的是一家名为徜云的服装公司——无他,此公司在她姐的名下。
进了办公室陆呈景径直走向自己的工位,广告策划部的其他人也都缩在自己的工位吃着早饭。
同事多为社恐,陆呈景入职三个月,除了工作上的交接,彼此的交谈很少,工作群里也没人说话,聊天记录几页就能翻完,安静得一派和谐,工位被沿墙摆成了回字型,大家各安一隅,**性极其优越。
上午的工作结束即将结束,营销宣传部的Miss吴敲响了办公室的门,友好告知他们新品策划案被打了回来,今天下班之前需要修改好,修改意见已经通过内网邮箱发了过来。
说没有不满是不可能的。部门主任离职已经超过了一个月,上面迟迟没有派来新的负责人,本就边缘化的部门变得更加弱势,再加上这几个同事多少都沾点社恐,已经快要发展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去年入职的新人许跃明显有点忍不住了,“改多少遍了?我们广告策划部是和你们进行工作对接,不是低你们一等,有完没完了?”
Miss吴的态度倒是很好:“别生气亲爱的,我们也是层层审批听安排,最后投放广告收益达不到预期效果我们不都是要被考核的吗?再改改,辛苦了哦。”
香风拂过,带走了办公室里所有的好气色。
办公室里的气氛压抑极了,按流程应该应该开个小会头脑风暴一下,接着把大家的思路整合提纯到一起,捏一个新的方案,再分给到个人,完成自己的那部分,最后再规整到一起提交上去。
但重复的修改修改修改已经让人麻木不仁,到了吃饭的时间点都没一个人动弹。
锵锵今天刚好在这边接了个化妆的活,喊了陆呈景一起吃饭,这会儿陆呈景正要出去赴约,但办公室里的气氛着实压抑,他罕见地主动开口:“你们不去吃饭吗?”
众人投过来惨淡的目光,陆呈景直接了当地说:“PPT换个模板就好了,他们也没人仔细看,这版交上去估计还要有几版,等最后到截止日期他们自然就通过了。”
众人面面相觑,三分疑虑,七分惊奇。
疑虑在于是否要按此方法执行,惊奇在于陆呈景竟会主动提出建议。
新员工入职之后的第一天,有几个其他部门的同事过来插科打诨,“小陆啊,你这名字和我们家大老板的名字也太像了,莫非你就是微服私访的少东家?”
陆呈景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弯着唇,狡黠地说:“你猜。”
众人当他在开玩笑,毕竟入职个人资料上写得明明白白,陆家是本地知名大户,而陆呈景家在江祁市,大学时才来的雾元,自然不会和陆家掺上什么关系,仅仅名字相近罢了。
但后来又有同事传言陆呈景确为陆家人,只不过是养在外面不受宠的私生子。
陆呈鸿长居海外,开拓市场,拥有家族企业的绝对控股权,陆呈淇则负责陆家的所有轻工业产业,是国内鼎鼎有名的企业家,市值过仅千万的徜云是她手下一个几乎被遗忘的产业。
至于这个陆呈景,被发配到这里,他的家庭地位可见一斑。
以上均为人资部小李的内部消息。
小李还热心告知过广告策划部的各位同仁:“水浑着呢,可别瞎趟,到时候惹一身烂泥,能别理最好别理。”
怎么说呢,虽然大家挺烦小李,但也多少把他的话听了进去,再加上陆呈景本人给人一种倨傲的感觉,这三个月以来大家的交流也确实不算多——群聊常用的都还是陆呈景没来之前用的那个。
所以此时陆呈景主动搭话,大家除了惊诧,还有些心虚。
至于陆呈景,完全不知道同事缭乱的心思,已经踏入了下楼的电梯。
“呦,这不小陆吗?”
陆呈景偏头看过去,人资部小李乐呵呵地冲他打招呼,“出去吃啊?”
陆呈景看人向来凭第一直觉,即使此时小李笑容满面,他也无法心生好感,索性装作没听见,戴上了耳机。
恰好在此时手机响了一下,陆呈景以为是锵锵发消息过来催他,置之不理。
到地方的时候锵锵已经吃了大半,杯盘狼藉,陆呈景扭头就要走,被锵锵喊住。
“陆哥陆哥,给你点了别的还没上,这我今天第一顿饭,饿得不行了,先吃点儿。”
陆呈景这才坐了下来。
锵锵咕嘟咕嘟灌了几口茶,松了口气,“凌晨五点我就往这边赶了,给小明星化妆化了四个小时,完了还在那候着补妆,真要累晕了。”
陆呈景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你一天天这样能行吗?”
锵锵摸了摸脸:“不然我开个婚庆公司得了,说不定还能朝九晚五。”
陆呈景提醒他:“点的菜什么时候能上来,我午休时间短。”
锵锵看了眼手机订单,“12点15点的,估计再两三分钟。”
陆呈景无意识地用指尖点了点桌子,锵锵搅和着碗里的面条,吞吞吐吐地说:“周三的演出能让飞鱼的阿翔替我一下吗?我接了个时尚盛典的活,一晚上小一万。”
陆呈景顿了下,然后说:“行。”
锵锵本来已经做好了被兜头骂一顿的准备,听到陆呈景这么个回答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莫名其妙来了句:“要不散了吧。”
1Hertz是陆呈景大一的时候牵头组织的。
锵锵和吴连续是隔壁校的同届生,一个学美术一个学生物,刘宇飞是陆呈景同校不同专业的学长,毕业之后就跑去当了码农,工作繁忙,排练和演出经常迟到早退,为此没少受到大家的谴责,还闹过不愉快,锵锵脑门上一个小缺口就是和刘宇飞发生推搡的时候划出来的。
不过今年六月之后,大家又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也没有理由再指责别人的缺席。
生活不止有音乐,脱掉学生的青涩,他们需要穿上名为成熟的外壳来出席别的场合。
但唯独陆呈景没有缺席过。
说完这句话锵锵一直哽在那,嘴里的那一小口饭一直咽不下,直到服务员把点好的餐摆到桌上,他才抬头往对面看过去。
陆呈景也在看着他。
“我……”
“我让纪升算一下公卡里面剩的钱,到时候把你那部分给你,音乐平台的分成年底再转你,你着急要就下个月。”陆呈景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锵锵知道他绝对生气了,而且气到不行。
“不是,我就是……”
陆呈景已经站了起来,“就这样,你联系纪升就好。”
没再多听一句话,陆呈景直接走了。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同事都在各自的工位午休,陆呈景没什么胃口,也就没点外卖,直接从抽屉里取出毯子,兜头闷上强制午睡,即将入眠时,手机叮的一声直接将他的睡意刺穿,压下去的火立马就上来了。
毯子一甩,手机解锁,陌生号码。
-我是季临昭,方便一同去参加明晚六点的家宴吗?
-如若有空,还请告知地址,届时我去接你。
陆呈景把手机丢到一边,发出砰的一声响,旁边正在小憩的同事迷迷糊糊的被惊醒,正对上陆呈景面容不善的臭脸,瞳孔开始左右飘移。
陆呈景闭了闭眼睛,心中的烦躁压过了歉意,没能调整好表情,自认为态度友好地说了声:“抱歉,请你喝咖啡。”
同事一脸惊恐地摇臂摆手:“不用了,我咖啡因过敏。”
陆呈景装作没看见他桌上摆着的超大杯奶茶,低头摆弄起手机。
-不用麻烦,我自己去就可以^_^
^_^=鲨了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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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陌生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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