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间，路易之从怀里取出放了许久的验魔石，搭在箭头之上，扬手射了出去。
她的动作很快，崔昊没有看清是什么东西，但本能的还是要躲，路易之根本不给他机会，第一次抛弃身为远程的觉悟，欺身上前。
“噗呲！”一声，崔昊手中的长剑穿透路易之的身体。
底下哗然一片，金城山庄嘲弄，青衣门震惊，路楠之厉声向城主请求结束比试，姜瑾被方筝拉着，什么也顾不上了，只睁大眼睛看着台上被血染成红色的小师父。
什么都做不了，他太弱了，之前护不住父母妹妹，现在同样护不住小师父。
姜瑾的眼中神色深暗，双手攥紧，指甲刺破手心流出来血也不自知。方筝看了心中吃惊，却也只顾得上路易之上台时所说的，把姜瑾看顾在自己身边，唯恐被金城山庄的人掳了去。
路易之在台上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朦胧间能听到师姐和城中大拿争论的声音，还是师父的声音，隐隐约约还有……姜瑾？
怎么能有姜瑾的声音呢？姜瑾现在应该在周记桂花糕排队，怎么能出现在试炼场呢？
路易之侧过去头去，眼睛骤然睁大，她看见了姜瑾，姜瑾垂着头，被方筝强硬的拉着，显然是怕极了。
也是了，血淋淋的模样，小孩子怎么能看呢？还好，有方筝看着他，不至于出什么事。
路易之还有闲心想了旁的，正要回过头想法子止血的时候，姜瑾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猛的把头抬起来，与路易之四目相对。
“别怕。”
路易之对姜瑾比了一个口型。
姜瑾像是疯了一样挣扎起来，方筝根本抓不住他，一时不慎，让姜瑾逃脱了出来，向着试炼台的方向飞奔而来。
与此同时，路楠之的声音响起：
“以伞为剑，万物之灵，给我破！”
哦豁，女主大发神威了，传说中非化神境界不可破的屏障，破了。
路易之咬咬牙把崔昊的长剑从自己身体里拔出来，借着屏障破碎的气流，呈抛物线状正自由落体，突然发现底下飞奔过来要接她的是姜瑾这个小萝卜头。
心中叹气，希望落地的时候不要把人砸出个好歹吧。
但也没办法了，她属实是没有力气再动弹一下了。
正闭着眼睛准备迎接大地的拥抱的时，突然被一个柔软的怀抱给接住了，睁眼——呜呜呜，师姐，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不会让我和大地亲密接触的。
路易之在师姐的怀抱里拱了拱，心里委屈的想哭，泪水在眼眶打转了半天又强忍了回去，她只是一个穿书过来不想死的不太聪明的大学生，终于，终于和原书不一样，可以不用死了。
路楠之往路易之口中塞了一颗止血的丹药，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眼中带着承诺和郑重，开口道：“交给我。”
说着把人交给方筝，“带回去疗伤吧，请药谷的药师来。”
“好。”方筝应道，说着话要把路易之接过去。
路易之这才注意到周围的许多人，连三清门的叶岚都来了，想着刚刚在路楠之怀里撒娇的样子，不由红了脸。
没有让方筝抱她，路易之挣扎着站起来，略有些不好意思：“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走。”
方筝见路易之真的能自己站稳，才由抱转为了扶着。
路易之还想在原地看会儿热闹，却被方筝和门中弟子强硬的带了回去，临走的时候听到了路楠之高声一句：
“青衣门路楠之，请与崔少庄主一战。”
路易之垂下眼，知道崔昊是已经废了。
正要跟着方筝往外走，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就要往前砸，临失去意识之前，还惦记着站在一旁不做声的姜瑾，唤了一声：“阿瑾……”
——————
“以伞为剑，万物之灵，给我破！”
路楠之声音响起来的一瞬间，姜瑾觉得有一把大锤对着他的脑子砸了过来，“咔嚓”一声，有什么声音碎掉了，尘封已久的记忆如同洪水一样涌了上来。
破碎的伞，满院的尸体，千万年的孤苦，重回的修为。姜瑾的眼珠血红，积攒的怨念已经占据了他的脑海，现在的他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们，把眼前呱噪的人群全都杀掉。”
就在他要抑制不住动手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句“阿瑾”，透过吵闹惊呼的人声传了进来，像是寒川冰雪里的一缕阳光，就这样照在他的身上。
姜瑾抬头，见路易之已经晕在方筝的怀里了，但头还是固执的偏向他这个方向。
“你个倒霉孩子，快过来搭把手，你小师父要不行了。”周围围着许多弟子，方筝却还是只叫了他，语气带着娴熟和恨铁不成钢。
姜瑾愣了一下，没有来得及反应身体已经跑过去了，站定之后看向方筝怀里脸色苍白的小师父。
“小师父。”他想碰她，可看她浑身是血的模样，手伸了半天也没有落下来，就在他要把手收回来的时候，突然被路易之一把抓住。
姜瑾猛的抬头，路易之还是闭着眼睛，但手却像一个钳子一样钳住了他的手腕。
方筝看的很嫌弃，却也没有强硬的把路易之的手掰开，只让姜瑾和路易之上了同一辆车。
两头灵兽拉的八座车，空间大的很，足够路易之躺下。
方筝很有规矩的向掌门行了一礼，便带着路易之姜瑾和从药谷借来的药师回了青衣门疗伤。
——
路易之的伤看着血淋淋的很是严重，却并不致命，药师看过上过药之后便走了。
说来也是奇怪，路易之明明昏睡着却抓着姜瑾死活不松手，方筝本来打算几人合力掰开，不然姜瑾的手要遭老罪了，他还偏偏不让，方筝只得嘟囔了几句“好奇怪的两个人”就也走了——试炼大会结束在际，她的杂事也很多。
只留下姜瑾一个人陪在床边，应付来往探视的众多弟子，小师父人缘好的很，青衣门里大大小小内门外门姜瑾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了。姜瑾记得小师父教导的对人友善，一下午，脸笑的都要僵了。
最后还是掌门从试炼场回来，勒令门中弟子在小师父身体好之前不许前来打扰，院子才安静下来，姜瑾也松了口气。
听说崔昊被大师父杀死了，一击毙命，但金城山庄的人却被城主给保了下来，只罚了闭门思过，大师父来的时候气的浑身发颤，却又不敢大声说话怕惊扰到昏睡的小师父，只围着掌门小声抱怨，瞧着脸色都有点扭曲了。
“金城山庄不就是仗着和城主是姻亲才这样肆意妄为？城主那个老不死的，今天但凡不是我师父站出来主持公道，那老东西肯定就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连禁足都不会有！”
大师父的师父？好熟悉。姜瑾想了想，哦，是今天来探望的小弟子说的，试炼大会上，从三清门来的怀谦阁下当众承认了路楠之是他亲传弟子。大师父今日出了好大的威风。
路楠之还想再说，路怡看见坐在路易之床边垂着头的姜瑾，扯了扯路楠之，声音很小，姜瑾却听的见：“在小孩子面前说这些做什么？有这时间，还不如多修炼会儿，修为上去了，什么仇不是任你报。”
而后看向姜瑾轻声道：“姜瑾，你也守了一天了，不如去休息一下，让你大师父在这里守着。”
路楠之立刻点头接道：“对对，你去歇歇，易之醒了我第一时间叫你。”
姜瑾摇摇头：“不累的，药师说小师父身上的伤不碍事，大师父今天比试一天了，想来是累的，大师父先去休息吧。”
路楠之再劝，却不想姜瑾固执的很，死活不肯离开那张床，路楠之这才松了口：“那我们先回去了，有什么事你叫我。”
“好。”姜瑾点头，他的手被路易之攥着，二人离开的时候，姜瑾没有起身，甚至没有抬头施舍给二人目光相送。
路楠之走了很远了还频频转头看路易之的院子，路怡看她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路楠之摇摇头，却没有说出口，她总觉得今天的姜瑾怪怪的。
听到脚步声远去院门关闭的声音，姜瑾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抚上了眼前人甚是苍白的一张脸，眼中带了莫名的偏执，这是他的小师父，会在雨夜哄他睡觉，会夸他做吃食好吃的小师父，如今却了无生机的躺着这里。
【你是万物怨恨之源，你是魔族之本，你是杀戮，何必待在这里受人欺辱。】
【没有人爱你，没有人关心你，连你的父母都是在利用你，何苦呢？】
【孩子，清醒过来吧，去打开隔绝魔族的大门，带领魔族，踏平人间！】
那个该死的声音，又出来了！
若是路楠之在这里，定会发现，姜瑾此刻身上的魔气怨气，比崔昊身上的要重的多。
“啊！”姜瑾痛呼出声，正要不受控制遵循内心的声音大开杀戮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被紧紧的攥着动弹不得，他一愣，看向两人相握的双手。
金城山庄，又是金城山庄！姜瑾眼中猩红，脸上却扯出一抹笑，是冷笑是嘲笑。
他轻闭上眼睛，无数黑雾从他身体蔓延开来穿过门缝向外游去。
不必等大师父修炼得道再复仇了，就让他来代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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