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是耶非耶？

“对啊，除了你还有谁。”李青禾理所当然回答。

“谁是静静？我不是静静啊，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任衣目光狐疑，表情语气认真，不像在说假话。

黑袍亡灵怔愣了一下，表情有些茫然：“苏辞静啊，静静，你不要逗我了好不好？不跟你开玩笑了。”

她身子微倾，伸出手放在对方肩膀上，与对方平视。

“谁跟你开玩笑，我说了我不是什么静静，不是苏辞静！”任衣不假思索地否认，并伸出手，将毫无防备的李青禾推开。

黑袍亡灵连退两步，骷髅头不像正常人那样能做各种表情，但任衣能看到她脸色明显发生了变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良久，亡灵眼窝中的幽火颤了颤，声音干涩：“我才不信，除了你还有谁用任衣这个ID，少骗我，这套路我不会再上当第二次啦。对了，你怎么突然开始捏脸啦，之前还骗我说你手残不会捏，这不是捏脸技术还行啊，挺自然的，没有变形，就是和平时换了一种风格，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原本的脸更好看……”

说到后面，温柔的语气已是带上了颤音。

昭示着她并不像表面那般深信不疑。

闻言，任衣大概懂了一点什么情况，看这副自欺欺人的模样，虽然于心不忍，但她终究不是黑袍亡灵记忆中的那抹倩影，只好伸出手，虚虚拍了拍，以示安慰。

她轻声叹息道：“我真不是你口中的苏辞静，你真的认错人了。”

看着对方眼里转悠着的泪珠，李青禾这才后知后觉地恍然，眼前人好像真不是她这段日子里夜有所梦的人，至少两人在甫一照面，就展现出天然地别的性格状态，以及不相同的样貌。

这种样貌不单单是指长相不同，而是两人的气质相差甚远，挚友苏辞静端庄清雅中带着锐利，眼前的任衣娇嫩柔弱中是稚气未脱，导致明明长相有些相似，但实际观感上却相差甚远。

若非李青禾自乱阵脚，换作是其他人来看，就是两个人长得有点像，但肯定不是一个人。

以挚友的性子，不管遇到什么难过的事情，只会一个人咬牙独自消化，流泪与脆弱这两个词好像早已从她的字典里消失，从不展露。至少，李青禾与她相交数年，关系亲近，也从未见过自尊心极强的她流泪。

更何况，还是因为这种小事。

最主要的还有一点，苏辞静已经死去，身躯也华为灰烬。

而对方是一名玩家。

纵然李青禾再怎么不相信，这都是不争的事实。

“那你是谁。”她声音嘶哑，艰难地说。

任衣皱眉：“我就是我，还能是谁？”

“你是玩家？”再次确认。

“玩家？”

黑袍亡灵情绪混乱之中问了一个很显而易见的白痴问题，但就是这个随口就答的问题，却让任衣脸上闪过一丝迟疑之色，停顿了三秒后，她才继续回答：“我肯定是玩家啊，不是玩家还能是什么？”

李青禾此时心情起伏过大，脑袋也是混乱不堪，没办法集中注意力思考，她有太多太多的不明白，便自顾自地问道：“你为什么会用这个名字作你的游戏ID？”

“这名字我妈给我取的，我就叫这个啊。”任衣脱口而出。

“那你的脸……”

“诶？我的脸生来如此，可不是捏的！”

“这样，啊……”李青禾似懂非懂，似信非信，她突然感觉非常疲惫，浑身无力，纵使满腔疑惑，此时再也无法问出口。

“你走吧。”她发出了一个好友申请，眸中幽火黯淡，个中滋味复杂到无法用言语形容。

黑袍亡灵失魂落魄地垂下没有血肉的手臂，极为狼狈地转身，一步一踉跄离去。

在野外地图，将背后交给来历不明的人，实乃大忌。李青禾不可能不知道这点，只是她此刻也顾不得这些了。

弥天夜幕之下，转瞬间只剩下绵密雨声。

细雨如锥，击打着单薄的身躯，发出哒哒脆响。

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青禾虽脑中混沌，但身为高手的下意识，还是手掌微动，那把早已隐藏收起的天诀剑又蠢蠢欲动，最终，她还是彻底放下防御。

就算这个任衣要偷袭，那就来给她一刀吧。

脚步声逐渐靠近，出乎意料的事，任衣病没有攻击她，而是伸出手，轻轻地拉住黑袍的一角。

黑袍亡灵脚步一顿，没有转身。

“别走呀，你答应了会帮我的。”

任衣似是猜到她即将呼之欲出的话语，急忙道：“刚刚说好的，你可不能反悔。”

明明时间才过去不到十分钟，却是感觉过了几个月那么漫长，心情转变与前不久截然不同。

黑袍亡灵转过身来，看着对方柔弱哀求的目光，面庞与身子已被死水淋湿，顺着曲线，一滴一滴往下坠落，与之一起落下的，还有她头顶的气血。照这个趋势，眼前人等级很快也会掉落至9级。

黑袍亡灵这才恍然惊觉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她伸出白骨森然的手，浅灰的死水从指缝隙中滑落，她透过眼前人，透过千山万水，看向身后春去秋来的时光，感伤念道：“相逢一醉是前缘，风雨散、飘然何处？”

任衣怔愣：“什、什么？”

“没什么。”

黑袍亡灵勉强从失落的情绪中剥离：“说吧，要怎么帮你？”

“你能不能带我出去？我想离开这里。”

“这么简单？”

“很、很简单吗？”任衣心一紧，脸上满是纠结之色，“可是我试了好久，就是走不出去。”

李青禾没力气问她为什么明明对这个地方这么熟悉，却说走不出去，只从背包中取出回城卷轴，递给她道：“捏碎或者使用，就可以离开这里。”

“噢……那你呢？”

“不用管我。”

“你不能跟我一起吗？”

黑袍亡灵哑然，摇了摇头道：“不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噢……”任衣低着头，“那我走了。”

随即，她开始用力，然而原本如豆腐渣一般一捏就碎的回城卷轴，却不管怎么使劲都完好无损，她选择使用，便传来“该地图无法使用”的提示。

任衣搞不懂什么情况，趁着黑袍亡灵还没走远，便一五一十的说了。

李青禾皱着眉，又取出一个，在任衣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轻而易举地捏碎，当回城倒计时剩余一秒的时候，她往前踏出一步，施法中断，碎片迅速汇聚，又再次变回完整的回城卷轴。

这操作让任衣快要哭了，同为玩家凭什么就她不能使用？她茫然无措的喃喃：“怎么会这样，难道我还是不能出去吗？”

李青禾也百思不得其解，游戏生涯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回城卷轴会特殊对待某个玩家。

既然如此，只能靠十一路了。

“走吧，带路。”黑袍亡灵说。

“去、去哪？”

“走出去。”

林中死气化雨，地图上白雾未散，前不久追逐之下，李青禾只记得大概方向，具体怎么走，还是得更熟悉的来。

“好……是你来的那个方向吗？”

“废话。”

“噢……”任衣应了一声，扯了扯黑袍边角，呆呆地往前走，“那你离我近点，别跟丢了。”

夜雨连绵。

可视度变得更低，黑暗间只剩下亡灵眼中的闪闪灯火，微微照亮身前三尺之处。

李青禾受不了，从背包中取出一盏明灯，瞬间周围数米之内都明亮起来，她暗道自己果真聪明，事先备点生活用品，这就用上了。

任衣还在持续掉血，浑身浇得湿透，仿佛刚从水中捞出，萧瑟而凄美，黑袍亡灵思索片刻，把手中明灯交给她：“你拿着。”

天心袍霍然幻化，变大了两倍，亡灵伸出手臂，撑着黑袍挡在了任衣头上。

黑袍宛如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瞬间将所有的雨水阻隔在外界。

没想到有一天，她的衣服也能当伞避雨用。

“谢谢亡灵姐姐。”任衣惊喜之余显得有点不安，连忙夸道，“你真好。”

李青禾一时无言以对，心中对其是挚友的概率又往下讲了讲，盖因以前两人在闲聊玩闹时曽互相开玩笑让对方喊“姐姐”，苏辞静年纪虽然比她小上了一点，但每次都表示死也不叫。

就是这么倔强。

无声令人不太自在，任衣开始没话找话：“亡灵姐姐，我还以为你衣服里面是空的呢，竟然还穿着装备！可是前面明明看你手是骨头呀。”

李青禾沉默。

一开始，的确是空的。

只不过她觉得把衣服打开，里面全都是白骨的身躯就会暴露出来，那感觉仿佛回到了开服时期，就像在裸奔，即便只是骷髅架子，所有的亡灵都一个模样，没有什么羞耻可言，她也不行。

她会害羞。

天心袍属于游戏内的外观，为了美观，使用特定的外观时，可以将原本的装备隐藏，只显示穿着的衣服。

这里的装备隐藏指得不是个人资料或者个人属性面板上的隐藏装备，而是指穿在身上的外表。

例如莫负今朝的楚狂人，穿着华贵锦衣就能达到这种效果。

李青禾在天心袍变幻的时候，就把身上的装备取消隐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