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师父,我知道怎么走路……”
做人好委屈。
做人好难。
最讨厌做人了。
凌星阑不想做人,他还是想变回一只无忧无虑的雪鼬。
师祖拎着凌星阑走到打座室,里面放了两个蒲团。
此前凌星阑一直很疑惑,明明师祖长期以来都是独自修行,也没见着谁敢和他一起打坐,这里摆两个蒲团岂不是浪费?
现在看来,这个闲置的蒲团正是为他准备的。
不管如何,学习的位置有他一个,真是太感动了呢。
“静心,不要分神。”
蔺鹤轩教授他独特的纳灵之道,打坐时在一呼一吸间从天地之中吸收灵气,能够大大加速修炼的进度。
蔺鹤轩见他姿势不对,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为他开肩,凌星阑却偏头,柔软的脸颊贴上师祖的手背,蹭来蹭去,如雪鼬形态一般亲昵。
“这样吗?是这样吗?还是这样?”
蔺鹤轩垂眸看他,冷白的肤色仿若天穹的雪,遥不可及,浅色的眸子显得疏离又冷漠。
在这样的注视下,凌星阑怂怂地坐正身体,无由心虚。
为什么变成人就不能做这种事了呀……明明以前都可以的呀……
调整好姿势之后,两人分开打坐,暂时安静下来。
这是凌星阑第一次正式修行,从前他都是靠各种灵果填鸭似的灌进丹田里,现在灵气直接冲开经脉的痛苦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太痛了,这实在太痛了。
细细密密像针扎一样的疼痛在全身蔓延。
凌星阑忍不住睁开眼,偷偷打量自己师父的侧脸,心想修行原来是这么辛苦的一件事,现在师父这么厉害,那是不是也吃过特别特别多的苦呢?会受很多伤吧?想想就好不容易,好心疼。
他想着想着,就如同往日般自然而然贴到了蔺鹤轩身上。
这景色真是过分旖旎。美貌纤细的少年环住白衣修士的腰身,仰着秀美的脸,花瓣似的唇瓣都要贴到师祖的耳垂上。
蔺鹤轩一动,凌星阑就知道他生气了。
蔺鹤轩:“伸手。”
啪!
蓝田玉做成的戒尺,三指宽,毫不留情地打在少年白嫩嫩的手心。
“好疼,呜呜呜,师父,好疼呜……”
他红着眼圈忍不住向男人讨饶。
可男人却一点也不懂得怜惜。
“再来。”
啪!
凌星阑:“呜!”
“不准躲。”
其实也不是很痛,但凌星阑觉得委屈,吧嗒吧嗒掉眼泪,他从来没被蔺鹤轩这样对待过,为什么变成人之后他就对他这样严格?
坏蛋!大坏蛋!早知道就不在心里悄悄心疼你了!
凌星阑不好意思在这个无情冷酷的坏蛋面前哭了,就用另一只手的手背去抹眼睫毛上的泪水,弄得整个脸蛋都湿漉漉,泛着湿润的光泽,又仰着头不服气地看着师父。
比他高又算什么?他可以仰头。
凌星阑杏仁似的眸子因为湿润的缘故,亮晶晶,像碎了的星星。
蔺鹤轩到底没有打下第三次戒尺。
“继续。”
凌星阑坐回蒲团,挺直脊背,脸颊上的泪水还没干,却咬着牙告诉自己不准再偷懒,不能再给蔺鹤轩大坏蛋欺负自己的机会。
这一次纳灵完成得很好,可以说他只要专注下来,就能进展飞速。
蔺鹤轩把凌星阑的逞强都看在眼中,摸摸他的头顶,少年的头发柔软,很好摸。
他赞许道:“你做得很好。”
凌星阑轻轻哼一声,偏过头不让师祖大人摸了,他可不是随随便便一哄就好的人,他很高傲的。
“这是云雀玉佩,可护你周全,你若是喜欢,便赠与你。”
凌星阑犹豫着接过云雀玉佩,第一个感觉是这东西特别精致。
这玉佩半个掌心大小,由一整块晶莹剔透的冰种翡翠雕刻而成,碧绿通透,最绝的是玉石天然的白色被雕刻成纤毛毕现的羽冠,可爱俏皮之中呈现出华美的色泽,天蚕丝编织的白色穗绳串联着,垂挂在腰间非常漂亮。
是个好东西。
“我才不……”凌星阑皱着眉头。
蔺鹤轩伸出手把他脸颊的泪痕擦拭干净,手掌上的剑茧磨得凌星阑柔嫩的脸蛋有些痒。
他忽然柔声问:“所以不要生气了?”
师祖大人捧起自家小徒弟的脸,青蓝色的凤眸深处如同湖泊泛起幽光,清晰地倒映出少年的面影。
凌星阑脸颊微微发烫,心里就像有一百只小鹿撞来撞去,不停撒欢。
“喜欢。”
他想,他又好了,他又可以了。
蔺鹤轩:“那就继续练。”
凌星阑:“……”
———
蔺鹤轩身为长临仙山的师祖,每日都有一堆重要的事务需要处理,自然不可能时时刻刻陪着化身人形的灵宠。
凌星阑再次感叹人身的不好。从前他都是蹲在蔺鹤轩的肩头一起听那些老头子的汇报,虽然他们讨论的内容十分无聊,却也非常催眠,凌星阑很享受那种在蔺鹤轩肩头打盹儿的悠然时光。
下午的时候凌星阑在长临仙山闲逛,他其实靠着在蔺鹤轩肩上的记忆已经对这里很熟悉了,按着印象走到了长临仙山的天字演练场。
长临仙山的天字演练场可以说是集齐了整个修真界最出色的一批剑修弟子,天资卓越不说,还个个勤奋刻苦。他们或是互相比试,或是与试剑壁练习,每年的剑试魁首总是在他们之中产生。
但今天剑修们都对凌星阑非常好奇,关于师祖灵宠化形的传闻已经长了翅膀飞往各处,谁都会忍不住瞧他几眼。
这一看是真的确定,灵兽化形果然不同凡响。少年身形纤细,面容精致,白衣如雪,单单站在那里就是惊鸿一瞥的风景。
有胆子大的剑修凑上去问:“你还记得我吗?我上次偷偷给你塞过好吃的。”
“是你啊,我记得是黄……”
剑修咧嘴一笑,摇摇头。他长得英气俊朗,身着深红色的练武服,就算在一表人才的长临弟子中也称得上醒目亮眼,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凌星阑恍然大悟状:“洪师……”
“蓝玉暖。”
“原来是蓝师兄!”
原来是穿着红衣服的蓝师兄。
凌星阑记得他以前溜出来玩,除开一路被摸、一路被喂食之外,还有好多剑修暗戳戳想把他带回家。这位蓝师兄似乎特别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好像兽形的自己就是他的梦中情/兽似的。
见少年露出可爱的笑容,蓝玉暖高兴坏了,其他人也渐渐凑上来。
“凌公子,你还没开始修行吧?”
“会用剑吗?在长临仙山上不会用剑,可是会被人嘲笑的。”
凌星阑想起蔺鹤轩确实还没教自己剑法,心想提前学一学,就不给他打自己手板心的机会。
“我还什么都不会,各位师兄想教教我吗?”
蓝玉暖有意在他面前出风头,便选了一套最高深的剑法对着试剑壁展示。
试剑壁的表面能够如实反应一计剑招的威力大小,越是强大的剑招留下的颜色越深。
凌星阑就看着蓝玉暖舞了一套特别玄妙特别复杂的剑法,又劈又砍,上天入地的,转得像个滴溜溜的陀螺,飞出数百道剑影,在试剑壁上留下一道深灰色的痕迹。
剑修中立刻爆发出数声热烈的喝彩:“好!蓝师兄这一招真是好!”
凌星阑:“……这是一招啊。”
蓝玉暖目光炽热地望向他。
凌星阑跟着大家叫起好来:“好!蓝师兄这一招真是比一百招还精彩。”
“真的好吗?”
“当然好了。”
凌星阑知道这个时候吹就完事了。
“那你来。”
蓝玉暖把剑递给他。
凌星阑:“真的好……啊?我来?”
“没关系,有什么不会的,你说出来,我好亲手教你。”
蓝玉暖看到少年露出为难的神色,唇角微弯,语气柔和,好一副体贴入微的大师兄形象。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当然不是想看凌星阑出丑,而是为了亲自教导他嘛。
凌星阑咬咬牙接过剑:“好,我来就我来。”
他握紧长剑,站了半天,试图回忆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剑招,愣是半个也想不起来。
“没关系的,不用勉强,我会教你的。”
凌星阑好像没听到这句话,或者他听到了没有回应,只是闭着眼全神贯注挥出剑身,早上纳灵吸收的灵气像海水一样丰沛,顺着经脉流向剑身,随即听得轰然一声——
凌星阑睁开眼,试剑壁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留下。
蓝玉暖也没想到少年看起来柔弱,实际上如此倔强,这样倒真显得他在刻意为难凌星阑了,可明明他只是想多一些和对方相处的机会啊。
“竟然什么都没留下。”
凌星阑显然也没想到自己的奋力一击对于试剑壁来说啥也不是,一时被搞得有些泄气。
“不学了,这也太难了吧,我就不耽误师兄们练剑了。”
俊俏少年皱起眉头,实在被打击得不轻,没意识到蓝玉暖展示的是极复杂的剑法,根本不是初学者能够模仿的,而用来验证的试剑壁也并非常人能留下痕迹。
他涉世未深,又丢失了部分记忆,更是察觉不出蓝玉暖此举暗藏的心机,只觉得自己确实没什么学剑的天赋,在众人面前出了个丑,找了个借口溜走算了。
蓝玉暖望着凌星阑的背影后悔不已,早知道就不假意让凌星阑上场,不过对于自己的这份心机,他却毫无悔过——
毕竟在他看来,追求这件事本身就是要谋划的,耍点心机也没什么。
“蓝、蓝师兄!你快看!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身后传来修士们惊讶的声音。
蓝玉暖回头一看,本来毫无痕迹的试剑壁上竟然裂开几个可怖的缝隙,他呆在长临仙山这么久,还是头一回看到这玩意儿坏掉了。
“该、该不会是凌公子刚才那一剑劈坏的吧……”
“怎么可能,他什么都还没学啊。”
修士们面面相觑,相顾无语。
“那一定是蓝师兄了,刚才就是他留下的痕迹,想来是蓝师兄的修为更上一层楼,我等实在是佩服啊!”
修士们思前想后觉得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蓝玉暖超常发挥,劈碎了试剑壁,不由赞叹他出众的修为,各个敬佩地看着蓝玉暖。
“上一次劈碎试剑壁的人还是景师兄呢,看来不日蓝师兄就要超过景师兄了!”
蓝玉暖微笑着接受众人的恭维,虽然嘴巴上谦虚礼让,心里却想着凌星阑柔弱美好的样子,也不可能做成这样的事,看来不久之后他就能把景天行踩在脚下了。
而这边,凌星阑一想回去蔺鹤轩又不在,偌大的宫室就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无聊透顶,还不如再找个地方逛逛。
凌星阑鼻尖一动,突然闻到一股难以言说的香味,顺着走到人迹稀少的偏僻处,什么都还没看到呢,就有一把匕首冷不丁出现,擦过耳边,飞射而过,死死钉在了墙壁上。
“谁!”
“你怎么进来的?”
男子的声音锋利冷傲,和那把插在凌星阑耳边的匕首一样,闪着危险的锋芒。
凌星阑逆着阳光抬头向上,繁茂的树枝间躺着一个长相英俊的青年,眉梢高挑,神情充满浓浓的不悦。
风吹过,他翻身下树,衣袂飘扬而起,轻盈如燕,看得出来修为不低。
男子的五官宛如精心雕刻般完美,墨发绸缎般披在身后,灿烂的阳光倒映在他紫黑色的眼瞳中,折射出一点凌冽的微光。
“喂,问你话,回答我。”
就是语气很暴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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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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