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对阵兰斯比赛前。
陈蔓枝下午早早就去了台里,她备了好几份稿子,拿去给江老师看。江老师看完,没有评价,面对女孩紧张期待的目光,皱了皱眉:“小陈,你还没收到通知吗?”
“什么通知?”
江廷攥着手里写得很好的稿子:“今晚的比赛,解说有调整,是梁振和我搭。”
陈蔓枝懵住,露出和很多刚踏入社会的年轻人一样,明显不太擅长应对这种情况的表情:“我没有收到消息。”
“正常。”江廷安抚道,语调轻松,“我最开始解说英超那两年,人气比较高的比赛,像什么曼联踢利物浦啊,也是其他大解说来替我,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你不要太往心里去。”
“我知道,可为什么是梁振?”陈蔓枝不解,“就算是梁振,台里不应该提前几天通知我吗?”
“嗯,这个我也是才知道。我也帮你问过,上面说是安排,也没有什么办法。”
消息很快通知到工作群,都不是单独通知她。陈蔓枝拨通主任电话,主任语气倒是很温和,笑着说:“小陈啊,这场比赛热度太高,梁振他有大赛解说的经验,你再历练历练,后面还是有很多比赛可以讲得,眼光放长远点嘛。”
“主任,为什么现在才通知?”
“台里最近事情太多,你也要理解理解。”主任停顿了下,陈蔓枝以为他要挂电话,没想到男人声音忽然低下来,意味不明道,“而且,上次,你没让李总送你回去吧?”
陈蔓枝顿时后背发凉:“是李总的意思?”
主任没说是谁的意思,口吻带着说教的意味:“你看你,还是太年轻,把握不住机会,人李总就是想跟你谈谈心,聊聊足球,你没给人面子。”
电话被挂断了。
陈蔓枝坐在化妆间的椅子上,好几分钟没缓过神。
乔兰晚上没有比赛,看到群里消息,赶到台里,找到人:“蔓枝,你没事吧。”
陈蔓枝眨了眨眼,神色意外平静:“工作安排,一场正常的比赛调动而已。”
“什么正常调动?那也是换其他人气解说吧,凭什么是梁振,还不是想捧他。”乔兰在她身边坐下,“真的,不如辞职。”
梁振走进来,笑得很抱歉,语气里却有几分得意:“不好意思,陈老师,我也是刚收到通知,你看太匆忙了,我都没来得及准备。”
陈蔓枝看着他没有说话。
梁振敛起笑:“我刚问了江老师,他说你稿子写得不错,方不方便借我看看?”
乔兰没忍住:“你是不是有病?”
陈蔓枝看向梁振,语气很淡:“梁老师应该很早就备好功课了吧,哪里用得着我的稿子。”
“陈老师,不用这么小气。去东京一家足球俱乐部的学习培训,我还跟台里推荐了你呢,哦,我忘了,陈老师会法语,不会日语。”梁振客气道,“不过没关系,就当去旅游散个心。”
这么说,看来之后有一周多的法甲联赛她也解说不了。陈蔓枝心中有个猜想,只是这猜想如果是事实,那还真是遇到了非常恐怖的事,她几乎是笃定的语气,问梁振:“你和李总认识对不对?”
梁振没否认:“不算太熟,但是可以帮你联系他,只是现在,你想找他,是不是有点晚了,这场比赛应该赶不上了。”
别说陈蔓枝,乔兰也听懂这言外之意。
如果梁振和李总认识,陈蔓枝上了李总的车,发生什么,梁振手里就会有陈蔓枝的把柄。没上车,无非就是丢个比赛,真上车,后果不堪设想。
“梁振,你玩这招恶不恶心?”
“乔老师,不要空口污蔑同事,没证据乱造谣,台里不允许的。”
是没证据,这种事怎么可能有证据。梁振未必设计要让陈蔓枝怎么样,但对他们这种人,事情的发展总是能顺心顺意。
人心复杂的道理谁都懂,勾心斗角,话里话外好几层意思。陈蔓枝只是觉得,每个人说到底都是肉身之躯,心脏的质地都是柔软的,大家做好各自的事,哪有那么多我不犯人,别人偏偏来犯我的事。
恶意就是,只是存在,也会碍眼。人年轻的时候很迷茫,书本里仁义礼智信的原则,美好的品德,进入社会后,不断被残酷的现实剥夺。课上听得认真,越是执着道义的人,又越是痛苦,很容易头破血流。
妈妈最后那段时间,大概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变成了和爸爸一样爱说道理的人。总是告诉她和陈潜,长大后的世界很危险,你们要留个心眼,不要轻信任何人。少年人不喜欢听这些,也觉得妈妈不会离开,天高海阔,哪条路走不通。
她手是凉的,指尖冻住,血液几乎不往心脏流通,麻木、后怕,还有使不出力的委屈。
陈蔓枝从椅子上站起来,对乔兰说:“我们出去逛逛。”
俩人在公园的秋千上待了会,天色已黑,月亮不圆,有蚊子不断叮人,小腿上被吸血,鼓包,发痒,抓几下就容易留疤。
陈蔓枝抬起头,看着月亮许久,叹气道:“真不想输给那种家伙啊!”
乔兰荡起来,脚没有离地:“谁说不是,工作后,什么妖魔鬼怪都能碰到。我之前遇到一个广告商,也挺奇葩,经常给我发莫名其妙的消息,我还不能拉黑,只能装看不懂。”
她说着,转过头,打量着陈蔓枝,想让气氛轻松点:“你今天是不是特意去理发店做了柔顺?”
“这都被你发现了?”
“上镜肯定超乖超嗲的,好可惜哦。”
陈蔓枝跺了跺脚:“花了我200呢。”
“这么贵吗?我得避个雷!”
“服务态度还是很不错。”
“没让你办卡吗?”
“有,我说我没钱。”
两人苦中作乐笑出声来。
陈蔓枝觉得这钱不能白花,想了想,拍拍手站起来:“我得回去开直播。”
没有转播权,就跟一起看比赛的球迷聊聊天。
能攒点人气也是好的,她不能气馁,总有办法把路走下去。
陈蔓枝回去后,洗了澡,换了衣服。
周启蛰不在,房子大得安静。
店里现在应该很热闹,她要让他失望了,没能出现在大屏幕上。
陈蔓枝这个时候,才觉得情绪有些压不住。
她想周启蛰了。
喜欢上一个人,他离你不远,就在你身边,也还是会想他。
Tackle餐吧,张宽忙得飞起,见周启蛰悠闲自在地坐在吧台,点了支烟,跟人有一茬没一茬聊着天,时不时撩起眼皮看向还在放广告的大屏,走过去调侃道:“周总啊,人追到手没有?周年庆了,等会直播结束不去接过来?”
“你操什么心。”
“那不是关心你嘛。”张宽回味无穷,又故意刺激周启蛰,“谈恋爱可太有意思了,女朋友香香软软的,抱在怀里,烦恼一干二净,就是有时候无理取闹起来,也真让人头疼。”
周启蛰心不在焉:“没觉得你头疼。”
“那是我内敛。”张宽整理了下领带,深沉道,“你比我好,在家能见,到了店里还能看直播,我想见我女朋友,还得跟你请假。”
“你装什么?”周启蛰冷嗤道,“至少你能抱。“
张宽挑了下唇:“我还能亲。”
周启蛰:“。”
话还是不能说太重,张宽担心下次周启蛰不给他假。
比赛要开始了,画面切换到演播室。
酒杯碰撞,热闹的人声中,周启蛰盯着屏幕上两个男人,眉心蹙起,松散从容的脸色眼见着变冷。
张宽很纳闷:“这谁啊?”
周启蛰没说话,掐断了烟,手机上跳出开播的提醒。
点进去,看到一张笑脸,眼睛亮晶晶的,店里太吵,陈蔓枝在说什么他没听到,弹幕里有人问:
【主播,解说预告不是你吗?怎么换人了?】
手机放到耳边,周启蛰听到陈蔓枝,带有歉意的声音:“身体不适,台里临时有调整,就想跟大家一起看看球赛,聊聊天。”
【我是新粉,那之后巴黎的比赛是主播解说吗?】
“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
陈蔓枝看到弹幕区好几个新粉说“主播加油”,她笑道:“会加油的!”
“数字”在直播间,大概是前两天刚跟周启蛰提到过他,陈蔓枝盯着他ID,正觉得他今天安静得出奇的时候,不知道他在哪里找到个摸摸头的特效,陈蔓枝一时说不清楚心中异样的感觉。
直播结束,“数字”没有说一句话,下了线。
没过几秒,又上线,私信发给她一句:【忘记说了,好好睡觉。】
然后就是客厅门打开的声音,周启蛰回来了。
周年庆,他应该早上才会回来。
陈蔓枝有点不好意思出去,如果周启蛰问起来,她该怎么跟他解释今天只能狼狈回家的事实。
他那么优秀,做什么事都运筹帷幄,游刃有余,大学开始创业,经济形势不好,生意却做得很好。她却还是个彻彻底底的新人,功课做了不少,举步维艰。
陈蔓枝犹豫着,微信跳出消息:
【能开门吗?我想见你。】
陈蔓枝鼻子一酸,揉了回去,不想在周启蛰面前一副可怜模样。
她站起来,收拾好心情,给自己打气,门刚打开,熟悉的气息压下来,脖子被男人双手扣住,猝不及防,整个人被他按在怀里。
陈蔓枝讨厌别人碰她的头发,周启蛰手指伸进她头发的时候,她却已经开始留恋他手心的温度。
陈蔓枝抬起头,撞上他目光,就忍不住了,嘴巴一扁,眼睛开始红,想跟他说话,唇动了动,声音没发出来,眼泪就往下掉。
周启蛰见她委屈得不行,心捏得紧,向来淡漠寡情的眼睛,此刻温柔到骨子里,哄道:“你再这样哭,我心要碎了。”
陈蔓枝索性低下头,往他怀里蹭,哽道:“我见到你,忍不住。”
周启蛰把她搂紧,抚着她后背:“想哭就哭,不要忍,你怎样都很可爱。”
在他怀里,情绪释放消散,陈蔓枝吸了下鼻子,很不好意思,声音还有点抖:“衬衫被我弄湿了。”
周启蛰伸手擦了擦她眼角,开玩笑地说:“那得赔我件新的。”
陈蔓枝乖巧点头,周启蛰又捧住她脸抬起来,看着她眼睛问道:“谁欺负你?”
她眨了眨眼,摇头:“台里工作调动,我收到通知晚了。”
女孩骄傲,自尊心强,他没再问,让她早点睡觉。
再不睡,天都快亮,伤心还熬夜,对身体不好。
陈蔓枝却主动拽住他手,周启蛰一愣,看她低垂着眼睫欲言又止的羞涩模样,主动开口:“想我陪你?”
她又把他手抓紧了些,低低地“嗯”了声。
可是他又不握住她的手了,陈蔓枝很轻地挠了下他手心,周启蛰神色微变,声音哑了几分,凑近道:“怎么陪?”
陈蔓枝抬起双眸,盛了水的柔情要从眸光中溢出来,紧张地咬了下唇,羞赧地说:“我把花养得很好,没有枯萎,你说——
你说要当我男朋友,还算不算数?”
说到最后,脸涨得通红,声音小下去,周启蛰听得很清楚。
他不说话,陈蔓枝慌张起来,松了他手,下一秒,她双脚悬空,被周启蛰单手揽腰提抱了起来往客厅走,转瞬间,天旋地转,她被他压倒在沙发上。
陈蔓枝见他扯着领带,觉得这进展有点太快,她完全没有做好这方面的准备。不应该是确认关系,牵手,拥抱,到了合适的氛围再接接接吻吗???
她慌张得一颗心跳出来:“周、周周启蛰,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眯起眼,俯身逼近,五官一下怼到她眼前,陈蔓枝下意识捂住嘴巴闭上眼。
“陈蔓枝,你脑子里想什么呢?”
“是你抱我的。”
“捂什么嘴?我又不亲你。”
“……”
陈蔓枝明显松了口气,周启蛰又不爽:“我以为你想我亲你呢。”
她想到那个梦,急于否认:“才不想被你咬。”
周启蛰低哼了声,拿过抱枕,递到她怀里:“你抱它,睡觉,我看着你睡。”
“等睡醒,你不受情绪影响,再告诉我,是不是愿意成为我女朋友。”
陈蔓枝听懂了,他以为她只是这会感动,脑子一热,要答应他。
周启蛰手指按在她怀里的抱枕上,像是隔着抱枕按揉她的肚子,薄唇微挑,不容抗拒的意味提醒道:“不过你要考虑清楚,答应了就不能反悔,我也不陪你玩过家家的游戏。”
“陈蔓枝。”他声音渐低,眼底欲色渐深,掠过她的眼唇,暧昧又浮浪,坏笑道,“我要当你男人的,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陈蔓枝瑟缩了下,不由得搂紧抱枕。
不能认怂,得反击回去。
见周启蛰起身离开,脑子里蹦出一句超厉害的台词,马上说出口:
“该做好觉悟的是你吧,我才不怕呢。”
周启蛰回头看她,都缩成一团了,怎么敢对他放狠话的。
他眼里没憋住笑,在陈蔓枝看来,那分明就是对她反击的轻蔑和不屑。
她自尊心大大受挫,抱枕捂住脸,听到他闷笑了声,终于不堪忍受,将抱枕狠狠砸到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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