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天,平康坊。
本就是达官显贵住的地方,住的人家两只手都能数的出来,不到早朝的时间,连只猫儿都看不到。
寅时,打更人提着铜锣巡游至此,看到一辆马车横在路中一动不动,好奇走上前去,才发现马跑了,车夫倒在车架上,就知道出了大事,连忙跑去报官。
大理寺卿一听说是平康坊出事,官服都来不及穿,随意找了件外袍披在身上就往事发地赶。
秦柱廉赶到平康坊时,城防已经到了,红衣黑甲围成的人墙,将平康坊的入口整个封锁。
他脚步匆匆地走上前,正欲取出腰牌进平康坊,一辆挂着明黄色幡旗的马车却闯入他的眼角。
秦柱廉连忙走到马车旁弯腰行礼道:“下官大理寺卿秦柱廉见过贵妃娘娘。”
他话音刚落,车窗支起一条缝,明黄色的车帘被掀开,露出车内之人的下半张脸,那是个脸色苍白如纸涂着鲜红口脂的女人。
“秦大人多礼了。”,女人似乎情绪不太好,声音沙哑得过分,“我儿的事,就拜托大人了。”
秦柱廉闻言一顿,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是死了,想起昨日宁国公府发生的事,他长叹了口气,“方生方死,方死方生,娘娘不要太难过了。”
和皇贵妃告辞后,秦柱廉提着风灯便进了平康坊。
穿过城防后,他看见了肖宇凌的马车。
只见拴马的肚带掉在满是积水的石板路上,断口齐整,想必是被什么锋利异常的东西划破。
除此之外,马车外面没有任何摩擦撞伤的痕迹。
推开车厢门,只见满地雨水污秽,一股酸臭发酵的味道扑面而来,他赶紧捂住了口鼻。
肖宇凌直挺挺地仰面躺在地上,两眼翻白,嘴巴大张着,那秽物恐怕就是他自己吐出来的,满头满脸都是。
秦柱廉忍着恶心,从包袱里取出把铜质小勺,抵着肖宇凌的舌根往喉管里看去,只见喉管内黏黏糊糊,也全是秽物。
“秦大人。”,城防校尉“咚咚咚”地走上马车,将地板都踩得震动,“要帮忙吗?”
“帮我把包袱里卷着的那袋银针拿过来”,秦柱廉眼皮一掀,指了指放在小桌上的包裹。
“还有,需要帮我取一杯水”
肖宇凌断气前,沈佩珮脑中的系统就开始拉警报催她救人了。
可是她中了涣魂散,意识清醒却不能起身,只能听着系统的警报变成“嘟嘟嘟”的通讯挂断音。
完了,沈佩珮心想,这回是真的任务失败了。
她闭着眼睛,一晚都没睡着,心如死灰地等着被抹杀。
谁知直到天亮,系统不仅没抹杀她,连惩罚都没有,直接消失不出现了。
涣魂散药力过去,沈佩珮晕晕乎乎地被小桃叫起来收拾干净,送去了正堂,见到了一脸憔悴的大理寺卿。
听完昨晚发生的事,才知道肖宇凌昨晚心悸发作,胃部收缩,未消化的食物吐出来倒流进气管把自己憋死了。
这么说是意外?
沈佩珮偷偷瞥了眼对面的少年,只见他表情自若,好像此事真的与他无关一样。
可是如果真是意外,系统怎么会突然跳出来让她去救人。
似乎是感受到了沈佩珮审视的目光,楚云祁向她看来。
沈佩珮端起茶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出声问道:“那二皇子好端端的怎会突发心悸,他没吃药吗?”
二皇子身体不好,在大梁人尽皆知,就单单心悸这个毛病,皇贵妃是寻遍了名医,后来找到个疯疯癫癫的花和尚,给他开了一副方子,这病就再没犯过。这治病的药,他也都是随身带着,从不离身的。
秦柱廉说:“为了找到凶手,贵妃娘娘特意请旨,将二皇子送去仵作那验尸的,仵作打开了胃袋发现二皇子他是吃了药的,胃里的残渣也全部无毒,甚至连相克的食物都没有,最后也只能归结于意外窒息。”
沈佩珮“哦”了一声,一颗心还是没能放下,又听秦柱廉说:“虽二皇子死于意外窒息,可这件事却是人为。”
“凶手先是将马身上的肚带割断,将马放跑,又用迷药迷晕了马夫,然后才让二皇子突发心悸,致死。”,秦柱廉摸着下巴,认真分析道,“我猜测这引发心悸的原因,多半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坐在主位的沈子川吃了一惊,“你的意思是说,二皇子是被吓死的?”
秦柱廉道:“有这个可能。”
秦柱廉从寅时忙到现在,眼看尸检结果出来了,没有半点线索,这才找上门,想从昨日血书那事开始调查。
“敢问国公爷昨日二皇子收到的那块血书,可还在你府上?”
沈子川摇头道:“没有,那血书二皇子是自己带走了的。”
秦柱廉又问;“那昨日那条蛇的死,国公爷可有什么头绪?”
沈子川答:“也没有,那蛇死得蹊跷,蛇头的断口齐整得仿若天生,使的什么凶器都查不到。”
见沈子川自己也是一头乱,问不出什么有用的,秦柱廉叹了口气,“既然如此,请国公爷将那蛇身交与下官,我好带回去研究一二。”
沈子川点点头,挥手便让下人去取了那截蛇身,让秦柱廉带回去。
秦柱廉看着被白布包好放在盒子里的蛇身,突然想到什么,抬头对沈子川道:“敢问侯爷昨日那血书上,写的什么内容?”
“莫离”
“只有这两个字?”,秦柱廉问。
沈子川点点头。
“莫离?”,秦柱廉在嘴里又将这两字滚了一遍,仍旧没找到什么头绪,只得收了蛇身起身告辞,“二皇子身上没找到国公爷说的那块血书,多半是被凶手拿走了,这凶手只怕是从沈府一路跟到了平康坊,您也要多加小心。”
沈子川一听,面色一凝,连叹好几口气,应道:“谢秦大人提醒,我知道了。”
沈佩珮紧攥着出了一手的汗,秦柱廉一走,她就借身体不舒服回房了。
沈子川见她满脸疲态,想着她身子还没好全就让她回去了,自己则忙着去换官服,进宫报告昨日之事。
回房的路上沈佩珮一路走,一路琢磨系统消失的原因。
一开始响起警报的时候,系统还很活跃,可到了后头,就像电池用尽了一样,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难不成因为肖宇凌是自己呛死的,所以不算任务失败?
这样想着,沈佩珮一连叫了好几声系统,可都没回应。
虽说平时它也都在装死,不怎么会回应,可这次沈佩珮却格外的慌。
难不成其实是任务失败了,只是惩罚不是抹杀,而是要将她永远留在这个世界?
一想到两年后静安发生的动乱,还有她这个恶毒女配的结局,沈佩珮就觉得后背发凉。
她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得离这书里的主角远一点。
没了系统制约,和乱七八糟的任务,沈佩珮关在房间里做了两天功课,最后决定去江阳,大梁南边一个小城市,从静安坐船演着金岭江一路南下就能到。
她正盘算着要怎么才能和沈子川开口,这个想法就被另一件事打断了。
这日,天还没亮,她就被小桃从被子里薅起来梳洗打扮,送进了去往平康坊的马车。
头天晚上,沈佩珮点着蜡烛看了一夜的画本,根本没睡多久,这会人都还在犯迷糊。
“我们去哪?”,沈佩珮揉着眼睛打着哈欠问道。
小桃给她沏了壶浓茶,又打开食盒取出来两碟点心,应道:“国公爷昨日说今日办二皇子的丧事,全家都要去,奴婢跟你说过的。”
“哦”,沈佩珮心虚地笑笑,“是这件事啊。”
昨日白天她忙着做安家攻略,晚上忙着看画本,完全不记得小桃还跟她说过这件事。怪不得今日梳妆的时候小桃没给她带任何首饰,连妆也没怎么上,穿的还是一身白。
肖宇凌办丧事,整个大梁的达官显贵基本都到了,皇城里皇子被人谋害,还找不到凶手,整个静安都人心惶惶,来参加丧事的人也都是提心吊胆,只想赶紧走完流程就回家。
这群贵人挤在一起,压着声音,都在讨论这件怪事。谁都想不明白,凶手是怎么能在平康坊这样守卫严密的地方,无声无息地将一个皇子害死的。
“大伯伯,你忙,我先去灵堂烧纸。”,沈佩珮对肖宇凌的死没有兴趣,也不喜欢社交,如今不用完成任务,这种场合她只想找个人少的地方打发时间。
“去吧。”,沈子川点头应道,“早上你没吃东西,一会我让人偷偷给你送点。”
“我知道了。”,沈佩珮乖巧地点点头,一溜烟就跑进了灵堂。
灵堂里人很少,除了李贵妃和她的几个婢女,就只有一个眉毛都白了的老和尚在里面跪着。
见沈佩珮进来,她眼皮都没抬,开口道:“沈家的女儿,你来这做什么?”
“来烧纸”,沈佩珮道。
李贵妃这几日为了肖宇凌的事身心俱疲,实在懒得去想这位爱凑热闹的沈家姑娘,怎么愿意跑来这没什么人的灵堂,只淡淡应道:“难得你有这份心。”
沈佩珮找了个蒲团,坐在李贵妃对面,挨着老和尚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往火盆里添纸。
就这样机械地烧了一会纸,对面的李贵妃似乎是真的累了,让人扶去厢房休息去了。
她一走,灵堂里只剩下沈佩珮和老和尚两个人。
“沈小姐”,老和尚突然开口,将昏昏欲睡的沈佩珮吓了一跳,差点从蒲团上跳起来。
“什,什么事?”,她惊魂未定,长长地吐出一口起,看向老和尚。
“我见你身上似乎冒着淡淡的黑气,最近有遇到什么不好的事吗?”
沈佩珮锤着发麻的小腿仰头想了一想,发现除了之前差点被“肖彦”杀掉,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事,而且现在她都要搬出沈家了,再也不用和他见面,也没什么好担忧的,便回道:“好像没什么不好的事。”
“是么?”,老和尚笑着摇摇头,“小姐再想想。”
沈佩珮又努力回忆了一遍自己来这里以后发生的所有事,还是想不起来。
“冒黑气的话小姐可能是撞鬼了”,老和尚慢悠悠地说着,用一旁的铁铲松了松叠在一起的纸灰。
听着老和尚这套江湖骗子的说辞,沈佩珮有些无语,假装害怕,“居然还有这种事?”
但是,他的下一句话,却仿佛浇了她一桶凉水,从头冷到脚。
他说:“也有可能是小姐被什么孤魂野鬼缠上了。”
什么孤魂野鬼
不就是她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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