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孚投来的目光,炽热灼烈,犹如所望之人似太阳般散发着万丈光芒。
然而,楚云鹤却不动声色地避开了那道目光,一时之间,只觉得全身遍布刺骨冷意,直击那颗冰冷的心脏。
苍生道?
差点都要忘了,他这个双手沾满鲜血,浑身背负无尽杀戮,劣迹斑斑,为千夫所指的人,最初修的竟是苍生道。
苍生?
自己连宗门都护不下,竟还有此妄想。
他配吗?
望着那满是憧憬的目光,楚云鹤面带淡淡微笑,心中斑驳不堪的裂痕却一道道猛得崩裂开来,淌出一滴又一滴冰冷的血液。
“祝愿诸位师弟,均能守住所寻之道。”
楚云鹤由衷地期冀着,却在对上一双纯真赤忱的双眸时,眼底不由地染上一层隐隐的昏暗。
他连忙转开视线,不愿再多看百里卿一眼。
然而,在这种场合,能被称之为主角的人自然不会默默无声。
见楚云鹤看向自己,百里卿当即上前一大步,在人群当中更为显眼。
他双手重重抱拳,恨不得将自己心底对楚云鹤的敬重之情尽数表露出来。
“大师兄,定不负所望,竭尽全力,寻道守道。”
百里卿双眸闪着灵动的光芒,字字真切,声音极为敞亮。
眼前的这一幕与过往多世的画面不断交错,真真假假。模糊的幻象之中,血色逐渐浸染开来。
楚云鹤勉强压抑住心中的杀意,正欲敷衍了之,楚云孚如闪现般跃到了他身前,挡住了百里卿的身影。
楚云鹤心口压着的巨石逐渐变轻。
“没规矩。”云孚板着脸,不友善地看着百里卿,“好好站回去。”
“云孚师兄,我错了,实在是太激动了。”
百里卿摸了下后脑袋,憨憨地笑了笑,赶忙退了回去。
楚云孚随即走到他面前,训斥道:“入宗选拔,你表现是不错,可不意味着你可以不守规矩,师兄讲话,哪里轮得到你插嘴……”
楚云孚当着众多新弟子的面,将百里卿狠狠地训了一顿,颇有一种杀鸡儆猴的意思。
楚云鹤却早没了带新弟子的耐心。
先是碍眼的主角,再是耳边嘈杂的催促声,着实是在不断逼他失态。
【请宿主结识主角百里卿。】
【请宿主结识主角百里卿。】
【请宿主结识主角百里卿。】
……
楚云鹤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心中的浊气。
他平稳打断云孚,“师弟,该去正勤殿了。”
楚云孚心知正事要紧,然而临了临了,他又瞪了一眼憨憨笑着,一副有错就认,知错就改的百里卿。
接下来,一切发展尽如曾经的一世又一世。
染尘剑尊在见到百里卿的第一面,就激动地从高座之上跳了下来,匆匆忙忙地跑到了他的面前,半点不顾及自己的掌门形象。
“好苗子,好苗子。”染尘剑尊早已花白的双眉,满是欣赏的笑意,“不过十六,竟已金丹。”
染尘剑尊抚须又道:“哪怕是你云鹤大师兄,也比你晚一年,方至金丹。”
染尘剑尊的话刚说完,大殿里瞬间遍布惊噓之声。
选拔之时,一些有眼力的人便知晓百里卿非等闲之人,却怎么也想不到,他竟已结丹。
这天赋甚至比十七岁结丹,二十岁元婴,修仙界第一天才楚云鹤还更胜一筹。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于百里卿的身上。
在众多目光之中,明显参杂着一道尤为不同的目光。
楚云孚双眸微瞪,上下打量着百里卿。
师尊八成是年纪大了,眼神当真是差得令他无话可说。
比之愤愤不平的楚云孚,有了心理准备的楚云鹤则是平静许多。
同样的话语,同样的画面,在一世又一世的重生之中,楚云鹤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遍,也不知从哪一世开始,他竟已习以为常,心中再无半点波澜。
关于这招新的剧情,楚云鹤心中早已了然。
这便是主角的待遇,正勤殿天姿异人,掌门一眼相中,收为弟子,穹霄宗潜力无限的冉冉新星。
而自此,自己便是主角的参照物。
在染尘剑尊嘱咐他好好照顾“小师弟”时,楚云鹤虽表面顺从应下,实则却从未多看百里卿一眼。
至于百里卿那毫不掩饰的崇拜之意,则是被他皆数无视。
面对这个杀了自己近百次的人,他能忍住不动手就不错了。
若不是这一世他还有别的事要做……
楚云鹤瞥向百里卿的视线隐隐带上些须冷意。
百里卿却是丝毫没有察觉,反倒笑得极为开怀,雀跃地向楚云鹤大步走来。
就在楚云鹤烦恼药如何心平气和地应付,楚云孚再次及时出现,一把拽住了百里卿。
“小师弟。”楚云孚皮笑肉不笑,“师兄带你熟悉熟悉宗门。”
**
当夜,清风院,院门紧锁,竹帘落下。
楚云鹤按照异物录上的方法,用灵石在屋内布置好一个无比繁琐复杂的法阵,盘腿挺身,端正坐于阵中。
橙黄的烛光来回摇曳,打落在地上那道修长的黑影之上,试图将其照亮。
倏然间,一抹刺眼金光炸开,笼罩住整个阵法,散发出的余光笼罩整间屋子。
然而,仅仅一息之间,金光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屋内陷入一片死寂,唯有烛火偶尔发出微微的轻摇声。
阵法之中,楚云鹤面色极为难看,略显惨白。
他的双眸猝然睁开,黑沉沉的眸子上染了缕缕血丝,却又很快退去。
再次一无所获。
就在此时,他的耳边重复了一整天的机械音,改变了播报的内容。
【愚蠢。】
不知为何,楚云鹤竟似乎从那毫无起伏的声音之中,听出了一股嘲讽的意思。
零零一难以理解楚云鹤的行为。
【楚云鹤,修仙不是你的目标吗?】
【认真做任务,积攒积分,成仙近在咫尺。】
【你只要心中动一动打开商城的念头,便能知晓,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零零一循循善诱,引导宿主走向正道,却永远想不到,在楚云鹤耳中,这些话却是句句居心不轨。
修仙是假,恐怕引他走向设定好的剧情才是真。
楚云鹤眼眸无光,神色略有些疲惫。他撑着地,缓缓起身。
随着楚云鹤右手随意一挥,数道金色灵光猝然闪现,刹那间便抹去了地面上摆弄许久才完成的阵法。
就在零零一以为楚云鹤又要无视自己,装聋作业之时,一个和煦如春风般的声音打破了久久的沉寂。
坐于花雕圆凳之上的楚云鹤,难得地在独自一人时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笑容,笑得及其柔和。
那笑仿佛天生带有某种魔力,犹如一张洁白柔软的大网,将人紧紧裹住,使其深陷其中。
只可惜,于零零一而言,毫无作用。
这突如其来的笑只是再次让他确信,资料库中所谓光风霁月的悲惨配角,恐怕真是个双面派,城府深不可测。
——你是天道派来帮我的?
楚云鹤手中把玩着白玉瓷杯,轻轻摇晃着杯中早已凉去的清茶。
卸去了浑身的戾气,烛光的映衬之下,墨发月牙冠高束,一袭金袍的楚云鹤,周遭似仙雾缭绕。
零零一那一向流畅的运行,忽然卡顿了一下,却很快恢复正常。
这群修仙人似乎及其信奉天道。
零零一应声答道。
【是的,请配合系统完成任务。】
殊不知,正是他毫不犹豫的回答,彻彻底底令楚云鹤将他放在了自己的对立面。
楚云鹤下意识捏紧杯子,修长如竹的指节一阵泛白,黑幽幽的双眸隐着无尽冰冷。
他面上却是浅笑着。
——好啊。
——不过,你得先给点诚意。
澄澈透亮的茶水里,浅浅倒映着一双锐利的深色眸子。
零零一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个这么会跟自己讨价还价的宿主,对楚云鹤的印象变得更加差。
棘手的家伙。
【这个任务我给你双倍积分。】
他自认为这已经是很大的诚意了,却万万没想到楚云鹤居然想也没想,一口回绝。
——不需要积分。
那速度之快,当真是无半点留恋。
【那你要什么?】
楚云鹤只觉得耳边的机械音突然有些扭曲,似乎暴露了这个自称为系统的东西,心情不大美好。
他的心情莫名大好,嘴边的笑不禁真切了几分。
——你帮我一个忙。今后我便如你所愿,完成所有发布的任务。
【什么忙?】
——帮我把一个人…哦,不,一个极为强大的生命,留在我身边。
楚云鹤手指摩挲着瓷杯,心中难得出现一丝快感。
天道和神,哪个更强大呢?
他沉寂的双眸中,倏然得燃起团团猛烈的火焰,对未来竟多了几分期待。
极为强大的生命?这是个什么东西?
零零一只觉得一头雾水,然而当务之急是稳住这个难缠的家伙。
于是,他信誓旦旦承诺。
【没问题。】
然而,脑子里一向只有业绩的他,心中又莫名生起了一股不服输的情感,依葫芦画瓢地也提出要求。
【请宿主尽快完成结识主角任务,奖励将与积分一同下发。】
——可以。
楚云鹤极快的回答与他面上莫名渐浓的笑意,让本以为拉回一点局面的零零一,再次陷入一种及其怪异的情感。
为什么总有一种被自己宿主算计的感觉?
除夕到啦,祝宝子们在新的一年里,
学业进步,事业顺心,红包多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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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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