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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青鸾之锋

祁韫这一番立论,已在精简、透彻与条理分明之间尽量求存。她说话时神色平静,目光却在不动声色地扫过众人,逐一衡量各人是否听懂。

瑟若显然听得明白,却罕见地沉默良久,神情郑重,仿佛心中千头万绪正飞快推演利弊。而对于林璠与青鸾司众人而言,这番分析仍嫌艰深,就连一贯机敏的戚宴之也不自觉拿起笔,在纸上勾画记录,显然仍在梳理脉络、默记重点。

出口成章、应对如流,向来是茂叔对聪慧子侄的基本要求。商场交锋多在觥筹交错之间,哪容你慢慢筹笔思索?承涟、承淙与祁韫三人自然过得这一关,因此承淙那次见流昭拿出“ppt”要边讲边翻,登时冷笑,说她是瞧不起他的智力。

不过片刻工夫,瑟若心中已成章法,再抬眼看众人,仍有人沉默咀嚼,追赶祁韫方才的思路。她与祁韫相视一笑,唇角轻扬。

等众人终于渐渐回神,瑟若才开口道:“有什么疑问,提出来。”

青鸾司中,姚宛不仅聪慧,且一向敬佩祁韫,当先笑着开口:“祁先生这番讲解,条分缕析,确实令人佩服。不过关于袁大人对策之好处,似乎略讲得少了些,可否再详细说明?”

祁韫点头应道:“自然。其一,此法所最先解者,便是盐引久积之弊。虽需时日方能消化,但以市易通流为本,终可使盐引循环如常,不再滞壅。”这是众人皆知的,故一语带过。

“其二,私盐之患亦可从源头遏止。倘由官府发照,择定商人专营,则利害归其所有。一旦盗贩私盐损其正业,商人自会纠察,不待官府督办,可谓借力而行,既省公帑,又收实效。”

“其三,盐课机构得以裁并精简,节制冗费,亦可大减贪墨。以朝廷制度而论,自中央盐运使司、盐课司,下及各地卫所、分司、仓场、海防巡司,层层设官,冗员颇多,而实办之人反寥寥。官不睱事,往往流于文牍,久之成弊。若将盐政托于商人,中间环节自可削减,庶几贪墨无所附丽。”

“其四,尤为要者,在于此制可使产、运、销三端皆得其利,带动行商往来、舟车辐辏,间接增益诸多人户生计。”

“盐商大略可分三类:内商领引、边商运粮、水商行销。若以粮盐等值计之,两百万两银的粮食,自农民售于商人,再由商人售予需粮之民,成两度交易,银钱流转为四百万。”

“而两百万两银的粮食,自内地转运,经边商兑换为盐转交水商,复入民间,又有三转,银钱流转已逾六百万两。若计舟车、粮运、仓储、手续费杂项,或可上至八百万。”

“此中波及之人手、工役不可胜计,商贾来往,道路繁兴,久之可活民气、通财路。较之旧制闭壅之弊,此策诚为变通之良图。”

若说一、三两项,涉及官场,众人多可理解;而二、四两点,须从商贾经营之理细加揣度,方见其深意。尤其最后一项,若非既熟悉货物流转的实际,又能从国用民生的大处着眼,未必能推演出其中之利。

众人此时大抵已跟上祁韫思路,至此更觉豁然贯通,心中暗自叹服。

唯有一人,思及更深处,神色却未见赞同,反隐隐带出几分凌厉——正是戚宴之的二弟子、位列青鸾司四使之一的陆咏迟。

虽名“咏迟”,她却素来以才思敏捷著称,人称“青鸾之锋”。她出身刑部右侍郎陆憬之门,自幼养于书香官邸,家风谨严而气性高傲。

她少年即入青鸾司,纯因倾慕瑟若之能,故向来视长公主为榜样,言行规制,风仪步态,皆力求模仿无差。

彼时戚宴之初收她为徒,也费了不少心思才压得住,如今虽已收敛,骨子里那股不服人、不让人之气仍旧不减。

此番见祁韫一介商贾,不出半载便得瑟若亲重,出言便引众人信服,更令戚宴之默许认可,陆咏迟面上虽淡,心头却早已泛起一股酸意,暗自冷笑。

她轻摇手中玉骨扇,语声清亮,却带三分凉意:“祁特使一席高论,确实自成一家之言。不过,好处说得倒是精妙,我有三问,烦请赐答。”

“其一,开中本为兼济边储之策,商人之所以贩粮入塞,不过为取盐引图利。如今若盐业全归商人自理,何苦再担千里粮道?开中一废,边关粮储又当何依?”

“其二,你言此制可减贪墨,可盐业改制之后,经营权更成肥肉,若无贿赂行通、通关谋私,商人岂能轻易得照?换言之,贪墨之风未必可除,只是越发集中于实权之官而已。”

“其三,纲册九新一旧,年年只消纳十分之一旧引,纵算稳妥,也需十年始能清完。朝局百年难一安,十年太久,岂非朝令夕改,前功尽弃?”

她话音未落,厅中已然静下几分。众人皆知陆咏迟历来锋利,此番三问,设问之巧、角度之准,确实不容小觑。

祁韫却不恼,早已从她眼中看出几分试探与不服,只含笑颔首应道:“想来这位便是陆大人,果然见识不凡,言辞精准,三问皆击中要害,不愧是实务出身、高门之后。”

她顿了顿,目光清澈,语气平和:“臣且先说开中,再谈盐引积欠,最后回到贪墨。”

“开中制原意虽好,但早在实施几十年后便已流于空谈。商人运粮远赴边镇、换取盐引,看似买卖,实则是被佥拨强迫而行,非自愿逐利。途中盗匪横行,边地又多瘠薄,商人为此破家卖产者不在少数。

“更糟的是,粮入边镇后换得的仓钞价值极不稳定,盐引又久兑不得,商人几乎无利可图,这并非偶发,而是制度使然。”

“袁大人在疏中已说明,纲法并非废除开中,而是调整其机制,使仓钞可即兑盐,引价随市而定,如此既保边镇售粮之旧制,又可杜积引之积弊,实为商人之便。可见此法非是革去旧制,乃是在其上加以修润,使之渐入正轨,行之久远。”

见众人听得入神,尽皆跟上,祁韫方续道:“至于积引的消纳问题,依照袁大人的设计,确实需时十年,甚至十年未必尽除。臣斗胆言之,此节在奏章中尚未论述透彻。然则若盐务理顺、正本清源,商人可得其利,税课亦随之充盈,朝廷便有活水以偿旧债。”

“譬如,可于新制行盐之税课中,每年抽出半成,按纲册次第返还积欠;又或由户部设立盐务特别收支簿,明列每纲所欠,与商人对勘归档,准其税上抵销、盈余冲欠,皆可为法。积弊非一日而成,亦不必十年始可清算,若得其法,五年亦可见成效。”

她略一停顿,语声沉了几分:“至于官员贪墨之弊,诚如陆使所言,商人为求得专营资格,若仍需向地方官吏进奉以通关节,是将弊端由明转暗,非治之本。此亦是袁大人奏章中未尽之处。”

“但臣以为,盐商专营虽看似权利尽归商人,实则恰恰因此而可纳入朝廷制度之中,设令有考、有罚、有籍册而可追责,远较官员与散商私下交易更为可控。”

祁韫目光一转,微露笑意:“以往史可为鉴。光熙五年,山东都转运盐使司曾点名列出‘上商’与‘下商’,前者每日呈报,后者永不准入盐区,与袁大人所拟盐商专营之策近似。”

“是曰盐商承差役、受约束,与我大晟之乡约粮长,实无二致。既已给其特权,便亦能加其责任,有考核、有惩处,纲法之下反而更易设限。商人可管,只要归之于法。”

她语声渐缓,却愈发沉稳:“制度世间所无完美者,必有疏漏,且日久则弊。正因如此,五年一回顾,十年一修订,本就是为法常新之意。

“臣非官身,无定策之责,只从商人立场略陈所见。至于如何因地施行、分纲定册、设员稽查,皆需中枢会同诸司,慎审详定。此已非臣力所及,臣也不敢妄议。”

这一番问答下来,陆咏迟虽性情傲峻,却也明理持重,虽未言服,却一时难以再作驳难。

而祁韫此番言语,已然由论证利弊步入实操定策之域。她说得分寸得当,点到为止,又明言自身不过一介商人,仅作述评、不敢妄议,既守住身份,也避开揽责之嫌。若陆咏迟仍有疑问,此刻亦应指向袁旭沧本人,而非再难为祁韫。

是以陆咏迟面色冰寒,却终究无话可接。

众人见“青鸾之锋”一来一回都被祁韫轻松应下,更无一人再敢贸然辩驳,反而转向诚心请教。祁韫温和作答,始终守着商人本位,不越雷池半步,愈显沉稳有据。

这一番议论自午前绵延至日正当中,众人激辩竟不觉饥馁,直至宋芳见久未传膳,亲自前来查看。

瑟若这才莞尔收场道:“大家说得都极好。春日百花齐放,如此百家争鸣之景,才是我青鸾司最该有的气象。你们可都是我的花骨朵儿,也到了该浇浇水、松松土的时候了。咱们赶紧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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