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经幡在海风中飘扬,屋顶之下,陆绾坐在自己的床铺上,身旁的夏之南正蹲在地上,仔仔细细地为她包扎着手上的伤口。
“师父,您交代的事情,弟子都办好了。只是,”夏之南忧虑道,“您受的内伤比较重,这几日还是静养比较好。”
陆绾望着手上的纱布发愣,她方才瞧得清楚,那伤口从脉搏处一直延伸至中指,像一条蜈蚣一样,还不断有黑色的鲜血往外渗出。
至于疼痛,她已经疼得麻痹了,连疼或不疼也分不清楚了。
“师父?”夏之南弦羽似的眉头突然向下皱了皱,他忐忑道:“师父可还好?”
陆绾用没受伤的手拍过他的肩膀,她笑着宽慰道:“无事。只是之南,下回对你师妹说话客气点,她是女孩子,你让让她有什么不好?你说她脑子被驴踢了,这多伤人家自尊呀。”
夏之南有些不服气:“她过去就是为了拖后腿,弟子为什么要对她客气?”
陆绾:“莫要胡说,你师妹只是想帮我们。”
少年的眉头似乎拧得更深了,他今日穿了一身深绿色的骑射装,一件银铃正好挂在他的腰间,他此时低着头,视线正好对上那个银铃。
是商落落送他的……
陆绾语重心长道:“其实你小师妹也是喜欢你这个大师兄,才病急乱投医的”
她话音未落,却听到外面有轻微的挪动声,似乎是谁被桌角拌了一下。
刚从死门关里缓过来的陆绾心脏立时提到了嗓子眼上,她警惕地伸出头,挂着卷帘的隔门外,好像确实有一个娇小朦胧的身影蹲在桌边。
“谁在那儿?”她出声问道。
桌子挪动的声音再次响起,紧接着是银铃碰撞的声音,只不过那铃声拖拖拉拉的,正如它的主人一样,一点一点的从厅堂处蹭了过来。
“师父,是我。”商落落的声音蔫蔫的。
陆绾抬头,却看见眼前的姑娘小脸都挤在了一起,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向下垂着,生怕一个不注意,泪水就会从里面滚出来。
“小师弟醒了,我来告诉师父一声。”商落落说完,扭头就走了。
她来得慢,走得却快,如果陆绾没听错,最后她冲出门的那几步,应该是用跑的。
夏之南瞥见商落落奔跑的身影,也不知是怎么了,望着那道背影就愣了神,心中也怪怪的。
他双手抱拳道:“师父,你看她。”
将这一切默默看在眼里的陆绾:……
好一个傲娇怪男主,眼睛都快往门那边长了,还搁这嘴硬呢?
她轻咳了两声,道:“夏之南,背后妄议同门,还冠冕堂皇地不知悔改,为师平日教你的都去哪里了?”
夏之南的尾音调起:“师父教训的是,是弟子的错。”
“知道错了就去道歉。”陆绾无奈地摆摆手。
“是。”
等人走干净了,陆绾才安心地躺在床上,她举着受伤的左手,上面缠满了又粗又厚的纱布,就像一个剥了皮的粽糕一样。
她还是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
不过也是挺好的,小时候受伤了,她什么也不懂,就去药店里买黑黝黝的碘伏,用棉球擦在伤口上,伤口上的血会混着碘液溶成难看的深黄色。当时她还害怕用了药后变严重了,忍着泪去问药店阿姨怎么办。
后来长大了,有什么身体上的疼痛或伤口啊,她都是自己处理的。她都快记不清了,上一次生病有人陪着是什么时候?
这么说来,这个世界有时候还挺不错的。
除了谢宁这个天杀的小白眼狼。
先是不听她的劝说对海之蓝动手,后来更是有意诱骗王小壮屠尽那群尚未长大的小蚌精,当真是徒有一副纯粹良善的外表,实则心狠手辣至极。这样的人,又怎么能改造!!!
【目前改造值:26,宿主要趁大义灭亲前让改造值达到100哦,千万不能放弃哦~】
陆绾烦躁地闭上了双眼。
恍恍惚惚间,她似乎感受到了有人轻轻抬起了她受伤的胳膊,盯着看了许久。陆绾觉得有些痒,便不适地翻了翻身子,在伤口即将压到床铺时,她好像又被人挡住了。
她听到了一声叹息,再睁开眼时,屋内已空无一人。
本来在床边睡的她不知何时滚到了床里面,她颤颤巍巍坐起身子,茫然地盯着窗户外面发呆。
竟然已经接近黄昏了。
一个深蓝色的身影晃过,等陆绾转回头时,谢宁已跪在她的身下。
“师父,是弟子的错。”
陆绾睨着眼看过去。
几日不见,他似乎受了不少。
她转过身子,低头寻找脚下的软底练功鞋,却见一只白皙的手已握住她的脚踝,想帮她把鞋穿进去。
在感受到冰凉触感的一瞬间,陆绾心中一激灵,马不停蹄地把脚收回去。
于是,两道声音成功在她耳边传来:
【OOC,-1】
“师父当真嫌恶弟子至此吗?”谢宁言语中全是委屈,本来上挑的狐狸眼此刻耷拉着,陆绾在里面看到了很多情绪,委屈?难过?懊恼?却独独没有愧疚。
她把鞋提拉上来,动作麻利地穿好,谢宁的双手举在空中,不知何处安放。
陆绾见他小狗似的可怜模样,心中暗暗冷笑,看你能装多久。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少年低着头,一双手握在一起,正在裤腿处上下轻轻移动着,好像是真的有些无措。
等到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连谢宁都忍不住了,准备继续跪地磕头,而正当他俯下身子时,陆绾清凉的声音才堪堪响起:
“起来吧,为师不怪你。”
她冷冷抛下一句话:“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过有时候一时的小错误,也会酿成大错。我既是你的师父,自然要训诫你。”
“是,弟子明白。”谢宁恭恭敬敬地回道。
“出去蹲马步吧,子时之前不许回屋。晚饭也免了。”
其实陆绾在说出这句话时,她就有点担心会不会OOC。很幸运,并没有。
赏罚分明,也是为人师表的前提。
————
另一边,昏睡已久的王小壮已经醒来。
他被绑在一个木桩子上,数条拳头粗的的麻布绳缠在他的身上,有一条甚至梗在他的脖间,勒得他胸口发闷。
他翻过眼皮,小心地观察着屋内的每一处,各种稻草方块堆在一起,犄角旮旯里钻出一个老鼠,正在伸出板牙啃噬着稻草根部。
他用脚底踹了一下身后的木桩子,这动静不小,老鼠直楞楞地抬起身子,慌乱地钻进了洞穴里。
看来没人啊,陆卿回还是不够严密,屈屈捆妖绳,就想锁住他?
他挥动指尖,绑在身上地麻布绳竟然奇迹般的松开了,缓缓滑到了地上。他小心地越过绳子,避开屋内的稻草,垫着脚尖大跨步来到了木门处。
扒着门缝,他仔细地向外瞅去。
院内只有一个丁级捉妖师在蹲马步,陆卿回受了重伤,应该在屋里面。至于剩下的两个……
扭眉去思考,却听到隔壁屋里传来一阵动静——
“大师兄,这么多鹿茸都放进去吗?”
“对,多放,师父身体不好,要多补补。欸欸欸,小心手,烫着了怎么办?你怎么还是这么笨手笨脚的?”
王小壮趴在墙壁上,确实有液体沸腾的声音。
商落落又问道:“大师兄不用去管隔壁那位吗?师父不是说要好好看着他吗?”
夏之南抹去商落落脸颊上掉落的土灰,笑道:“不用,师父给他下了迷药,一时半会儿醒不来?你这头发怎么梳的?跟鸡窝子一样,丑死了!”
商落落被夏之南的评价气恼了,又不敢说什么,嘴巴鼓起来生闷气。
“好了好了,小鸡窝子,看着点火。”
听着隔壁的声音渐歇,王小壮憋过嘴,盯向门外的谢宁。
虽说只是一个丁级捉妖师,但这在陆卿回的地盘,还是不要惊动他们的好。
他背过身子,冥思苦想如何逃出去,视线在狭小的屋内扫荡,正好看到那个绑着他的木桩子的背后,有一把长长的梯子静静地靠在墙壁上。
走过去,梯角上积满了一层厚厚的灰,显然是很久没被人使用过了。
他轻轻地支起梯子,挪动着小步把它移到门边。然后趁谢宁不备,白色的布鞋踏上最底下的那个梯阶,随着扬起的尘灰,像一阵风一样蹿上了房顶。
等他跳下屋顶,从后门跑下山时,陆绾才和夏之南他们分别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
她依旧是一袭白衣,只不过拄着夏之南给她的木制拐杖,身体倚靠在上面,她神色凝重地望向沿着山路奔跑的飘忽背影。
夏之南拱手道:“师父,弟子用追吗?”
陆绾胸有成竹道:“小心跟着,莫要叫他发现了,为师随后就来。”
夏之南闪现而走,陆绾拄着拐杖一步一顿地在后头远远跟着,谢宁看着那道单薄的身影,突然陷入了一种微小的慌乱。
陆卿回每每要做重要的事,好像从来没告诉过他,她似乎,从来就没相信过他。
不应该这样的,他最起码要先取得陆卿回的信任……
事情应该在他的掌控下才是。
见人越走越远,谢宁终于按耐不住了,说出了这几个月难得的真心话:“师父需要弟子陪同吗?”
“不用了,”陆绾头也没回道,“好好扎你的马步。落落,监督你的小师弟,若是回来为师发现他偷懒,就连带着你一起罚。”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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