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当日令狐荀杀死重伤诸多仙修，抱着公玉玄的尸身跳崖逃走以后，天下大乱。
众仙门推举勉强幸存下来的闻远方丈为新一任仙尊，想继续伐魔，铲平魔域溃逃的余孽，但遭到少阳派的严正拒绝。
楼西月手捧先师遗志，即便令狐荀无法继任，也不敢随意便叫他人取而代之，第一个表示反对。
失去了最大的仙门支持，仙盟聊胜于无，各大仙门也暂时没有了乘胜追击的心思，除了留下少数人马追击令狐荀，其余各自收整回师门从长计议。
如今最大的魔头已在众目睽睽之下身死无疑，是以虽然伤亡惨重，也算完成任务。
偌大个仙盟便这般做鸟兽散。
楼西月临走前，还不忘以传音符告知周凌波此间情况，叫她一并帮忙寻觅令狐荀。
忙完后，他转过头去，从罗上宫的屋顶上落下来，看到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的寒漪。
趁旁人不注意，楼西月走过来轻轻一挥剑，斩断他腕上脚上的铁链，低声道：“你走罢，魔尊死了，留着你也无用。”
“死了？”寒漪喃喃重复。
“是，从今以后，魔修失去庇佑，更无立足之地，劝你还是早点离开魔域为好。”
“令狐公子呢？”
“他……”楼西月停了停才道，“他带走了魔头的尸身。不过没用的，他早晚会明白，正邪终究殊途，人死如灯灭，做这些实乃自毁前程。”
“什么叫值，什么又叫不值呢？”寒漪突然抬眸看他。
眼神如两道闪电，直射过来，令人无法逼视。
“为一个死掉的魔头，轻易就这样放弃数载苦修，舍弃大道，不是疯了又是什么？”
寒漪摇头：“你错了！大道为公，你们不过修身养性寻仙问道，所求再多也是为己，与大道有什么关系？除魔卫道，卫的不过是自己的私心，说那么冠冕堂皇做甚？”
“诡辩！除魔卫道，除暴安良，难道不都是为了天下百姓？”
寒漪讽刺一笑：“我怎么觉得，若没你们这番折腾，天下枉死的性命反而要少许多？”
楼西月还要反驳，就见他摆手道：“不必跟我这一介小民争辩，本来这一切也与我无关。再说了，你们若真的无愧于心，天下自有公理，又何必非要在口舌上争个高低？”
“在我心里，魔尊自比你们这些卫道士们厉害许多，也良善许多。你们便是把我抓一千次，一万次，我也仍觉得如此。”
“你说话，可要当心。”
“当心？哈哈，你以为你们逼死了他，这天下就会忘了他吗？”
寒漪仰头看了看天际，此刻东方欲亮，天边一抹鱼肚白，却是新的一天即将到来。他笑了笑：“楼道长，你愿意与我打个赌么？”
楼西月怔道：“赌什么？”
“我听说，坊间私底下盛传一句话已久。”
“什么话？”
“大道不公，应抗到底。欲行新道，不破不立。”寒漪盯着他双眼，轻轻启唇，“楼道长，你觉得还要多久，民众们才会意识到这些仙风道骨、慈眉善目的道长们，不过是另一帮抢夺资源、鱼肉百姓的自私鬼？”
这回楼西月没追问，反而轻吸一口气：“你不必再说了！”
寒漪却不理，只继续念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神仙道爷，宁有种乎？”
说完，他朝楼西月不卑不亢行了一礼，理了下衣摆，转身离开。
在他清瘦的背影前，是红漆柱，琉璃瓦，远处哀鸿遍野，尘烟滚滚。
只有一首茶馆里近来又时兴的古韵自他口中轻轻溢出，宛如一首送别的离歌，在耳边久久回荡。
“击筑复击筑，欲歌双泪横。宝刀重如命，命如鸿毛轻……”[1]
……
一切都结束了。
张俊人盯着碎屏的十世镜看了许久，也没看出花来。但他没有唤醒Siri，或者说九节狼。
既然自己已经来到了幽冥境，也就意味着脱离了那个书中世界。
他翻了翻十世镜里的app，一切都停滞在他死之前的状态。不对，除了绿江小说上的原著《苍穹之龙的升级之路》。
因为他发现这本小说改状态为完结了。
就在十天前，小说原作者突然诈尸，一口气把这篇坑文如数更完，总字数一下达到惊人的65万！更意外的是，收藏量居然涨起来了，从原来的个位数变成了现在的好几百个！还多了数条好评？！
【这本竟然免费，超级无敌好看！！！！我要去推荐给所有人，大大等我！！！】
【太好看了，熬夜看完第二天又来回味了！】
【啊啊啊怎么结束得这么突然啊啊啊啊没看够】
张俊人刷新了一下，发现收藏还在蹭蹭往上涨。
甚至有人在他的评论底下回复，把他的评论生生顶成了话题。
【得了吧，盲猜楼主性别为男，跑这里来一本正经指点江山，确定走对地方了吗？真是笑死个人了，出门右拐起始男频不送。】
【楼上的，不用怀疑，他肯定是羡慕嫉妒眼红阿荀了，要真让他拿笔，还不得下一秒就把阿荀写死，作者别理是恶评！】
【不不，你们不懂直男心理，能花上千字分析一个男性角色，而且打2分，还不是负分，绝逼真爱，嘴硬而已233333】
什么乱七八糟的。
张俊人懒得再翻，拍拍屁股，从巨石上起身。随手点进大结局章节打算一睹为快。
“接下来还有更多精彩情节，用绿江币购买章节后即可阅读哦～”
张俊人：“……”怎么回事？别人就可以免费看，他得花钱？搞区别对待？话说他还真没绿江币，穿书前他就没充过。
而现在，准确地说，他作为一个死人，一个子儿都没有。
按照方才那个小鬼的说法，人死了，魂魄来到这里，会接受审判。他杀过人，注定没好下场，除了挨千刀之外，要么就是堕落畜生道、下地狱或者变恶鬼，要么就是魂飞魄散。
但迟迟没有人来拘他，大家都急着找鬼王散央，这是不是也意味着，他可以趁机先逃跑？
可是……能去哪呢？
人间不能去。若无肉身，即便现在重返阳界，恐怕不日便会烟消云散。
天界……他不配。
幽冥界……随时可能被发落。
张俊人不死心地晃了晃十世镜，结果屏幕上出现电量过低提示，他立刻调出省电模式，又朝周遭望了一圈。
“……九节狼，这里有你能果腹的东西吗？”
十世镜的屏幕苟延残喘地闪了闪：“抱歉，这里超出系统控制范畴，暂时无法变身。”
完了，这玩意儿要彻底变成废铜烂铁了。
张俊人觉着，自己往后的日子不管还能不能活，估计都用不上它了。到底也跟了他一世，还是有点感情的。于是又点开个人界面稍稍看了看。
公玉玄
阶段：元婴初期（死前）
天赋值：99点
人品值：0点
稀有属性：魔神转世-死前称号、新道开山祖师-传世称号（天赋值17点）【修仙界对你恨之入骨，魔界对你深刻缅怀，人界对你敬重有加。作用：精神领袖 号召】
技能与安全性-
摘花飞叶：天赋值9点【随便什么都能当武器，一手偷袭出神入化】
飘忽鬼影：天赋值19点【六重境，最高解锁至魅影遁空】
一魔指：天赋值18点【三重境，最高解锁至魔心瞳】
狂风快剑：天赋值15点【初级，通过翻阅秘笈已解锁50/108式】
延麟冥书：天赋值21点【四重境，最高解锁至幽冥麒麟啸】
这一回出现了几个他先前没太见过的东西，不会是在最后决战时刻，突然觉醒了这么多技能吧？
不过死都死了，有什么用呢？
他无谓地一哂，正要锁上屏幕，眼尾一扫，眼尖如他却看到在延麟冥书那行字的下缘，隐隐有点参差不齐。
再往上一划，果然，底下比先前多了一行字！
隐藏技能：十世子母镜，二者合则观世，分可沟通。融入双目，一眼破一切虚妄，一眼悉世事变迁。
张俊人的心砰砰狂跳起来。
“九节狼，什么叫子母镜？除了这块，敢情还有一块？在哪？”
但这回九节狼并没有应声。十世镜反而突然自动关机，原来是此地太过阴寒，电量已经耗尽。
这就像是审案子审到快断气的关键受害人，强撑着一口气说了个“凶手就是……就是……”然后火速咽气。或者没充视频会员，看电视剧演到男女表白的关键时刻，突然插个广告，等你耐心看完2分钟，却发现它开始播放片尾曲。
张俊人在原地蹦了一下，气得差点把十世镜给砸了。
他将这不争气的破镜子撂到一边，开始狂抓自己头发。
但很快他又想起来，这茬其实先前也有人提过。
万湖白。
小鬼再次从幽冥境的边界赶着一批游魂回来时，又在相同的地方碰到了张俊人。
小鬼对他点头哈腰，咧着嘴准备离开，张俊人却飘飘然堵在他面前，大有一副不跟他唠两句誓不罢休的架势。
“饶了我吧祖宗！您到底要干什么？”小鬼哭笑不得道。
“带我去见你主人。”
“真不行，这幽冥界与天界有壁，不能随便带人上去。”
“那我不管，你去哪我就去哪，反正这里我谁也不认识。”
小鬼扶额，唉了一声：“真是怕了你，算了，公子跟紧了我，千万别走丢了。不然小的担待不起。”
1，《侠客行》，作者吴龙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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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无端锦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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