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客厅,乔南文把背上的包放下来,对楼上喊了一句:“沿沿,你睡了吗?妈给你带礼物了。”
乔沿沿在楼上捂着肚子没吭声,陆尽临蹲下把行李箱打开,说:“别叫他了,先把东西给收拾一下吧。”
“好。”
乔南文也蹲下来,翻着里头满满当当的东西。
她把一个白色的塑料袋出来,里头包着一个玻璃瓶子:“你不总是头疼吗?这是苗疆治头疼的偏方,用草药和蜂蜜混在一起的,听他们说很有效果。”
陆尽临拿过瓶子看了看,笑着亲在乔南文的侧脸:“谢谢老婆。”
乔南文带回来很多特产,两人收拾了好一会儿才把所有的东西都分好。
乔沿沿在楼上躺了片刻,捂着肚子到卫生间照镜子,看到颧骨上青了好大一块。
撩开衣服一看,腹部被陆尽临踹的地方已经肿起来了,又红又紫,看着挺吓人。
他往肚子上摸了好久,觉得肋骨应该没有断,这才放心了一些。
往镜面上用力呸了一口,骂道:“陆尽临,再过两年看你还打不打得动我,到时候有你好看的!”
他换了件衣服,戴了个鸭舌帽,从楼上下来:“妈,你怎么那么久不回来!我都想死你了!”
他走过去,一把搂住蹲在地上的乔南文。乔南文差点被他撞倒,转过来看他:“大晚上的,怎么还戴个帽子啊?”
乔沿沿把帽檐压低了些,说:“我觉得这帽子好看嘛!”
陆尽临看向了他,目光总是冷淡:“时候也就不早了,你也该上去休息了,明早还要上学呢。”
乔沿沿没回他的话,伸着头往行李箱里看,随手拉出一个袋子,问:“妈,这是什么啊?”
乔南文并没有意识到父子俩的隔阂,她笑着把那袋子给打开,拿出一件白色短袖,衣服前面印着一簇盛放的紫荆花。
“这是妈自己做的,我们去的那个地方有做手工扎染的,我就给你和你爸都做了一件。”
乔沿沿拿着衣服在身上比划着:“给我做就得了,给爸做干什么啊,他平时也不爱穿这东西。”
陆尽临忍住要想给乔沿沿一脚的冲动,拿着属于他自己的那一件衣服看着,问:“这上面的图案是怎么染上去的啊?”
乔南文道:“先在纸上画出来,在纸面上色,然后印到衣服上去的。”
陆尽临摸了摸衣服上的图案:“是纯植物染料?不会掉色吗?”
“不会,已经都煮过一遍了。”
陆尽临目光温柔地对她笑:“很好看,我很喜欢。”
乔沿沿已经把衣服给脱下来,打算套上新的短袖。乔南文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他肚子上的伤,赶紧拉他的手:“沿沿,你这肚子怎么回事?”
她一抬头,又看到他脸上的伤,担心不已:“还有你这脸,这是怎么了?”
乔沿沿看了陆尽临一眼,神色复杂。陆尽临同时也看着他,眼神里的压迫和警告意味让他不自觉胆寒。
他不敢再看陆尽临的眼睛,好似再看一眼,陆尽临就会上手把他给掐死。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对陆尽临的恐惧越来越深,以前在整个家庭里,他只怕乔南文。因为他调皮过头了,乔南文就会打他屁股。
后来慢慢长大了,他才知道乔南文一点儿也不可怕。乔南文很容易心软,每次只要他撒娇,乔南文便拿他没办法。
但是陆尽临不一样,陆尽临虽然很少直接吼他,但是陆尽临一个眼神,就能让他草木皆兵。
他逐渐体会到陆尽临给人带来的压抑。那是一种不动声色的胁迫,一种悄无声息的警告,一种一旦超越了红线就会受到致命惩罚的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让他快要透不过气来,他想要离开这个家。
想要带着乔南文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由陆尽临一手掌控的家。
他摸了摸乔南文有些单薄的肩膀,游刃有余地撒谎:“我没事,这打球的时候摔的。妈的,都怪李小定那个傻逼,他运球的时候都不看路,把我给撞飞了。”
“别总是说脏话。”乔南文拉着他,让他坐到沙发上,细细看着他的脸:“怎么撞得这么严重啊,去医院看了没,会不会伤到骨头了?”
“在学校的医务室里看了。没事的,就是擦破了点皮,过两天就好了。”
乔南文往他脸上吹了吹:“这都肿起来了,是不是没擦药啊?”
“等会儿睡觉的时候再擦。”
乔南文对陆尽临道:“老公,你去拿个冰袋过来,得冰敷一下,不然会肿得更厉害的。”
陆尽临没说什么,转身去厨房拿了冰袋过来。
给乔沿沿敷好了脸,又给他拿了药,乔南文这才放心了一些。
已经十一点多了,乔沿沿躺在床上,左右都睡不着。他从枕头底下翻出一本日记,那是乔南文的日记。
日记是从她生下乔沿沿那天开始写的。
上面记录着她时刻濒于崩溃的情绪,写着她那时候对陆尽临的厌恶,写着她对人生的绝望。
乔沿沿是去年在库房里看到的这本日记,上面已经落了很多灰,内页的纸张变得潮湿泛黄,代表着当年乔南文那段腐烂的人生。
他每次一翻开这本日记,总是要流泪。
“妈,你也想离开我爸,是不是?”他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地自言自语。
“妈,我已经长大了,我会带你离开的,会保护你的!”
他听到隔壁房间里传来好大一声响,以为是乔南文和陆尽临吵架了。于是把日记本给藏好,悄悄走出来。
他迫切地想让乔南文和陆尽临吵起来,这样他就可以火上浇油。
来到主卧室跟前,听到两人在里头讲话,他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着里头的情况。只听到些许亲吻的水响声,又听到衣物的摩擦声。
听到陆尽临说:“是不是瘦了?抱起来都觉得轻了不少。”
“哪有,前天称过了,还胖了两斤呢。”
陆尽临低低笑着,和平时的严厉截然不同:“要先给你口一下,还是直接做?”
“先让我把头发吹干。”
“那你吹你的,我玩我的。”
直到屋里的声音越来越暧昧,乔沿沿才直起身子。
没听到两人吵架,让他有些失望。在门口骂了陆尽临几句:“老不正经,大把年经还天天搞这事儿!再过两年看你还硬不硬得起来!”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呈大字躺在床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窗外亮起了闪电,才几声雷响,大雨排山就倒海而来,豆大的雨点阵阵打在玻璃上。
他回忆着小时候的一切,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让他开始对乔南文起了保护欲。妈妈,这个词对于他来说,是从小到大的依赖和温暖。
他记得,在他四岁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大雨。
那天下午,乔南文早早来学校接他,还带了一把黑色的雨伞。
她领着他去班主任那里拿了退学证明,然后说:“沿沿,以后我们就不和爸爸一起生活了,妈妈会照顾好你的。”
他跳起来,拉着乔南文手用力摇晃,大声说:“好呀好呀!爸爸总是打人,我才不喜欢他呢!”
陆尽临有时候会把生意上的事情带到家里来,而他又不爱去上学,时常看到陆尽临在书房里打人。
那天,乔南文带着他走出了校门。
才走了一会儿,天就下起了雨。乔南文把他背起来,让他拿着伞,两人一起在路口等宋凛。
雨越下越大,乔南文只好带着他站到旁边的一家便利店外面避雨,店里的老板凶神恶煞地骂道:“不买东西就别在那里站着,影响老子做生意!”
乔南文又带着他走进了隔壁的麻辣烫店。
为了不让店员把他们赶出去,乔南文还点了一份麻辣烫。两人身上都淋湿了,乔南文用桌子上的餐巾纸给他擦脸上、手上的水珠。
店员似乎是嫌弃他们用的纸巾太多,把那一碗麻辣烫往桌子上重重一放。红油汤汁溅出来,在乔南文米白色的袖子上晕染开,像一朵被踩烂的紫荆花。
从那以后,他再也不吃麻辣烫。甚至是看到麻辣烫的店面,都下意识觉得厌恶。
后来,他们到了新的城市。
有一次他半夜发起了高烧,乔南文抱着他去医院。
儿科人满为患,连床位都没有办法安排。乔南文用外套把他包起来,抱着他坐在走廊上打点滴,时不时摸他的额头,问他头还疼不疼。
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乔南文哭了,她的眼睛很红,鼻子也红了起来。他抬手帮乔南文擦眼泪,小声道:“妈妈,我再也不调皮了。”
乔南文亲他的脸,说沿沿是最乖的。
过往的记忆碎片充斥在脑海中,让他头疼得不行。
细细想来,在自己十六年的成长历程中,他觉得过得最好的,是陆尽临进监狱的那两年。
在那两年里,只有他和乔南文在一起。外公外婆,还有舅舅经常来看他们。
一到暑假乔南文就会带他到乡下玩,让他跟着舅舅到海边捡贝壳。
有一次,他和村子里的几个孩子,把村民地里刚长出的小西瓜摘下来当弹珠玩。
村民到家里告状,乔南文气急败坏要打他,拿着竹条满村子追他。
他一边跑,一边大哭。最后乔南文追上了他,往他屁股上打了几下,但是他觉得一点儿都不疼。
他记得,他小时候问乔南文,妈妈,你爱爸爸吗?
那时,乔南文只是告诉他,妈妈爱你。
他总是想不明白,乔南文是不爱陆尽临的,可是后来为什么又和陆尽临复婚了呢?
他想了一会儿,下了床把电脑打开。
在搜索框里输入:“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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