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夜格外平静，许是很久没回仙界的缘故，也或许是他还没习惯这身边没人的感觉，此刻只觉得身边空空荡荡，像是失去了什么东西一般，却又摸不清。
夜到三更，姜尘清睡的渐沉了，他梦到沈长锦也跟他来到了仙界，不知何时到的，好像从一开始就在。沈长锦看着他，笑的格外散漫，姜尘清还没开口，梦境又发生转变，一眨眼，身处在敞亮的屋中，面前坐着三位青涩的少年。
有金风，有玉露，也有…沈长锦。
这张青涩的脸他究竟有多久没想起过了。
当他从梦中醒来睁开眼时，屋中已射进两三道斜斜的日光，姜尘清刚要转身，才发觉腰上搭着一只手。
顺着那只手看去，眼下的人黑袍束衣，模样格外柔和。
姜尘清懵了好一会儿，觉得自己还没睡醒，眨巴了两下眼又睁开。
真真实实，实实在在，没看错，没恍惚，就是沈长锦！
这会儿沈长锦也睁开惺忪的眼，懒懒的扫上他几下，散漫笑道：“师尊，醒那么早？”
姜尘清蹦了几次“你”，舌头差点打结，恢复后才道：“你怎么在这？”
沈长锦一只手撑着头：“师尊在哪，我自然就在哪。”
仙界重地，况且还有血海深仇，就这么毫无防备的进来了？
“胡闹，”姜尘清语气稍微重了些，“这是何地，你心中没份量？”
沈长锦翻了个身，趴在姜尘清的腿上，“师尊一点都不关心我，只责我胡闹，也不问问那么多天有没有受伤。”
姜尘清“咳”了两声，故作镇定道：“你本事大，能有什么事？”
“怎会没有？”沈长锦牵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接着又道，“我日日夜夜想师尊，想的心中煎熬的慌，这怎会不算伤。分明就是心伤。”
姜尘清沉默了足足有好一会儿，抽离出手，道：“你的歪理究竟都是上哪学的？”
沈长锦挑眉一笑，闭口不谈。
姜尘清懒得再看他，下床前一刻又扭头看他：“萱儿呢？”
沈长锦突然歪头勾起唇，这模样极度戏谑，道：“真够稀奇，师尊竟能想着萱儿。”
谈及此，姜尘清面无表情道：“萱儿是你强迫来的，我对他何态度，你应该早就想到。”
“师尊若是真的恨，那为何萱儿还在肚时，没将他拿掉？”
姜尘清下了床，背对于他：“我只是不想再沾染鲜血。”
自打萱儿降世，姜尘清便从梅寒院搬了出去，从没看过，也从不闻不问，孩子长到那么大，也不知道生他的人是个男子。
“你走吧。”姜尘清道，“仙界容不得魔人在。”
身后哑声片刻，随即沈长锦声音淡了些：“好一个容不得魔人，我自然要走，好让师尊多清净些。”
须臾，姜尘清再转身，床上已无一人。
每当提及萱儿，总是以这样的结局收尾。姜尘清愈发不能理解自己的内心了，不厌也不喜，总是隔着那么一条道，跨不过，也不知该不该跨。
沈长锦走了，直至屋内的檀香燃尽，姜尘清才走出屋去。
他所居住的院落还是以前那样，那条小道连着何处还都知道。绕过一处亭台，到了他以往闭关的水榭兰亭中，只不过眼前的水榭兰亭与之前的有所不同，改造了一番，现如今变成了一处空室。
远远望去，姜尘清看到了白玉石桌前坐着一个人，背对于他，即便是背影，他也立即猜了出来。
岁月蹉跎，人总是有变化的。
他整理了下衣着，故作轻松地走了过去：“这位就是德高望重的仙尊吧？”
楚云舟稍微扭头看了他一眼，迟疑的表情一闪而过，冷淡的不能再冷：“是。”
姜尘清奉承道：“今日能有幸见到仙尊，属实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楚云舟淡淡瞥他一眼，没开口说话。
姜尘清也早有预料，既没尴尬也没住口：“仙尊怎就一个人在这里坐着，吹的风多冷啊。”
楚云舟闭目，依旧不理。
他还是以往的那副样子，见到他时也没表现的多么惊奇，想来是金风早已说了一遍，逝去的人能复生，难于上青天，同样也是犯了自然的法则。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蹦出来一只狸猫，身轻如燕，一眨眼就跳到了桌上。姜尘清看上那么好几眼，对狸猫过敏的事也忘了，只觉得越看越眼熟。
那狸猫抬起头看了他好一会儿，随后转过身，尾巴朝他，头朝楚云舟，二话不说跳到了他的怀中。
姜尘清原以为楚云舟会将它拨开，却没料到他非但不拨开，还抱在了怀中，轻轻抚摸。
天大的玩笑，楚云舟何时喜欢上猫了？
他自然不知，那么久以来，沈长锦当初留下的狸猫，已经过了很多代，全都是楚云舟养的。
忽的，楚云舟开口道：“下山的路，我以为派人送你了。”
姜尘清愣了半会儿，继而抬起头道：“多谢仙尊费心。”
他站起身，挥手就要离去。楚云舟深深望着那道背影，眼中是道不明的神色。
……
下山的路很快就到了，走到半山腰，姜尘清便让送他的人回去，自己独自走完剩下的路。
他定住身，头也没回，身也没转，淡淡道：“还不出来？”
话刚落没多久，林中显现出沈长锦的身影。
姜尘清望他一眼，道：“就这点自由，你也不肯给我？”
沈长锦缓缓走到他身边，“师尊是不是也觉得奇怪，明明师尊近在身边，却还是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林中吹起半阵风，也就这点时间，让姜尘清一改常态，更准确地说，是他想通了。
这次换他主动牵起沈长锦的手，道：“你想去何处，我都陪着你，即便是天涯海角，刀山火海。”
沈长锦肉眼可见神色亮了起来：“师尊，你可真是……”
姜尘清笑了声，“倒是现在不论你我，还要添上个萱儿。”
其实萱儿他并非一次都未看过，见着从那么小点长到会跑会跳，早已有所改变。
“回去吧。”
“依师尊的。”
从前到今，结局是他选的，也该走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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