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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寻死的穿书人

屋内少女平躺在床上,目光无神地看着顶上帐幔。

不知过了多久,纤细的手摸上了头上的金簪。

帐幔微微晃动着,她脸色平静没有偏移目光,高举起手上的金簪,捅向了颈侧。

本以为能见到血色染红双眼,感知金器直达皮肉的刺痛感。

不想手中之物却跟小猫挠痒一样,只轻轻落定了一下,根本没有戳进去,手还不自觉地松开了簪子。

抬起那只快抖成帕金森的手,沈妙青心里一阵烦躁,连那对漂亮的远山眉都皱得紧紧的。

“年纪轻轻的,怎么可以虚弱成这样。”语气十分的无奈与不解。

但少女心中坚定,很快重振旗鼓地扶着床上雕花坐了起来,起身走向衣柜,开始翻找,最后拿出了一堆颜色材质各异的披帛。

她将披帛连接在一起,打上了死结,心中已有所想。

看着长度差不多了的披帛,沈妙青抬头望了望房上的横梁,刚想将手中软物借力甩上去,却听到了外头细小的交谈声。

于是,她将披帛包起背到了身后,躲开了那些丫鬟嬷嬷,一个人从后窗翻了出去。

可沈妙青还是高估了这副身体的运动量,还没走几分钟,她就开始喘不上气了。

一路走走停停,找了半天,终于在山间小路旁找到了一棵够得着的歪脖子树。

身体已经极限的沈妙青坐下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才把背包里的披帛拿了出来,绑上石头,甩到了树枝上。

虽然力量远不如她以前那副身体,好还是弄上去了。

提起裙子,绣花鞋踩着树下的石头,沈妙青拉过披帛开始打结。

察觉不对的系统问道:【宿主,你在做什么?】

沈妙青:“赶着去投胎啊。”

没错,沈妙青觉得今天是个黄道吉日,可以重新去投胎了。

本来她就已经死过一次了,可一睁眼,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又活了,还重生在一个体弱多病的小姑娘身上,绑定了一个什么恶毒女配的穿书系统,需要做完任务才能离开这个世界。

而她的任务就是阻碍男女主在一起,最后嫁给男主,结局还是死亡。

听完后,沈妙青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想给自己来一枪。

与其在这里做什么任务,她还不如先走一步,重新选个日子去阎王那里报道。

系统:【……宿主,你不会死的。】

沈妙青继续自顾自地调节着披帛长短。

“虽然痛苦了些,但就当荡秋千了。”

系统:【……】

把结打好后,她踮起脚试了试高度,刚刚好。

系统刚想再劝劝,另一道声音却比它快了一步。

“姑娘,如此死法,会耽误你往生的。”声如初雨润裂土,自然地进了心耳。

沈妙青转头望去。

右边火红的枫树下,不知何时站了一绿沉之衣的少年,在秋日山景中,他濯濯如春月柳,于风中而立,似有淡香飘来。

披散的发丝如海浪翻涌一般漂亮独特,引人愣神,待少女想看清他面容时,却只见他眼上蒙了一条白绫,遮住了那让人遐想的双眸。

沈妙青呆看了一下,不想这无人山间居然冒出来一个俊美的少年郎。

瞧他蒙着眼睛,沈妙青心中略有疑惑,少年是怎么看到她要用脖子荡秋千的,后一想,她刚才好像说了话。

未理会,已经准备好驾鹤西去的沈妙青把脖子放到了披帛上,可还没放稳呢,披帛就突然自己断了。

小姑娘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下去。

虽然这样也可能成功,可赌的几率太大了。

她可不想吊着半口气,不死不活。

稳住身体后,沈妙青看着手里断掉的披帛,觉得有些无法理解,不是绳结断开,而是披帛中间撕裂了,可她还没用力呢。

她回头看向了那绿衣男子,他还站在原地,动作未变,似乎是知道了沈妙青那边的情况,嘴角微微带起了笑意。

沈妙青觉得瞎子应该动不了手,猜想了一下,反而是系统的嫌疑最大,毕竟它说过,自己现在不会死。

于是沈妙青将断掉的披帛装回了包裹里,拍了拍手,准备打道回府。

“看来今天不是黄道吉日。”她低声道。

但突然想到了什么,沈妙青回头看着一动未动的他,随口问了一句:“要一起走吗?”

刚才少年也算是好心,沈妙青看他这模样,走路应该也不方便,山路不像平道,上来简单,下去可就不容易了。

“谢谢姑娘好意,在下就不同行了。”少年郎婉拒了沈妙青,似乎另有法子下山。

见他拒绝,沈妙青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绣花鞋踩着枯叶嘎吱作响,伴着那抹粉色身影传来的咳嗽声越来越远。

沈妙青重新翻窗回了房间,一番操作下来,没有人发现她失踪。

躺在床上的沈妙青感觉身子乏力了起来,特别想睡觉。

想起她以前的身体,就这样的山爬几个来回都不带怕的,可现在却连走个路都吃力。

系统见她没事,出来说了一句。

系统:【宿主,我说了,你不会这么早领盒饭的。】

“明天得寻个好一点的地方。”沈妙青心中回答。

系统:【……】

算了,宿主太倔了,它不劝了。

沈妙青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就看见床边几个人影来回走动着,面容焦急,声色紧张。

“小姐今日没有出门,怎么就烧起来了呢?”

“可能是水土不服,我先开药去煎,你们按照我说的法子,给小姐擦洗一下,屋内先不要通风,然后……”

好吵。

沈妙青动了动发沉的脑袋,眼皮如有千斤顶往下掉,身子上热下冷折磨的厉害。

似乎有人掀开了被子,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听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的烫度又把她短暂的弄了醒来。

温热的手捏住了她的脸颊,将一颗发苦的东西塞进了她嘴中,沈妙青本能的想吐出来,却被捂住了嘴,一股安神的香味冲入鼻腔,才稍稍安分了些。

“想身子快些好,就乖乖的把它吃下去。”男子的声音轻柔温润,如春风拂过耳畔,让人心神宁静。

嘴中的苦涩让她吞咽了几次,等到那颗东西彻底融化后,那股温热才松开。

床上人呼吸平稳了下来,闻着着那股不知名的香味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沈妙青感觉自己像是一摊烂泥一样,浑身没劲,嘴巴里还苦的厉害。

回想起昨晚断断续续的一些片段,沈妙青第一次觉得病痛如此折磨人。

房内有人守着,见床上有了动静,丫鬟端着茶水走了过来。

“小姐,您感觉好些没?”

眼前身着橘黄,扎着双丫髻,模样清秀的少女是原主的贴身丫鬟,芷如。

沈妙青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头还是昏昏沉沉的。

她接过芷如手中的青瓷:“比昨天好多了。”

至少人清醒了。

芷如笑道:“这得多亏了慕上公子,他听闻小姐您身体不适,夜间送来了药,还贴心的守到您退烧才走。”

喝完后,口中瞬间清爽了好多,只是苦味还没有彻底散去。

沈妙青将杯子递回给了芷如。

“慕上公子是谁?”她昨晚迷迷糊糊中是有听到男人的声音,可也不确定是做梦还是现实。

芷如拿着茶杯,继续说道:“慕上公子是长宋道长的徒弟,他说长宋道长还需要几日才能回来,如果小姐您身子不适,可以去找他。”

长宋道长沈妙青知道,原主来道观就是为了找他治病的,可来的不巧,人家下山云游至今未归。

虽然对方是好意,可她并不想留在这里。

主仆二人刚说完话,就有人推开了门,鸦青色长褙子配着银钗,朴素简易的打扮,是一位年岁较大的老嬷嬷,她正端着刚煎好的药慢步走来。

“芷如啊,小姐醒了没有?”问完话后,还没等芷如回呢,老嬷嬷就自个儿瞧见了床上已醒的沈妙青,皱着的眉头终于松了松。

“哎哟!我的小祖宗,您终于醒了。”

她步伐匆匆走向床榻,脸上笑颜挤出了不少褶子,低腰问道:“好些没?需不需要叫陈老过来瞧瞧?”

这位是随行而来的张嬷嬷,听说是原主外祖母身边的人,而她口中的陈老是一直照顾沈妙青身体的大夫。

沈妙青闭目摸了摸发疼的耳朵。

“不用,我再休息休息就可以了。”

她这身子也就这样了,看不看都虚。

“那就好。”

张嬷嬷高兴地把药交给了芷如。

“芷如,你服侍小姐把药喝下,我去厨房叫人备菜,小姐昨日未食,又折腾了一夜,应该饿了。”张嬷嬷细心周到,可比年纪小的芷如懂得多。

二人的话沈妙青没再听,她直接和系统开始了内心对话。

“就这身子,还嘎不了?”

系统:【宿主你在这个世界的故事已经开始,你不会在任务完成前死亡的。】

沈妙青:“你的意思是,我不管怎么自杀都会活下来,得按照故事的安排走完剧情才会死。”

系统:【没错。】

沈妙青啧了一声。

“那还真是烦人呢。”

第一次觉得想死居然这么难。

听完张嬷嬷嘱咐的芷如把药递给了沈妙青。

看着碗中深渊,沈妙青嫌弃的不行。

以前她身体挺好的,一年难吃几次药,中药更是没喝过,这突然成了药罐子,真是要命。

但系统说,她在没完成任务之前是不会死的,那这药她不喝……

算了,不喝不一定会死,但铁定会难受。

一口喝完,沈妙青的脸像是被揉搓过的纸张,皱做一团,一时间抚不平整。

这味道真是让人不忍回味,还有点辣嗓子。

芷如看着手中的空碗却有些讶异。

小姐今日居然没发怒,还一口就喝完了,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丫鬟们将菜摆好,四菜一汤,荤素皆有,菜色很是清淡,不见辛辣,伙食倒是不错。

沈妙青以前粗茶淡饭惯了,所以对吃没什么太大要求。

但沈妙青吃了一口后,脸色微变,蹙起了眉头。

而一旁伺候着的几人相互对视了一下,面露怯意,似乎准备好跪下听骂了。

沈妙青耐着性子嚼了几口,又另夹了一道菜,仔细品尝了一番,最后无奈一笑。

这副身子居然尝不出味道,应该是常年喝药的缘故,味觉减退了。

沈妙青并没有挑三拣四的不吃,她不是什么金贵人,能吃饱就是天大的恩赐。

在没有正常味觉的情况下,沈妙青就这么吃完了来这里的第一顿饭。

但在那些侍奉多年的丫鬟眼中,沈妙青今天的举止言行太过反常了,可都不敢说。

撤走东西后,几人在去厨房的路上低声议论了起来。

“你们有没有发现,小姐今天有点怪怪的。”

“对啊,平时都是那不吃这不吃的,今天居然没嫌弃。”

“而且今日性子还格外的安静,明明出府时还闹着不来的。”

几人说的正起劲,都未察觉到不远处走来的二人。

廊外一缕阳光照着她鬓边白发,是张嬷嬷领着陈老来给沈妙青瞧病来了。

张嬷嬷最见不得这种议论主子的,于是停步呵斥了一番。

“嘴碎想讨打了!在这说主子的闲话!还不快下去做事!”

丫鬟们被训斥之后,端着东西快着腿离开了,生怕张嬷麽将她们领去小姐面前。

外头的训声不小,沈妙青听得见,虽然她与张嬷嬷相处不久,但看得出,她很护着自己。

陈老诊完脉,说沈妙青这身子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应该是昨晚那颗苦药丸的功劳。

待人全部离开,沈妙青掀起被子下了床,推开了后面的窗户,熟练地又翻了出去。

并非她故意拖着这病弱的身子折腾自己,而是她用了太多法子都没成功。

用簪子捅又捅不进去,撞柱子直接在半路就软了腿,连割腕手都抖的跟挠痒痒一样。

无奈,只能借助大自然的力量了。

长生观建在高山之顶,地势高而陡,沈妙青住的独立小院较为偏僻,因她是来治病的,所以给了这处清净地方。

而这院落的后面,便是高崖深处,能一览众山之小,也能一脚失足赴黄泉。

到了后山悬崖高处,沈妙青扶着树喘息了半天,不过这地方倒是没让她白跑。

女子衣裙微扬,走到了崖边,像是刚破茧重生的蝴蝶,即将展翅高飞,可不想她的目标却是下坠。

而已经放弃劝说的系统,在悬浮的面板里嗑起了小瓜子。

系统:【宿主,你不怕疼啊?】

从这跳下去不得变成一堆破碎的马赛克啊。

沈妙青看了一眼面板上的黑色小火柴人,然后弯腰向下探了探:“这么高,应该不会有太大感觉吧。”

看这吓人的高度,沈妙青心中觉得定能一次就成。

系统:【突然感觉,宿主你来我这有些屈才了。】

这么不怕死的宿主,应该送去恐怖本里面打boss的。

沈妙青微微一笑:“谢谢夸奖。”

她自然是比不得那些家庭美满幸福的人,有活下去的理由和动力。

风起烈阳下,沈妙青在崖边走了一个来回,最后找了一处比较好跳的地方。

看着没有任何阻碍物的崖壁,沈妙青搓手准备。

然,世事无常,犹如生不逢时,亦如有缘再见,不如不见。

“姑娘,这悬崖太高无法保留全尸,会影响你往生的。”

这熟悉的打断,像是昨晚似梦非梦中的声调。

沈妙青回头一看,脸上颇为不解。

怎么又是他?

原来是昨天劝她的少年又出现在了她身后。

今日的他梳着高高的马尾,卷发垂落在后,干净利落,左耳带有一枚靛青色的耳坠,一身白衣劲装,格外突显少年意气。

只是眼睛依旧覆着白绫。

沈妙青十分不解,她身上是安有什么特殊的GPS吗,怎么每次他都能找到她。

而且,他每次都能知道自己要干嘛,这就很离谱。

沈妙青保持着左耳进右耳出的习惯,没有理会,准备继续办自己的事。

可还没跳呢,一阵狂风袭来,硬生生将沈妙青吹了回去。

“……”被头发糊住脸的沈妙青懵了。

前有蝴蝶悬崖救人,到她这直接就刮风了?

少年也是一惊,抬手挡了挡,可身体上的灼热感告诉着他,此时应该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这风起的也太突然了。

沈妙青不认命。

“我还就不信了。”

少女撸起袖子预备再次抬脚向前一试,但她却高估了原身的健康程度,病弱的身体在这个时候说倒就倒,极为不配合。

少年闻声不对,立马跑去抱起了倒地的姑娘。

他虽蒙眼不能视物,可动作却快而准,只听声音就找到了倒地的沈妙青。

察觉到怀中人已经晕了过去,少年略感无奈地叹了一声,随后将人抱起,步伐不疾不徐地往山下走去。

——

屋外鸟雀呼晴,清风入窗来,景色宜人,便多了几分惬意。

沈妙青醒来的时候是在床上。

但不是她房里的床上。

看着上面陌生的帐幔,她动了动身子,那破皮的擦痛感随之而来。

她眉头微皱,抬起了有些发疼的左手,上面破了点皮,隐约有一层透明的油光,像是有人给她涂了药。

而鼻尖那股熟悉的味道,要比昨晚的浓郁很多。

“醒了?”

沈妙青这才发现房内不远处还有人。

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闻声望去,便看到少年坐在写有诗词的屏风后,身影模糊。

少年见她不回话,于是自言劝说道:“怎么还是这般想寻死呢,我不是说了,自尽者是无法投胎往生的。”

不惜生命者,不入轮回。

沈妙青:“……”

他们这是什么神奇的缘分,每次她想走,偏偏这位每次都在。

她唇瓣微动,没等她开口,少年就用柔和的声音说出了一句让人战栗的话。

“不如让在下送姑娘一程吧。”

屋内一片寂静,少女并未恐慌,而是镇定地待在床上,思考着他的话。

沈妙青:……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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