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臣之的脸色沉得吓人,眼睛里的冷光仿佛能化成实质,视线在楚宁胥和谢临衣两个人之间不住巡游。
被他盯得冷汗淋漓,楚宁胥咳嗽一声,装傻充愣:“什么味道?”
他昨天是在谢临衣的被褥中闻到一股很淡的檀香,那股味道并不浓郁,眨眼间他就习惯了,今天更是毫无察觉。
这——一早上都过去有半个时辰了吧。还能闻到?!
这句话出,楚臣之仿佛明白了什么,瞬间如同炸毛的刺猬,阴鸷非常看向谢临衣。
“谢临衣,你对哥哥做了什么?”
“你早上去干什么了?!”
谢临衣唇角不为人知地勾了一下。
他眼眸抬起,越过他看向楚宁胥,眉心轻轻皱起,欲言又止。
这一眼,此地无银三百两。
楚臣之瞳孔剧缩,更加炸毛,勃然大怒:“我在和你说话!你冲我哥抛什么媚眼?!姓谢……”
这什么跟什么?!
楚宁胥一个头两个大,赶忙伸手按住楚臣之要扑上去的身体,脑袋中急速运转,灵光一闪忽然说:“哦,是这般。”
“昨夜,我觉得临衣屋内熏香味道不错,便让竹声给我屋中也燃了一支,”他的笑容僵硬,摁着楚臣之蠢蠢欲动要暴起的身体,温柔道:“臣之这都闻到了,可是也喜欢?”
“若是喜欢,让竹声也——”
“谁会喜欢他用的东西!”
楚臣之竟是不装了。
他在楚宁胥掌下转身,伸手紧紧拽向他的衣领,气得面庞红润,“难闻!”
动作粗鲁,恨不得将楚宁胥身上的衣服直接扒下来。楚宁胥拦拦不住,想冷下脸训斥,可又觉得没必要,简直哭笑不得。
最终握着他的手腕,“好好……难闻,”他声音哄着,手指搭在楚臣之的脑后轻拍,“等会便换了,先吃饭。”
楚臣之眼睛红彤彤一片。
但不论怎么说,只是熏香,他脑袋中的火气已经被浇灭了一半。
被楚宁胥这么好声好气哄着——在以前从来没有,好半晌,脸上窜起微微的红意,他松开楚宁胥皱巴巴的衣领,故作凶恼,“吃完就换。”
楚宁胥无不纵容,连连点头:“好,吃完就换。”
楚臣之终于愿意坐在桌上吃饭了。
一阵兵荒马乱,气氛终于安静下来。
楚宁胥看着楚臣之吃饭的动作中仍旧带着几分掩盖不住的火气,不由得心里反思。
他是不是把楚臣之惯得有些无法无天了?
他还记得之前这小东西十分怕自己来着……楚宁胥没养过孩子,也没什么弟弟妹妹,把握不太好分寸,眉头紧皱,未免影响食欲,干脆把乱七八糟的念头暂丢到一边。
而刚提起筷子,却忽然察觉一道视线。
循着那道视线看去,只见谢临衣和他对视后意味不明笑了下。
放下筷子,他淡淡道。“我吃饱了,先回去休息。”
说完,也不等楚宁胥作反应,人已经起身离去。
楚宁胥:“……”
他夹了一块吃食到嘴里,看向谢临衣干干净净的碗碟,有些发懵。
吃饱了?就吃这么一点?
少年心思如同秋夜,乍冷乍暖,楚宁胥琢磨不明白,索性不管。
吃完早饭,他被楚臣之拖进屋里挑挑拣拣换了一件新洗好的衣服。
再之后,楚宁胥也没有机会休息。
熏香一事楚臣之耿耿于怀,吃过饭后,他便硬拉着楚宁胥去挑选更‘合适’的熏香。
整整一天,楚宁胥鼻子都快失灵。
直到澄明的月亮爬上星夜当空,两个人才大包小包满载而归回来。
楚臣之一进门,便开口:“哥哥,今天晚上我和你睡好不好?”
他的眼睛在黑夜下灼灼发亮,看样子是势在必得。楚宁胥唇角抽了抽,想要拒绝,但想到白天里楚臣之耿耿于怀的模样,他要是拒绝,免不了他能做出在他房门口守一晚上的事情。
思虑过后,按着眉心,只能道:“好。”
楚臣之唇角顿时弯起。
晚上,叫人抱来一张新的床褥,楚臣之一脸兴奋将今天新买的熏香点上,很早就洗漱好窝在楚宁胥的床上摸东摸西。
楚宁胥目光看着,不觉心里想笑:这么黏人的性格,原主是怎么做到对他非打即骂的?
他换了一身衣袍坐到床边,视线移动,遥遥看向谢临衣的房间。今天晚上……
思索之间,一只手忽然伸来,亲昵抱着楚宁胥的胳膊。
在他身后,楚臣之问:“哥哥在看什么?”
“……”
楚宁胥眼皮跳动,若无其事收回视线。
算了。
只一天,梦魇应该不会严重到什么程度。
伸手拍了下楚臣之的脑袋,他轻斥,“压到我头发了,老实些。”
楚臣之‘哦’了一声,慢悠悠松手,窝回自己的被子里。
一夜无话。
终于得偿所愿,楚臣之连睡颜都带着甜滋滋的笑意。
在黑夜之中,楚宁胥看着这张闭上眼睛反而显得乖张无害的面容,伸出一只手指将他额前的碎发拨到脑后,眉心耸动,无奈叹气,“折腾。”
楚臣之毫无知觉。
夜已深,楚宁胥也闭上眼睛准备入眠。
而刚阖上眼睛没多久,耳边忽然响起极有规律门扉被敲动的声音。
眼皮动了下,楚宁胥睁开眼眸。
门边的响动转而到了窗边。
盯着房梁片刻,他起身推开窗户。
“半夜不睡觉,干什么?”
窗外,竹声敲窗户的手顿住。
看了下屋内,他压低声音道:“主人,谢公子情况有异。”
楚宁胥一愣,看向正在睡梦中的楚臣之,眉心皱起去拿走外袍披到肩上,“怎么回事?”
“主人随我来。”
房门开启又关合的声音“吱呀”响动。
谢临衣的屋内,檀香幽幽的气息飘散,一片清冷。
床榻之上,少年人身上仿佛被月色渡了一层薄纱。
他的面容苍白如雪,依稀的声音从唇边溢出,“不要……杀了我。杀了我……我不要……”
白皙削瘦的手青筋绷起,紧紧拽着被褥。
脸侧是汗,眼角是泪。
显然人已陷入梦魇很久。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楚宁胥眉头顿皱。
竹声在他身后道:“子时。”
现在已经辰时,将近一个时辰……
楚宁胥面色凝重,伸手擦过谢临衣脸颊的汗珠,谢临衣毫无知觉的身体更加紧绷,“不…杀了我!杀了我…!”
是不要杀了我?
还是宁愿杀了我,也不要?
楚宁胥神色莫名,冷声吩咐:“你先出去。”
竹声应是,很快转身离开。
空气中一时变得安静如斯,楚宁胥低首看着不断挣扎面色苍白的人。
他一直觉得谢临衣有些异样。
灭门之仇,身为家族唯一的遗孤,本应该满腹血海深仇,却不论是伤也好、恨也好、惧也好。谢临衣给人的感觉都太过于平静,平静到都有些诡异,好似将所有情绪都压抑在心间并不发泄。
在原著里,分明写过他为了复仇在深夜里挑灯读书、沉迷练武修练,可现在……
楚宁胥沉道:“系统,这个世界有没有可以进入旁人梦魇的法子?”
系统很快回复:【有的。云端系统有记载有关于介入旁人梦中的方法,您要使用吗?】
楚宁胥道:“用。”
长久的梦魇产生必然会影响心智。
谢临衣身上太过蹊跷,与其刻意接近试探,倒不如直接去他梦里,看清他到底在想什么直接化解来得痛快。
系统不过多久就将进入梦魇的方法告诉楚宁胥。
原主原本就善于符箓,楚宁胥有他的记忆,想要画符没有想象中难上手。
按照系统的法子,他伸手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复杂的纹路,按在谢临衣的眉心。
身体一瞬眩晕感出现,再一睁眼,人已经身处于一片火海。
目光看向四处,楚宁胥很快辨认出来。
这里是……谢府?
四周都是熊熊的火焰,侍女仆从的尖叫声、哭喊声到处响起,魔物邪修在此处聚集,烧杀掳掠,曾经经历过的那残忍的一幕再次发生……楚宁胥自己也不由僵在原处,掐着掌心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谢临衣的梦魇,是谢家被灭门之事?
心里沉了几分,楚宁胥开始寻找他的身影。
寻着记忆他很快找到之前原主去过的地方。
漆黑的长夜,身后是熊熊燃烧的火焰,一身霞衣犹如天仙的年轻妇人拉着少年往暗道奔走,声音决绝:“临儿,听娘的话,你要离开这里,不能留在这儿!”
“为什么你不和我一起走!娘?”极为熟悉的少年浑身虚弱,脸色素白不肯放开她的手。
楚宁胥看到这一步,脚步顿止。
“那些邪修的目标是你!”谢母的眼中蓄满泪水,“娘不能走,你阿爷还在里面,听话!临儿。”
“等你逃出去就去找你爹爹。”
“你让你爹爹回来救我们,他们找不到你不会罢休,听话……阿福!”
谢临衣的嘴唇苍白,而身体却没有一丝气力,显然早已经身中剧毒。
在他们身后跟着的小厮面露泪色。
他上前跪地,在谢母面前重重叩首,起身从谢母手中接走谢临衣,“夫人,我一定会带少主离开。”
走?……走不了的。
楚宁胥眼眸骤地阖上,喉结滚动。
如他所料,也在此刻,一道身影出现在谢家暗道。
来人并非旁人,是‘楚宁胥’。
梦魇中的人一身白衣面容模糊,慢步走来,停在谢母的面前。
意识到什么,谢母立马抬头,好似看到一丝希望,眼眸倏然睁大,“楚大人,你回来了?”
“大人,求您救救谢家、救救临儿!”
白衣人上前将她扶起,低头看去,轻轻一笑,“自然。夫人……放心。”
而这句话落,下一刻,谢母却瞳孔忽然涣散,口中张合。
谢临衣已经因为‘魂绝丹’陷入昏迷。
扶着他的阿福察觉异样,愕然喊道:“夫人?!”
他目眦尽裂扑来,却还未靠近,一道魔气就从他眉心穿过,死不瞑目倒在了地上。
这便是真相。
‘楚宁胥’一身白衣已经被鲜血染红。
他忽然笑了,面露怜悯的慈悲,低声念道:“可惜。”
身影错落,谢母的心口插着一把穿心的匕首,瞳孔颤抖,倒入血泊。
‘楚宁胥’面带微笑慢慢起身,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
哪有什么恩义之师、忘年好友。
统统都是‘楚宁胥’的伪装,谢家人引狼入室,才有了今天的悲剧……
楚宁胥再看不下去,一掌拍去。
‘楚宁胥’的身影刹那溃散,消失在这一片梦魇之中。
心跳极快,楚宁胥勉力才冷静下来,伸手将谢母的眼眸阖上,走向谢临衣将他抱起。
“……谢临衣?”他的面色苍白,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如何说。
原主的存在根本是罪无可恕。
谢临衣没有忘记仇恨,而是一次又一次在梦魇中折磨无能为力的自己,重复灭门的梦境。
终于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楚宁胥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脸色变得奇差无比。
他这样的身份,谢临衣知道之后会怎样?
想不都不想,一定会将他碎尸万段,何谈什么任务……
而也就在此时,异象突生!
周遭的所有开始氤氲变化。
须臾之间一切都消失的干干净净,熊熊燃烧的火焰停滞,仿佛时空停止,包括抱着人的楚宁胥。
一望无际的黑暗之中,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此处,慢步踱来。
“还真有能耐……跑到这儿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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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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