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星筠侧目,火焰高涨。
“你叫阿玄?我见过你。”秦筝道,“五百年前,沈仙君受命将我封印在焰谷,他刚从别处赶来,怀里抱着一个哭啼的孩子。有个老头问他从哪里抱来的,他说故友所托,将来要收为弟子。”
“那孩子,也叫阿玄,是你吧?”
如果五百年前被带回临仙山,牧星筠不会没有记忆,他明明记得自己只在临仙山修炼了不足一百年。
秦筝的气息逐渐衰弱,下颚连带着左边脸颊快要变得透明,她又道:“我不认得你,但你身上有我熟悉的味道。封印没多久,焰谷阵法忽然失效,我趁机溜回秦府。仙君带我走时,见我执念深重,便当着我的面一把火烧了秦府。”
“他便是站在你的位置上,和你一样的表情。力量悬殊,我根本不是叶恭的对手。仙君便劝我收手,他曾说斯人已逝,莫要再让悔恨脏了轮回路。”
“可我心有不甘,凭什么……凭什么他可以逍遥自在的活着!他屠我满门,为何我不能向他讨要一个公道!”
“我赌上一切,在焰谷修炼五百年,我只是想要一个公道!”
牧星筠张了张嘴,看着秦筝一点点的消失在自己眼前。
沈霁时愤世嫉俗,无论行至何处,都会对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手,还他们一个公道。
至于秦筝……也许他有自己的想法。
秦筝已死,幻境崩塌,灯芯在火光中重现。牧星筠使了个收纳的法术,将灯芯收回来,又带着程启和宁远出去。
落地后,他拍了拍程启肩膀,“走吧,带你去临仙山。”
程启还未从刚刚发生的事回过味儿来,双目无神,整个人木木呆呆。被拍了一下,倒有点惊慌失措。
“牧……牧兄。”
他愚笨,胆子也小,危急关头一点忙都帮不上,还害得沈七……
“沈仙长他……他怎么样了?”程启压下心中不好的念头,战战兢兢地问。
牧星筠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淡淡的,“他就是你崇拜的,真正的沈霁时。”
“什么?!”
他他他他……他是沈霁时!难怪那么厉害,出手便是一记绝招。
只可惜,他没进入到牧星筠的幻境里,未能有幸看到仙君真正的实力。既然他是真正的沈仙君,想必不会发生危险。
可想到传闻中,魔尊欺师灭祖,亲手杀了沈霁时,程启不由得再次被未知迷雾所笼罩。
也不敢再开口问牧星筠。
纠结半晌,程启小心翼翼的往旁边挪了一寸,偷偷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牧星筠,见他偏头,迅速收回目光,低头摆弄起衣带。
少年有任何心事都明晃晃摆在脸上,牧星筠没头没尾地道了一句:“他没死。”
其实他也不确定沈霁时死没死,只是根据经验猜测罢了,他甚至怀疑沈七也不是他的真身。
程启听到沈霁时没死的消息,心中有点小窃喜,但他抿着唇,没敢在牧星筠面前表现出来。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牧兄对沈仙君,太过在意了些。
多想无益,他晃晃脑袋把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整顿好情绪看向牧星筠,发出邀请,“不是说去临仙山,牧兄请吧!”
牧星筠闭了闭眼,走在前面,似乎预料到他不会拒绝。
“你倒是不客气。”
程启抓了抓头发,“有人陪同再好不过,何况是实力雄厚的牧兄,巧的是,你与沈仙君相识!有牧兄相伴,再好不过!”
而真实情况,是程启忘记了路,找不到去往临仙山的方向,这才急着抓住主动送上来的救命稻草。
牧星筠没有反驳,他并不想去临仙山,只是沈霁时临走前拜托他罢了。他也是念在沈霁时没几天好日子,才勉强答应下来。
“忘了这一切……”
“但念在曾经师徒一场,还望阿玄能带程启去临仙山。”
牧星筠冷哼,想要他忘,没那么容易。
忘情咒,早被他破了!
程启发觉牧星筠的状态后,更加不敢靠近了。刚要拿出来讨好的雪莲盏,又被他塞了回去。
牧星筠脑后仿佛长着一双眼睛,什么动静都逃不过。
“你既要拿,便拿出来吧。”
程启犹豫片刻,还是将宝贝掏出来,快步走上去和牧星筠并肩,伸手将雪莲盏递了过去,又低头着脚下,语气不急不缓:“我虽然迟钝,但也能猜到,你们都是为了这雪莲盏而来。”
倒也不算太蠢,牧星筠心道。
他停住脚步,视线下移,仔仔细细打量着雪莲盏。如今灯芯在他手里,只要得了雪莲盏,回到金銮殿一试,便可彻底解除多年来的思虑。
牧星筠指尖贴上雪莲盏上精雕玉琢的一片花瓣,噬骨的寒气穿透皮肤流进血液,身体顿时感觉一阵酥麻。
“收回去吧,我不要。”他道,“若要讨好我,便拿出些上乘的宝物仙器来。”
程启眸光暗了暗。
上乘的仙器,他可没有。家父就传了这么一件宝贝给他,据说还是祖上流传下来的世间珍宝。到了牧星筠这里,竟入不了他的眼。
于是他道:“家父说,此物可固亡灵之魂!还有还阳之效!”
“身死道陨之人,也可?”
程启摇了摇头,“身死道陨,魂都死透了,如何还阳?”
仙门百家,无不说沈霁时身死道陨。可一百年后,他却好端端的出现了。
若非仙界刻意隐瞒,那便是沈霁时假死做计。
玄冥剑,当真能要他性命么?
飞鸟惊起,树影婆娑,钟鸣贯耳。二人各怀心事却同时抬首,视线穿越竹林。
程启只看到被薄雾所罩的座座高耸入云的山。
牧星筠揪着程启后颈的衣裳,将他提起。不等程启慌乱的声音响起,脚下已经出现一柄剑将两人稳稳托住。
“到了。”
音落,牧星筠御剑带程启上山。
待平稳落地,程启侧目瞟了一眼牧星筠,他已经换了一身青色衣裳。
他目瞪口呆,心中感叹道:牧兄不愧为上仙,好生厉害!
“牧兄牧兄!日后等我习得仙术,是否也能如你一般,随便换衣裳啊!”
牧星筠觉得他聒噪,使了个噤声术,又想起山下所听钟鸣。
“今日大典,你安分些。”
“唔……唔……”程启点头,好的牧兄!
牧星筠虽换了身衣裳,但熟悉的他人太多,不敢太显露,只能带着程启偷偷扎在不起眼的新人堆里。
临仙台上,为首的是天君,其次在他身后一一排列的,是其他仙君长老。
“蜉蝣九霄,承鲲鹏志。天人和合,唯命苍生。今立泽澜于四乾仙君,以代离霜仙君,掌管临仙山与沧澜山。”
天君将仙君印交给泽澜,“今后,你便是临仙山沧澜山共主,泽澜仙君。”
泽澜接印叩首,神情紧绷,“是,弟子谨遵天君之命。”
临仙山众弟子跪拜新仙君,“拜见泽澜仙君。”
好威风的封仙大典,沈仙君当年,定是这般风光无限吧。
程启眼里不经意流露出些许羡慕与惋惜。
牧星筠目光灼灼,始终盯着为首一排弟子中,那抹熟悉的身影。
沈七,亦或者该称他为——离霜仙君。
相处百年,他竟不知沈霁时还有这响当当的名讳。
仙君印交接完毕,还有一套流程要走,前来恭贺新仙君上位的其他仙君长老,无不夸赞沈霁时带出来的徒弟,个个出类拔萃。
大弟子泽澜登顶仙君之位,年纪稍小的二弟子琅越,如今也跻身临仙山长老之位。至于那第三个徒弟……不提也罢。
“阿离这个徒弟确实出众,心怀苍生大义,担得起一声仙君。不过……要是那牧星筠在,这仙君之位花落谁家,还真不好说啊~”柳文音意有所指。
“文音师弟。”清雾神女提醒道,“慎言。”
柳文音挑眉,绘着一幅水墨丹青的折扇在他手里丝滑展开,视线倏地锁定台下一名弟子身上。再一转,他竟又看到了熟人。
“有趣,实在有趣!”柳文音仰天长笑,不顾他人目光大步离开大典。
神女拦他,转念一想这人根本不在乎谁封了仙君。毕竟在他眼里,没有人比沈师弟更配的上仙君之位。
沈霁时死后,泽澜虽被提拔上来,但四乾仙君之首的位子却无人敢当。余下三位仙君,实力足以让人瞠目,但天君迟迟不肯安排。
可关乎脸面,神女还是提醒他:“大典还未结束,柳师弟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离开,未免也太不给泽澜师侄面子了。”
“我能来便是给予他最大的面子。”柳文音不羁地朝下面瞥了一眼,“有贵客在殿中等我,劳烦神女姐姐,给我让条路呗!”
神女无奈,让出一条路来。
柳文音走时向神女道谢,还不忘欠揍的怂恿神女速速离开。
回到万花阁,他敲了敲竹案。半盏热茶香气四溢,却不见来客。
“喝了我的茶,还躲着不见我,你是主人我是主人?”柳文音调笑道。
转眼,沈霁时便在竹案落座,捧起热茶抿了一口。方才心有疑虑,未能尝出味道。眼下松懈下来再一品,这茶浓酽怡人,还有清肺润肺之效。
“茶不错。”
柳文音自喜,“这可是我一手培育出来的灵茶!不仅养人,还解毒。”
沈霁时一顿,指尖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何毒?”
“合~欢~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瞧着沈霁时耳根子染上淡淡粉色,柳文音乐极了。
“不愧为掌管万花阁与天乩阁的柳仙君,手持天下机关秘术也就罢了,连这花花草草也不放过。”
“就当你是夸我了!”论脸皮厚,柳文音自诩第二,无人敢抢第一。
一盅茶下肚,沈霁时翻开掌心凭着记忆幻化出一个虚影。
柳文音见状,神色紧张:“噬魂丹?”
“你知晓这是何物?”
“嗯。它神似仙丹,却是一种能将人活活折磨死的毒药。”
世间剧毒,无药可解,噬魂摄魄,万蛊蚕食血肉令人生不如死,说的便是此物。只是此物极难炼化,佐料噬魂花也只生长在极阴极恶的千魔崖底下。
“你从哪得来的?”
沈霁时回避他的问题,反问道:“此毒何解?”
柳文音摇头,“无解。”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曾有一位老仙者记录过噬魂丹,有一样东西可以缓解噬魂丹带来的痛苦。”
“何物?”沈霁时追问道。
“至纯的天魔血。”
沈霁时脸色微变,嘴角不经意勾起一个轻微弧度,带着几分自嘲。
柳文音面色凝重。
噬魂丹带来的,何止是痛苦。它能叫人随时随地发疯,无限放大血性与**。
“你还没告诉我,这东西从哪来的。”
沈霁时眉头轻蹙,不愿正面回应,“只是有过一面之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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