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变徒生,弟子们乱了心神。
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血雨砸下,腐蚀了皮肤,很快化作了枯骨。
“快躲开!血雨有问题!”
“救救我!”
“有怪物!”
惊恐声遍布四周,席宿正坐在树桩间,被参天大树遮盖着,身体上没有被淋到血雨。
他透过叶片,看着须臾间近乎全军覆没的弟子,心道梦貘果真行动了。
他们虽在树荫林待了三天三夜,可事实上现实里甚至都没有半个时辰。
梦貘喜在人类绝望之时,猝不及防将精神处于最痛苦的猎物吞下肚腹。
照原文剧情,此次上三神山历练,除了他们几个灵剑峰的弟子以外,其他尚未辟谷的弟子们,都死于了树荫林。
本该是这样的,可徒然有道迷雾覆盖了整座森林,借着暗淡月光,席宿隐隐约约看见叶青正在抵御着巨大触手。
空气中散发着浓郁的海水腥味,宛如只会出现在电影里,从溷藩缝隙里爬出来的巨怪,出现在众人眼前。
祂有着大约有十五英尺高的巨大躯体,与八根长满吸盘的腕足,短而扁的头颅上还长着双猩红色的横瞳,正如同饥肠辘辘的野兽,死死盯着叶青。
——那是已经完全入魔化的秦蛸。
叶青右手持着折伞阻挡着血雨,左手执剑抵御着外敌。
然而固然叶青是男主,注定生而强大,但他现在修为只是筑基期,面对入魔化的秦蛸毫无还手之力。
他被失去人类理智的秦蛸,逼迫得节节败退,气喘吁吁,跌跌撞撞的身体甚至还有着即将倒下征兆。
“叶青不能死。”
系统毫无机质的声突兀在席宿脑子里响起。
席宿心道他当然不会死,他可是本文男主。
系统却迟疑道:“但如果您不救他,他可能会被秦蛸杀死。”
“可是我很弱,我现在只是个平平无奇带病的筑基期而已。”
心里说着,席宿从储物戒里拿出了搪瓷茶缸,捧在手心,为了摩擦生热而搓了搓茶缸,并柔弱道:
“我好冷,我的身体怎么会这么冷呢,一定是我的身体太柔弱的原因,才会导致我这么怕冷的吧。”
系统:“……”
系统是个职场新人,他从来都没见过这样没皮没脸的宿主,他的声音都听起来有些发散,颤抖问了句,“您、您要干什么,您的搪瓷茶缸哪里来的?”
“单位发的。”席宿毫不掩饰展示着手里的搪瓷茶缸,搪瓷茶缸经典怀旧,正面写着“我要养猪,我要发达”背面写着“劳动最光荣”,十分出挑。
说完,他喝了口枸杞茶,热茶的温度,令这具畏寒身体发出了类似老头一样的叹息声,“年轻人,少壮不养生,老大徒伤悲,养生要从枸杞茶开始。”
系统:“……”
系统麻了。
席宿喝完茶,才漫不经心在心里问了句,“对了,你应该是刚入职我们单位的系统?”
系统:“?”
老实统老实回答道:“是的,我刚毕业。”
“刚毕业,我猜测你不想失去这份工作?”
系统沉默了片刻问道:“您想要干什么?”
席宿悠悠叹了口气道:“我不想干什么,我只是想要在即将退休的时间里,能够轻轻松松退休,是我们单位太不把我当外人了。”
说着,他还顿了顿,接着用抱怨的语气说道:“你懂吧?我好不容易快退休了,结果最后的世界忽然给我换了系统与工作内容。”
同为社畜,系统并不是压榨席宿劳动力的黑心穿书联盟,听闻席宿悲惨的经历,不免有些共情。
连入职百年的前辈都被压榨了,搞不好自己将来同样会被奴役,系统不禁为自己将来忧心忡忡。
“我们打个商量。”席宿见状,眉眼上扬,“我会帮你拯救秦蛸,你知道的,如果秦蛸一直被梦貘纠缠而醒不过来的话,那么他很有可能会一直保持没有理智的状态,杀死周围的人。”
“但这样的话,会远离原著剧情,要是秦蛸因为失去理智,而杀死弟子,那么秦蛸醒来后精神肯定会陷入崩溃提前入魔。”
“这样一来,他对弟子满怀愧疚,即使入魔,最终都无法成为站在原著男主叶青对立面的反派魔尊。”
“这样的局面,我想你并不想看见对吧?”
系统:“……”
席宿再接再厉说道:“我只是实在不擅长扮演舔狗,要是我干了什么不符合舔狗人设的行为的话,你可不可以不要干涉我的决定?”
“毕竟我只是个身娇体弱易推倒的筑基期而已,又怎么能够轻易打得过月圆夜里入魔化的秦蛸,必然是用自己生命短暂提升修为。”
“当然,我不会让你为难的,这件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和领导商量,给我加钱,不损害我利益的问题,我都不会在意。”
系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操作,一时间震惊不已,忍不住有些犹豫道:“如果您没有将秦蛸舔到信任你的话,我恐怕是会遭到惩罚。”
既然已经听出了系统的松口,那么席宿笑颜逐开道:“你不会遭到惩罚,我会用别的方式刷秦蛸的信任值,毕竟我曾经绑定的是……”
席宿露出了淡笑,他笑时,如清风徐来,温柔而和煦,他面无表情时,便如大师兄的师尊扶摇仙君,像是雪山上的雪莲,遥不可及。
连系统都忍不住有些慌了神,还不等系统回过神来,询问他曾经绑定的是什么系统,他已经纵身一跃,跃下树枝,与叶青共同御敌。
席宿此时已将具有年代感的搪瓷茶缸收回了储物戒,以自己生命力为代价,转为灵力,让这具灵根有损的身体,得到了短暂的修为。
他将手中的剑刃变作为了折伞,遮挡住了绵绵细雨的血雨,而另一只手则是执着本命法器千机笔,在叶青周围画符,布下了结界咒。
周遭的弟子只看见席宿身上白光环绕,如赐予他们福祉的谪仙降临,浑身散发着缥缈虚无的空灵感。
曾经因元婴俱灭,灵根有损,而修为大跌的灵剑峰大师兄,现在为了守护他们,而站在了他们面前。
弟子们诧异不止,想到刚才他们的行为,愈发愈羞愧万分。
叶青更是惊讶道:“师兄你……”
叶青来不及说完,席宿面色惨白咳出了滩血,血液从唇角流下。
叶青:“……”
叶青顿时敬佩不已,明明师兄的身体已经虚弱无比了,可仍是毅然决然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下一刻,席宿若无其事擦拭唇角的血迹,竭力支撑着结界,撕碎心音符道:“师弟,我恐怕撑不了多久了,你先带弟子们离开,去找姬清。”
心音符可以将心声转为声音,是修仙界很是罕见昂贵的符咒。
席宿身为声带有伤的哑巴,要想说话,只能通过心音符传达。
席宿的声音便如同金玉碰撞,相比过去温润的声线,此时的声线,要显得更为冷然,且更为毫无起伏。
叶青一个激灵,他很久没有听到席宿的说话了,席宿的声音,令他仿佛看到曾经举世无双的灵剑峰大师兄,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为了保护宗门,那时席宿以一人之姿,抵抗无限城的众多妖魔,剑气肆意,气吞山河。
过去遭遇了无数波折的大师兄,现在终于回来了。
叶青心神激荡,“不行,师兄,要死我们一起死。”
席宿:“……”
席宿被迫戴上痛苦面具,谁要去死了,你在这里怎么发挥?
席宿握住了叶青的手腕,继续言简意赅传达达心音,“走!”
“不!”到底是修仙文男主,叶青十分仗义,“师兄如今不过是筑基期一层,若是我丢下师兄落荒而逃,师尊该怎么看我?凌霄宗弟子该怎么看我?”
叶青悲悯看了看结界外化为了尸骨的弟子,又看了看站在结界内的席宿。
月光下,席宿那头柔顺的银发,像是被披上了层轻薄的金纱,那根系在脖颈上的白纱,更是随着微风飘动,显得既神圣而遥不可及。
叶青原本惶恐不安的心神,都在席宿岿然不动的凛然姿态之下,都情不自禁变得安稳平静了下来。
“如今不见秦师弟的人影,兴许是在方才的混乱之际,被血雨淋到,而腐蚀了身体,化为了尸骨。”
叶青语气伤感,视死如归道:“而我修为虽只有筑基期,比不过秦师弟,但我绝不会独留师兄一人在这里,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席宿:“……”
不愧是升级流男主,席宿一言难尽,“没有。”
叶青表情空白了下,似是没有理解,“什么?”
席宿笔尖指向迷雾里看不清面容的畸形妖兽身上,“秦蛸并没有死。”
叶青神色一凛,猛然不可置信望向了面前的妖魔,“师兄的意思是?”
席宿无言伸出手指,神情自若将食指比在双唇间。
——嘘。
叶青面色瞬间铁青。
但叶青明显误会了什么,他难以置信道:“他竟不顾同门之情谊,驱动血雨掠杀弟子?”
席宿:“?”
席宿完全不知道叶青在胡扯什么,他可什么都没说。
见识到了叶青的脑补能力,席宿只沉默了一瞬,并不打算为秦蛸解释血雨的作俑者实为梦貘,而非秦蛸。
他很快打断了叶青的妄想,“师弟,如果我们想要从树荫林里出去的话,那么我们必须唤醒秦师弟才行。”
叶青:“什么意思?”
“师弟,你信我吗?”
叶青颤了颤,他虽不明白席宿的意思,但他仍是选择相信席宿,毫不犹豫颔首,“我自然是相信师兄的。”
“那么……”
席宿平淡睥睨了眼身后的弟子道:“你先带领这些弟子离开这里,这里由我摆平。”
弟子们明显听到了两人的交谈,纷纷都面露内疚表情。
大师兄为了竟他们,已经只身扛下所有,这责任有多么千钧负重,他们当初怎么敢轻视着大师兄。
放眼在整个修仙界,恐怕只有品性高尚,令人肃然起敬的大师兄,才有这样高风亮节的的品质了。
这样想着,弟子们在与叶青离开以前,还郑重道:“席师兄!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将姬师兄带来!”
席宿不想知道他们想法,只知道他们总算离开了。
于是他只身踏出了结界,麾下了手里的本命法器。
紧接着,被千机笔画过的笔画,闪烁出了白光,一道呈现着梦字的白色印记,瞬间被刻进了怪物的身体。
下一刻,他的意识如在悬崖坠落,整个人迅速往下沉去。
当他再次睁眼时,他俨然已经来到了秦蛸的梦中梦世界。
【您已进入第二层梦境。】
古老落魄的沿海村庄里,一个面容苍白的男孩正在与猪同食同睡。
周遭的村民们叫他怪物。
侮辱着他,欺凌着他,他们从来都不将他当作是人类来看。
秦蛸不明白,他们明明有着相同的躯体,说着一样的语言,可他们仍不将他当成人类。
被他称为父亲的男人,总是用着怨毒与恐惧的眼神看着他,将他视为不该存在于世界的秽物,从他出生的那刻起,便一直想方设法杀死他。
喉间的窒息感,刀尖滚过皮肤的刺痛感,眼球被挖出来的阵痛感,血液被刀割放空的眩晕感,用着无数多方式,一次又一次夺走他的性命。
他的父亲无时无刻都想要他的命。
“你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你怎么还不去死?”
“为什么杀不死你?”
即便是被驱赶进了猪圈,被掐住了脖颈,秦蛸依旧无法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每个人都对他充满着恶意,想要将他置于死地。
他真的有那么罪不可恕?
为什么全都讨厌他?
为什么都是他的错?
他不明白。
他真的不明白。
他真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得死?
被压在猪圈里的秦蛸,当看见父亲为了掐死自己,而露出狰狞扭曲的面孔时,他终于明白……
他终于明白自己不是该活在这个世界的存在,他终于明白恶意滋生从来都是没有着理由的。
因为从最开始,他便生错了世界。
他是人类与妖魔结合而诞生下来的东西,他是注定被人类与妖魔都忌惮与惧怕的存在。
妖魔鄙弃着他,人类畏惧着他,在这个没有道理可讲的世界上,没有人想要他活下去。
但那又怎样,他凭什么非得被父亲杀死,他为什么不能在被父亲杀死前,先杀死父亲?
然而正当他打算为了自己活下去而先发制人,睁开了那双不属于人类的猩红色横瞳时——
“打扰了,老人家,咳咳咳!”
银发青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接而传来银发青年仿佛将五脏六腑咳出来的刺耳咳嗽声。
即使如此,这道如同尖锐利器在墙壁上刮的噪音,穿到秦蛸的耳里,却如同春风拂面。
秦蛸只见面露病容,难掩弱不禁风的银发青年正驻足在猪圈外,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若无其事注视着自己。
那双蜜色的眼眸中,竟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看向他们的眼神里毫无起伏,无端给人带来自惭形秽之感。
哪怕是他身形纤瘦,面色寡白,轻咳时连唇角都溢出了血迹,一副病弱的模样,他都显得与常人与众不同。
尤其是他衣着白衫,喉结间还系着条轻薄白纱,襟口用金色细线绣着花纹,端庄优雅,矜贵到不像是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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