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好像是一种奇怪又矛盾的动物,一个人的时候喜欢释放自我,一群人的时候又常常表现得有些羞涩和拘谨。这不,在班主任穆海亭提出让大家表演节目之后,平时休息聊天时好几个人都喜欢咋咋呼呼,现在却迟迟没有同学上去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了。
不过没一会儿就有人起哄了,他们首先将目标瞄向了班长杨开,“班长,来一个,来一个,班长!”
“叫你上,你就上,扭扭捏捏不像样。像什么?”
“像姑娘!”
有一个人这样喊起来,剩下的人也就被鼓动起来了,大有一番杨开不上场他们便誓不罢休的势头。
眼看大家将教官教的拉歌词活学活用,而且都用在了自己身上,这下杨开再也坐不住了,“来就来!”
班长杨开终于开始第一个准备表演。
杨开除了学习好些,其实没什么特长,这个文质彬彬的眼镜男挺无奈,台已经上了总不能什么也不干就这么下来,最后只能给大家唱了一首不怎么流行的歌。
唱歌没什么意思,不过坐着的同学们还是开心的不行,因为听班长唱几乎全程跑调的歌就很有意思,在他跑调的过程中大家很默契的没人纠正,一起憋着笑。估计是知道自己跑调太严重了,杨开脸上红一阵黑一阵的下了台。
但是“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杨开以这种独特的方式暖场以后,接下来大家上场就踊跃多了,虽然基本还是以唱歌为主,不过还别说,真有那么几个唱歌好听的。有个白皙的女生,给大家唱了一首《月亮船》。
我能够捉到月亮
我将用无数的梦
撑起无数的桨
用勇敢和智慧做我的船桨
摇着月亮船驶向远方
如果我能够捉到月亮
我会用蜡笔画出银河的气势
我会用算术数清所有的星星
把最亮的一颗戴在胸上
再见了妈妈
今晚我就要远航
别为我担心
我有快乐和智慧的桨
当你醒来千万别告诉别人
我正摇着月亮船在银河上远航
再见了妈妈
今晚我就要远航
别为我担心
我有快乐和智慧的桨
当你醒来千万别告诉别人
我正摇着月亮船在银河上远航
声音悦耳,姿态端正,曲调优美,将这些评价给予她真的毫不夸张。
一曲唱罢,不知道这个齐肩短发、面容姣好的女生,今后会成为多少人心目中的白月光,不知道多年以后在场的还有多少人能够记得在这个雨天的楼道,曾经有人唱响了年少时的天籁之音,留下了大家爽朗欢快的笑声。
女生名叫洪凌波。“凌波微步,罗袜生尘”,洛神究竟有多美大家没见过,但是她倒是真的有几分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气质了。
后来又有几个人也唱了几首不错的歌曲,大多数是动画片和影视剧中的插曲、主题曲等,好听是好听,但是有了《月亮船》珠玉在前,唱歌这个形式就不好再提不起大家的兴趣了。
等上场的人已经差不多了,杨进终于站了出来,心想这下再也没人抢自己的风头了,起身,抱拳,“我从小就喜欢武术,接下来,简单给大家表演一套五步拳。”
果不其然,在大家对于唱歌已经审美疲劳以后,杨进的功夫表演就像扔出了一个小型炸弹,引爆了人群的激情。
只见杨进双脚站定,两脚并拢,两臂自然下垂,双掌放松,一双眼睛陡然间变得炯炯有神,精神集中,眼睛平视,两掌突然成拳并屈肘收抱于腰间,而后左脚向左迈出一步成左弓,左手以拨水动作向左平搂后顺势收至腰间抱拳,右拳猛然向前冲出,确实有那股威风劲。
单单一个起势和冲拳的动作,就足以让人看出其中蕴含的精气神,要不是他偷瞄一眼观众后嘴角那一抹带有炫耀意味的笑容,还真有一股武术家的派头。
“弓步冲拳——弹踢冲拳——马步架打——歇步冲拳——提膝仆步穿掌——虚步挑掌。”杨进边说边打,可谓赚足了眼球,随着最后的两脚靠起,抱拳示意,同学们几乎个个用力鼓起了掌,没想到身边竟然还有会武术的同学!
五步拳是最基础的一套拳法,把它打下来就说会点武术的话其实有点勉强,可架不住大家从来没有见过,于是从此杨进就阴差阳错的在班里有了个“武林高手”的名头。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杨进打完后,在钟一鸣的眼里看到的和其他人却不太一样了,在缠着表哥教完搏击入门之后他没事就琢磨里面的门道,所谓一通百通,还真让他琢磨出一些道道来。
“杨进的动作看起来虚有其表啊,有几个动作膝盖没绷直,重心不稳,一碰就会倒下。提膝时脚尖也没有下压,太难看,踢腿时太低,一看就是筋没有拉开,做动作时眼神飘忽不定,锁定不了敌人,漏洞简直不要太多。”
没有鄙视的意思,只是看完杨进的五步拳之后钟一鸣习惯性的在心里进行了一番评价。但是不管钟一鸣心里是怎么想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看不上的神情,杨进继续享受着同学们的赞美和崇拜的目光,“这下都知道我的厉害了吧!”这种享受是杨进的喜好,也是相当一部分人的爱好,喜欢得到赞扬本就是人性使然,这无可厚非。
钟一鸣会的东西不少,不过并不喜欢出风头。他一般会主动干两种事,一种是为集体争荣誉的事,另一种是认准了觉得正确的事,刚才纠正班主任的错误动作就是因为那个动作影响了全班,因此他在短暂的犹豫之后便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也就大大方方地去讲授正确的动作要领了。
他这么想,可别人却不是这么想了。钟一鸣也会武术,搏击在广义上也属于武术嘛。他看着不怎么张扬,可真打起架来几个同龄人一起上都不是他的对手,这些张胖子和刘客源他们早就深深地领教过,要不然他也不会从乡下到县城才一年就把家属院的这几个玩伴们都给征服了。
强龙不压地头蛇,只是有的时候压起来麻烦,并不是说就完全压不下去,由于钟一鸣讲原则和不爱争抢的性格,再加上大家玩起游戏和打起架来也实在不是他的对手,经过这一年多的相处实际上很多时候张胖子他们已经把钟一鸣当做主心骨了。
看到杨进耍了一套五步拳以后,张胖子他们心里痒痒,不由自主地看向钟一鸣,并且带有些许挑衅意味的加大了音量,“一鸣,你之前不是给我们耍过那个什么龙什么手吗,你那套动作可比刚才的五步拳强太多了吧?也给大家来一套开开眼怎么样!”
当年钟一鸣表哥宋鑫服役过的地方曾经流行过“黑龙十八手”,也就是擒拿格斗动作,听名字就挺黑,各种阴招损招层出不穷,插眼、掏裆、锁喉,能想到的阴招大部分都包含了,虽然那会儿他们单位已经不练了,但还是被他表哥学了一些。
表哥本来不想教他,可是实在拗不过他的软磨硬泡,再加上钟一鸣本来就偏矮偏瘦,又上学比较早,普遍比同班的人员小一岁,表哥怕他受欺负,也就应付的给讲了讲,没想到这一讲钟一鸣竟然上瘾了,那小一个月的假期里除了练习基本功,就是一招一式的练习这些动作,当然了,没有经过基础和系统的训练,假的真不了,不过它的制敌原理可是真的,竟然真的让钟一鸣学了个七七八八。矮和瘦只是假象,钟一鸣从小好动,身体的基础素质实际上比普通同学好了不少,表哥这么一教,更是让他如虎添翼了。
这个“黑龙十八手”差点给钟一鸣惹了祸。刚到县城的时候,家属院的一些同龄人觉得他是乡下来的长得又瘦小就不怎么待见他。这里面就有刘客源的一段不光彩的故事。
刘客源长得瘦瘦高高,在家属院也是个小惹祸精,有段时间没事就给钟一鸣找茬,一块玩的时候也总要给他使点绊子。本来钟一鸣离开父母在陌生的环境就有点自卑,不想跟他们一般见识,可是后来有一次刘客源竟然辱骂他的父母,在警告对方却还不收敛后,钟一鸣实在忍不下去了就狠辣的对他出了手。
秉持着人狠话不多的原则,钟一鸣欺身向前抓住刘客源的双肩,对着他的肋骨下方就是一个膝击,趁他捂住胸口愣神的瞬间对着鼻子一拳就打出了鼻血。还不解气,右腿别住对方,右手抱住脖子,上下同时用力一拉就把刘客源摔到了地上。可能是戾气积压的太久,钟一鸣竟然还没有收手的意思,骑到刘客源的身上就掐住了脖子,让刘客源直翻白眼。
一帮六年级的小屁孩哪里见过这场面?旁边吓坏的张胖子、周兴甫这个时候终于反应过来,出大事了!
四五个人拽住钟一鸣才把他从刘客源身上拉下来,从始至终刘客源甚至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这次单方面虐打也一举奠定了钟一鸣在家属院的地位,从此再也没人敢招惹。
不过小孩嘛,打打闹闹也正常,过去几天大家又是一起玩的好朋友了。那次刘客源的妈妈听说儿子被打赶到了现场,看到儿子满脸的血心疼的不行,正要发作,惊魂未定的刘客源被钟一鸣彻底留下了心理阴影,竟然主动承认是自己多次挑衅有错在先,而且自己就是流了点鼻血也没有大碍,加上其他人也作了证,硬是让刘客源家里没有计较。
不过后来钟一鸣也觉得后怕,和叔叔坦白以后倒没有被过分责备,叔叔的儿子钟庆宇竟然还偷偷地对他竖起个大拇指。后来叔叔买了些水果带钟一鸣和钟庆宇去刘客源家里主动道了歉,这件事两家也就彻底放下了。
从那件事以后,钟一鸣在家属院和学校都是尽量低调低调再低调,实在不想给叔叔和父母惹祸。
听完张胖子的话,感受到他想让自己出彩以打压杨进的挑衅语气,又看见旁边杨进不太高兴的表情,虽然知道张胖子没有恶意,但转念一想不行,要坏事,便赶紧回应了张胖子。
“张强你脑袋进水了吧,什么龙什么手的,你怎么不说我会降龙十八掌,还能打出金龙呢!逗你玩的话也信,人家杨进会武术,拳打的那么棒,你就别嫉妒了,你要行你上,别给我惹事,小心我给你来个二龙戏珠。”
话是玩笑话,但最后却也用上了警告的语气,张胖子知道钟一鸣不愿得罪人的性格,想起了当年虐打刘客源的一幕,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赶紧打起圆场,一场可能的小风波也就这样过去了。虽然班主任在旁边不会发生什么事,但钟一鸣隐约能感觉到,以杨进这个喜欢出风头的性格,要是今天自己真的抢了他的风头,还没到正式开学,估计俩人的怨今天也就能结下了。
除了组织军姿训练,钟一鸣终究还是保持了一贯的低调。小插曲后好在又有人及时补上了空缺,一名叫李眺的男同学借着杨进表演武术的余热,主动上了场。
只见他一米六多点的身高,圆脸上长着一些青春痘,头发是自来卷,大臂极其粗壮,白色的T恤袖管被撑得紧绷绷的。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把白T恤下沿全部塞进了裤子。
“杨进给大家表演了武术,那我就给大家表演一个倒立行走吧。”他说完便两手往地上一放,两腿用力往前一翻,竟然稳稳地撑在了地面上,前后行走了三四米,惹得大家一阵欢呼。
钟一鸣又习惯性的犯了老毛病,在心里默默分析着。
“这哥们臂力超级强,体重也不轻,他倒立的动作我做不到,但如果是打架就另当别论了,我需要尽量发挥灵活和准确的优势······呸呸呸,想什么呢,好好向人家学习不行!”压下莫名其妙的想法,钟一鸣还是非常感谢李眺,毕竟吸引了杨进的火力,转移了他的矛盾,自己终于能继续老老实实在班里摸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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