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行人休整完，相伴走出黑石林之后，路易之才得以见到外面的天日，整整三天，出来的一瞬间，路易之激动的要哭。
修士赶路快，不消片刻便看见了青岩城的外围城墙。
城内的景象比路易之想象中的更紧张。士兵、修士、老人孩子，所有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兽潮奔忙，空气里都弥漫着恐慌，但更多的是破釜沉舟的坚韧。
林修把路易之两人安排在靠近城主府的一处清静小院，还安排了伺候的人，虽然被路易之给否决了，但不可否认安排得极为周到。
但这份优待，很快引来了酸葡萄。
两天后的傍晚，路易之刚协助修复完一段城墙的防御阵法，拍打着尘土准备回去的时候，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少城主的贵客忙完了？啧啧，筑基中期还带个拖油瓶，架子倒是不小，咱们少城主恨不得当祖宗供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请了金丹老祖坐镇呢，别是光会哄人的花架子吧？”
路易之抬眼，是个满脸横肉、筑基初期的刀疤脸修士，她有些印象，似乎是叫王洪。此时王洪抱着胳膊，眼神轻蔑地扫过她，以及她身后的姜瑾，旁边几个炼气期的小弟也一脸不忿。
路易之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有事？”她声音都带着寒意。
王洪嗤笑：“没啥大事！就是想请教请教路仙子的高招！咱们青岩城小，但也讲实力！免得有人带着累赘滥竽充数，误了守城大事！”
他指向旁边空地：“敢不敢比划比划？让大家伙看看你的斤两！”
周围目光聚焦，林修闻讯赶来，脸色铁青道：“王洪！不得无礼！易之是我救命恩人！”
路易之抬手拦住林岩，盯着王洪，一字一句说道：“看我不顺眼？”
“对！我最不服的就是你这种带着累赘贪图福利的人。”
兽潮之际，林城主请来不少修士，谁不是一人一间屋子，只有这个路易之，因为带着一个孩子，独占了一个小院，每日的吃食还都是城主府送过去的，都是筑基，凭什么！
“行”，路易之点头，径直走向空地，“就在这儿，快点，我赶时间回去吃饭。”
王洪狞笑，大步走到中央，土黄色灵力涌动，像头发狂的蛮牛，直冲路易之面门，气势汹汹！
路易之原地不动，直到拳头离面门三尺，她身形飘逸一侧身，王莽那势大力沉的一拳顿时落空，巨大的惯性带着他往前踉跄。
路易之冷笑，连连翘弓都没有拿出来，双指一并，闪电般点在他肋下某个灵力节点。
王洪凝聚的土黄灵力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溃散，他闷哼一声，前冲的势头被硬生生遏止，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冷汗涔涔。
路易之动作没有停顿，几乎没有给王洪反应的机会，点穴制敌的同时，一个转身，右腿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狠狠踢在王洪的腿弯处。
而后在王洪跪下的一个瞬间，又一个用力——
“砰！”
王洪整个人被这一脚直接踢飞出去七八米，重重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身上的剧痛让他根本使不上力，只能像条死狗一样趴着喘粗气，看向路易之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
全场寂静，落针可闻。
从动手到结束，不过两三个呼吸。
王洪的几个小弟，犹豫着不敢上前来搀扶，周围等着看热闹的修士，嘴巴张得能塞下鸡蛋，林修也愣住了。
路易之拍了拍衣角，淡淡的问了一句：“服了？”
王洪浑身巨疼，嘶哑着嗓子：“服了服了！是王某，有眼无珠！”
路易之不再理他，对林修点头致意：“少城主，我先回了。”
说完，转身走向一直安静站在旁边、此刻正用亮得惊人的眼神，崇拜地看着她的姜瑾，自然地牵起他的手，在众人敬畏的目光中，施施然离去。
回到小院，关上房门。姜瑾立刻像只找到依靠的小兽黏了上来，声音又软又糯，带着毫不掩饰的钦佩：“小师父，您刚才太厉害了！那个人，一下子就飞出去了！”
路易之勾起一抹笑，因为劳累和打架而起的火气瞬间消了大半。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姜瑾柔软的发顶，语气带着点得意，又有点哄小孩的意味：“小意思啦，以后谁敢说你拖油瓶，我就把他打成油瓶。”
姜瑾乖巧地蹭了蹭她的掌心，脸上露出满足又信赖的笑容：“小师父最厉害了！”
——
夜色渐深，路易之在里间打坐调息。外间的姜瑾坐在窗边，月光落在他半边脸上，映得他的脸半明半暗。脸上平时乖巧的笑容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片冰冷。
他摊开手掌，掌心静静躺着一只染着暗红血迹的纸鹤，这是刚才在吃饭的时候，飞进来探听消息的，被他发现拦了下来，估摸现在纸鹤的主人已经已经被反噬的受了重伤。
姜瑾冷笑，指尖燃起一缕黑炎，无声无息地把纸鹤烧了个干净。
他抬眼，望向窗外黑石林的方向，那里的兽吼声比昨日更加狂躁了，森林深处似乎有什么在呼唤着他。
他动了动嘴唇，
“兽潮，要来了。”
——
地动山摇！
不是形容词，是真的在摇！路易之匆忙跑出去的时候，几乎站不稳，只能借助灵力站稳身姿，往城墙方向跑去。
各种刺耳狂暴的兽吼混杂在一起，音浪甚至能摧毁人的理智。黑压压的妖兽潮水般从黑石林深处涌出，扑向青岩城。
打头的是皮糙肉厚的铁甲犀牛，后面跟着利爪獠牙的疾风狼群，天上还盘旋着铁羽秃鹫，腥风裹挟着尘土和血腥气，熏得人几乎窒息。
这几日众人几乎日夜不休凝聚的防御结界在无数妖兽奔腾践踏的恐怖声势中剧烈颤抖，几乎要裂开。
城墙上，箭矢、火球、冰锥交织。林修声嘶力竭的指挥，身上沾满血污。
路易之站在一处稍高的垛口后，手中紧握着连翘弓！她瞄准靠近城墙的妖兽，手不停歇，箭如雨下。
“嗖！嗖！嗖！”
一道道箭矢离弦而出！精准地射穿每一头试图攀爬城墙的疾风狼眼睛，或是深深钉入铁甲犀牛相对脆弱的关节缝隙，极大地延缓了它们的攻势。她身形灵动，不断变换位置，将远程攻击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猛烈攻势中，她还有闲心想了想姜瑾，路易之回头，看向城墙内侧最高、最坚固的塔楼，那里是安全区。
塔楼上，姜瑾的身影格外显眼。他双手紧扒石砖，小脸煞白，眸子里满是担忧，一瞬不瞬地看着下方张弓搭箭的路易之。
“阿瑾！”路易之运足灵力高喊道：“别担心，待在那儿！别出来！”
姜瑾用力点头。
路易之稍稍放心，再次凝神拉弓，灵箭不停歇射向一头试图撞击城墙的铁甲犀牛。
混乱中，那个白天被她当众揍趴下的王洪，不知何时也冲到了离她不远的地方。他挥舞着一柄长刀，砍杀着冲上城墙的妖狼，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吃力，眼神却时不时扫过路易之脚下的位置。
“路仙子！小心天上！”王洪突然指着天空大吼一声。
路易之下意识抬头，只见几只铁羽秃鹫正俯冲而下！她立刻调转弓矢，三支灵箭接连射向秃鹫。
就在她分神对付空中威胁的刹那，
王洪眼底凶光爆闪，他看似被一头冲撞的妖狼撞得踉跄后退，身体却巧妙地朝着路易之所在的垛口方向跌去，在靠近的瞬间，他那只没拿刀的手，借着身体的掩护，凝聚起一股暗劲，快如闪电地拍向路易之脚下那一片本就有些风化的墙砖。
“咔嚓。”
一声轻微的碎裂声被淹没在震天兽吼中。
路易之只觉脚下一空，她立足的那一小片垛口的砖石，竟在王洪的暗劲破坏下骤然崩塌！
路易之惊呼一声，整个人随着崩塌的碎石，直直朝城墙外栽了下去！
下方，正是一群挤在城墙根下狂暴撞击仰头嘶吼的犀牛群！密密麻麻的尖角和沉重的蹄子，死亡近在咫尺！
路易之瞳孔骤缩，弓箭手失去距离优势，落入狂暴兽群中心，绝无生还可能。
她手中连翘弓化为一道绿光，一端缠在她手腕，一端顺着城墙攀岩上前，想要找一个支点。
城墙上的林修目眦欲裂：“易之！”
就在这千钧一发，路易之身体已完全坠出城墙，眼看就要落入犀牛群的瞬间：
一股冰冷粘稠到极致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天幕，骤然精准降临在她下方那片区域，
仿佛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下方那群狂暴嘶吼的铁甲犀牛，双瞳瞬间被恐惧填满，那是来自血脉深处、对绝对上位者的本能战栗！嘶吼变成惊恐呜咽，庞大的身躯仿佛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扼住，硬生生停住所有动作。
极其诡异的一幕！
而后犀牛群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撕开！它们惊恐万分地互相推挤践踏，竟然在路易之下方那片狭小的空间里，硬生生挤出了一小片空地。
路易之一个翻滚落在那片空地上，预想中的粉身碎骨没有到来，又因为有连翘弓做缓冲，几乎连摔伤都没有。
“易之！”急切的呼喊传来。
林修竟不顾危险，直接从城墙上飞身跃下，他一把抓住路易之的手臂，将她拽在身后，同时手中长剑逼退几头因威压消失而重新躁动的犀牛。
“快上去。”林修拉着路易之，借着城墙凸起，几个纵跃翻回城墙。
两人落地站稳之后，林修胸膛剧烈起伏，回头关切问道：“易之，你没事吧？刚才真是太险了。”
他扶着路易之手臂的手，因为后怕有些用力，把路易之的衣服都抓出了褶皱。
安全区内，目睹这惊险一幕的女眷们，又被林修的义无反顾震惊到了，纷纷发出感叹：
“天呐！吓死我了！”
“少城主太英勇了！”
“是啊！毫不犹豫就跳下去救人！”
“路仙子真是福大命大！老天保佑！”
“我看呐，是少城主和路仙子有缘！美救英雄，英雄再救美，吉人天相，这不是天作之合是什么？”
“对对对！真是般配！”
议论声清晰地传进了姜瑾的耳朵里。
他抓着石砖的手指，指节已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色，指甲深深抠进石缝，磨出血痕也浑然不觉。
他死死盯着下方：
看着林修关切地扶着路易之的手臂。
看着路易之似乎对林修说了什么。
看着那些妇人兴奋议论时指指点点的方向。
眼底的懵懂害怕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嫉妒，他原本想过，只要能一直待在小师父身边，做一辈子女孩子，一辈子五行不纯的废物都没有关系。
可，
一直装弱，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陷入险境，连出手都要偷偷摸摸，生怕被她发现端倪。
一直当女子，
他连为她吃醋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听着别人把她和别的男人说成天作之合。
一直被护着，
像个废物一样，被她放在安全中心，像个需要保护的易碎品，连并肩作战、名正言顺站在她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一股几乎要吞噬理智的占有欲，狠狠敲击着着他的心脏。
他需要做点什么，而不是只能躲在暗处，像个笑话。
这个念头疯狂滋长。
他想要真正护住她，名正言顺地拥有她。
可，下一秒，更深的恐惧攫住了他。
如果，如果她知道了呢？
知道他不是什么柔弱可怜的姜瑾，而是那个满手血腥，注定要毁灭世界的大魔头。
她还会允许他待在身边吗？
她眼中对他这个徒弟的关切和信任，会不会瞬间变成惊恐和厌恶？
毕竟这个师徒关系，本来就是他强硬偷来的。
这股恐慌甚至压过了翻腾的醋意和杀念，让他几乎窒息。
他定睛看着城墙上开弓射箭的路易之，眼眸深处，有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不装了，
至于代价，
随意吧，反正他是无论如何不会不会离开小师父的。
“不行，妖兽控制不住了，越来越多，城墙要塌了！”
路易之：我的小祖宗，你还是装一辈子吧[坏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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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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