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高的花瓶被江生撞到,发出惊天巨响。
周围的人群一时间,全都望向他们。
沈佩珮死死握着江生的手腕,指甲都嵌进肉里。
她的后脑勺很疼,方才江生推的那一下,害她的脑袋在青石地板上狠狠磕了一下,她甚至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正顺着发根往外流。
“耍我好玩吗?沈佩珮。”
男人的声音不大,除了一旁惊慌的小桃,也就只有他们两知道他在说什么。
沈佩珮被迫仰头看着他的脸,没有说话。
或许是求生的意志太强烈,原身关于江生的记忆,竟然一瞬间出现在她的脑海。
他情绪这样激动?是因为自己忘了他?
男人脸上的妆容此时已经糊成了一片,黑一块白一块的,配合着他狰狞的表情,如同索命的厉鬼。
沈佩珮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眸色逐渐冷了下去。
不是的,他是舍不得她的钱。
意识到这一点后,沈佩珮反而不慌了。
这世上一切能用物质解决的问题,都不复杂。
“你想怎么样?”
她声音冷淡,下巴微微仰起,从上到下将江生的脸淡淡地扫视了一遍,眉毛轻轻扬起,嘴角一边向上挑起,露出一抹讥笑。
只这一眼,便让江生想起了从前那个沈佩珮。
尽管她溺爱他,给他钱,可总是不让他碰她,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几乎都是他一个人在说话。
逗她高兴了,她便会赏他些金银首饰,葡萄香瓜。
若她不高兴,便会让他跳舞跳到她高兴为止。遇上她心情最不好的时候,他甚至跳了一天一夜,脚底都整个磨破。
他有些害怕了,掐着沈佩珮的手不自觉松了不少。
可是他还欠着赌坊的银子,若是还不上,就不是脚磨破的事了。
“五千两,拿到钱我绝不纠缠。”
五千两?
沈佩珮虽不知这里货币的购买力,可是根据原身的记忆,她给江生钱从来都是一百两左右,了不起搭几件小首饰。
一下要五千两,明摆着就是在讹她。
忽然,安静的人群中间传来“噗呲”一声。
是楚云祁。
他个子高大,又穿的浅色衣衫,在人群中格外扎眼,他这一笑,不光是江生,围观群众也都齐齐朝他看去。
“就凭相公你的样貌身段,五千两?”,楚云祁突然一顿,目光在江生身上停留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摇摇脑袋,笑道:“不如直接拦路当山匪来得还更快些。”
江生说出这么大的数字本就心虚,一扭头看到出言嘲讽之人竟然就是沈佩珮的新相好,顿时气急败坏道:“别太得意,这女人今天能这样对我,往后也能这样对你。”
他话音刚落,楚云祁便拖长尾音,长长地“哦~”了一声,不在意地抬了一下眼皮,望向地上的沈佩珮,唇角微微勾起,“是他说的这样吗?阿姐。”
这一声“阿姐”叫得甜腻又缠绵。
这已经是沈佩珮今天第三次听到这两个字了,但是对它带来的刺激还是不能免疫。
她深呼一口气,无奈道:“当然不会。”
“当真不会?”
“当真。”
江生看着两人在他面前一人一句讲的有来有回,仿佛**。
胸中的怒火更盛,刚刚才放松的手又收紧了很多。
沈佩珮发出一声痛呼,视线终于又回到江生身上。
她看着他,有些吃力地说道:“五千两不可能,我最多出五百两。”
“五百两?”,江生冷笑一声,“敢情沈小姐是在这打发叫花子呢?”
“难道不是吗?”
楚云祁那恼人的声音再次传来,江生扭过头狠狠剜了他一眼,“不想让她死,就给我闭嘴。”
“你敢吗?”楚云祁笑道。
他双手环在胸前,眼睛稍稍眯起,言语间满是不在乎。
沉默的听着这一切的沈佩珮。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他是故意的
从一开始他就在激怒江生
他还是想杀了她。
为什么?
他刚刚看起来是相信了她洗白的那番话的,为什么还想杀她。
掐着她脖子的手因为不断被挑起的怒火越发收紧,沈佩珮甚至能听到自己脖子咔咔作响的声音。
忽然,人群中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她说:“江生你在干嘛?快放开沈小姐。”
江生闻言,脖子梗了一下,回头看去发现是慧娘。
她面容焦急,步履匆匆,眼看就要走到他面前。
“不要过来。”,他怒吼着,声音里带着哽咽。
慧娘随即愣住,满脸的疑惑,“江生,你这是怎么了?”
“沈佩珮她,沈佩珮她不要我了。”,说着,他再次哭了起来,“她说她不认识我,要我别纠缠。”
“什么?”,慧娘似乎也很震惊。
从前沈佩珮对江生的溺爱,她都是看在眼里的,怎么会说不要就不要。
但是,慧娘在摘香阁混迹这么多年,这种事其实也见怪不怪,这里的谁不是这些贵人的玩物呢。
只是这里的人早就做好了随时被抛弃的心理准备,江生与他们不太一样罢了。
她扭头看了眼身后已经拔刀的宁国公府侍卫,心里暗道不好,赶紧劝慰道:“沈小姐她本来就贵人多忘事,你先放开她,和她好好谈谈,说不定她就能想起来了呢?”
“不会的。”,江生道:“她已经有新相好了,不会再要我了。”
慧娘安慰道:“你别多想,哪有这样的事。”
“明明就有!”,江生满脸愤怒地看向楚云祁,大声嚷道;“就是你身边那个穿月白色衣衫的男人。”
“啊?”
慧娘一回头,便看见了笑得温和无害的楚云祁。
她一眼就认出这是她亲自送到沈佩珮床上的男人,想来今天这一出,也有她的一份,不禁觉得有些心虚。
“你别瞎猜了,哪有这样的事啊?”,慧娘扯起嘴角,笑得有些勉强。“这位公子,明明就……”
“他是谁?”,江生问道,“慧娘,你看他的眼神分明是认识的不是?他是谁,你告诉我他是谁?”
“他……”,慧娘不敢当着沈佩珮的面说出实情,脑子一下短路,想不到什么别的措辞,“他”了半天也没往下讲。
“江公子,不认识我?”,楚云祁漂亮的狐狸眼稍稍眯起,笑得好似一张面具,“可有人说,特意找你照顾了我几天呢。”
握草
她怎么忘了这件事。
沈佩珮只感觉心跳漏了一拍,浑身的血液都变得冰凉,连脖子上的疼痛都感受不到。
满脑子都是,“完蛋,她露馅了。”
方才洗白的那番说辞,是她早就准备好的,摘香阁找人照顾你那句,原本就没有加什么江公子。
是她下车时,慧娘问了她一句,“来找江生?”,让她潜意识里知道了这里有这么个人。
没想到就这么一句话,都能被这人抓到把柄。
她眼神晦暗地看了眼江生,艰难地开口道:“我承认我是故意装作不认识你的。”
“为什么?”,江生笑得苦涩,“就因为我没有他貌美?可我……”
“江生。”沈佩珮满脸失望地看着他,“你对我隐瞒了什么?”
沈佩珮话音刚落,江生的脸上立刻闪过一丝惶恐。
是沈佩珮是不阻止他去赌钱,但是他这种摘香阁出来的人,赌坊是不会赊钱给他的。
他当时赌上了头,将所有的账都记在了沈佩珮名下。
赌坊老板认识江生,当然也知道这层关系,才把钱给他。
难道说她知道这件事了?
沈佩珮当然不知道。
她只是通过目前原身提供的记忆,预设了江生有什么隐瞒她的事。
通过江生的表情,她就知道,她赌对了。
既然预设被证实,那么过程,就不重要了,沈佩珮只需将这件事和照顾肖彦的事混淆。
眼前这已经乱了阵脚,头脑不清的人自己就会入局了。
“我,我没有。”,江生笑得很难看,“我怎么可能有事瞒着你呢?”
“真的没有?”,沈佩珮问。
江生紧张得要死,生怕从她的嘴里,听到赌坊几个字。
下意识否认道:“没有。”
“一月初一,小桃送钱,你在街上和人打架,用我的名号压着别人磕头道歉,有还是没有?”
“没有。”
“正月十七,小桃送钱,你和人打牌欠钱,人家找你要钱你打着我的名号明目张胆地耍赖,有还是没有?”
“没有。”
江生根本不敢看沈佩珮,他没想到这些事原来他都知道,只是从来没说。
他心里害怕,脸上的苍白就更明显,沈佩珮趁着他正慌神,立马问道:“我托付你照顾人,却被你弄得遍体鳞伤,有或者没有?”
“没有。”
江生下意识脱口而出,却突觉哪里不对,不由得愣了一下。
但沈佩珮不会给他反驳的时间,立刻打断了他的思绪。
“江生,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她叹了口气,好似十分惋惜,“我知你这人气量小又贪财,但好歹对我一片真心。”
“却没想到,你瞒了我这么多事,是我对你太放纵了。”
“唉”,沈佩珮晃了晃脑袋,抬手轻抚着他的眉眼,“可就算这样,我也怕没了我你以后会饿肚子。”
“我给你六百两,你节省点花,找个本分的女孩好好过日子。”
她说得情真意切,江生差点就被她带进阴沟,眼看手都要从她脖子上松开。
“六百两。”,他轻轻嘀咕了一句,却突然发现这点钱远远不够偿还赌债,又再一次收紧了手,“不行,最少两千两。”,他说。
就在这时,他的心口突然感到一阵刺痛。
低头一看,发现胸口插着一柄削水果的短刀,已经刺破了前胸的衣襟,露出了个血淋淋的刀尖。
他猛地一转头,看见那月白长衫的公子拍了拍手,正朝着他笑。
“此人无故伤人,劝说无果,并蓄意敲诈,其情节恶劣……”
男人突然停顿,伸出左手在太阳穴上点了三下,眉毛一挑,笑得温柔和善。“可以格杀之。”
“无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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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认亲(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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