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过了好几天了,你确定会有人来?”
闻烨盯着大门看了很久了,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他立马就能感觉到。
“不确定。”
女人漫不经心的道。
“什么?”
闻烨差点从地上跳起来。
“你不确定那么信誓旦旦的同那树妖打什么赌啊!”
“就试试呗,万一呢?”
“再说了,”宁栀意撇了他一眼往自己嘴里塞了个糖丸。
“不是还有你在吗?”
只见原本有些炸毛的玄少年瞬间安静下来。他张了张唇,到底没说什么,然而嘴角的弧度却怎么也压不住。她这话倒也没说错,行吧,暂且先放过她。
廊下清风穿堂而过,掀起那檐下纸鸢,衣袂翻飞,卷起几道平仄。
正沉浸在这平静的氛围中,忽而,一声响亮的声响清晰地传入了两人的耳中。
“有人来了!”
打开大门,映入眼帘的竟是前几日的疯妇人,见宁栀意现身,她抱着怀里的婴儿一下子跪倒在门口。
“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她不住的磕着头嘴里不停地念叨这两句。
“娘子,你快起来!”
宁栀意心下一紧,连忙查看她怀中婴儿的状况,那婴孩的面色浮现不自然的红晕,四肢上遍布大小不一的红色斑点,呼吸微弱,双眼紧闭,看样子是病症加重了。
那疯妇人掀起自己的衣袖,露出自己瘦弱白皙的小臂,其上遍布青色细小的血管蜿蜒至掌心。
“抽我的血,拔我的骨!救救我的孩子!”
为母则刚,为了救自己的孩子母亲是可以做出任何惊天动地的事情来的。
宁栀意重重的叹了口气无奈摇头,“你是免疫者,并不符合条件。”
那疯妇人根本听不懂她说话,只一个劲的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的祈求着。
她的喊声悲怆而高昂,仿如一只被人扼住脖颈的母鸡,发出绝望的嘶吼,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碎不已。
在场有女疫民面露不忍,试图上前,被同伴及时拉住了。
“娘子,这孩子受不得凉,要不你先进来。我想想办法。”
宁栀意侧过身让两母子进屋。跨进门框的脚步微顿,她回首看着门口观望的疫民。
有好奇,有同情,也有观望。
最终她关上了大门,隔绝了门外众人纷扰的视线。
屋内,宁栀意安顿下那对母子后,往廊下朝里面走去。
虽困在此幻镜中,但闻烨对待修炼也从不懈怠,这几日,他发觉自己境界隐隐有些突破的痕迹,索性原地打坐运转心法。再睁眼,自觉灵府一片澄明,神清气爽。
此去金陵,不单单是为了解除契约,他抚摸着胸前发光的龙鳞,更是因为龙鳞片隐隐指向金陵的方向,看似是他由着女人的牵制才不得不停下,实则他不过是为了这昆山神木而已。
这期间他的境界又提升了不少,他掌心幻化出幽蓝火焰,眼底煞气愈盛,待他日功法大成,定要手刃杀害他全族的仇家。
他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突然发觉肚子有点空空的,虽然他早就不需要再吃那些寻常的食物来饱腹,他不得不承认那女人虽然哪哪不行但厨艺却是不错,每次做的吃食都能精准击中他的胃口。这样看来,她也不是一无是处。
思索间,他的步伐已不自觉朝灶房的方向走去。
食物的幽香早已透过门窗传入他的鼻腔里。灶房内蒸腾的热气和底下烧的噼里啪啦的灶火,无不在引诱着他的味觉。
趁着四下无人,他忍不住走近看了一眼。
最上面飘着一层浮沫,还掺杂了些胡椒粉。星星点点,其间有黄米,红米,白米,菱角米,江米,栗子,轻轻搅动间如丝绸般流动扑面而来的香气,看着就令人胃口大动。
偷偷尝一碗应该不要紧吧,反正那女人现在也不在。他暗自思忖,结果手已经迫不及待地添上一碗。
入口细腻润滑,每一口都如甘露滑过唇齿,令人流连忘返,回味甘甜。
他忍不住又吃了一碗,直到,女人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闻烨,你在这做什么?”
“没……没做什么?”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他快速的舔了舔嘴唇,生怕被宁栀意看出点什么端倪。
“真的吗?”宁栀意从他身后走出来,狐疑地盯着少年,忽闪闪的大眼睛里满是不解。
“你……没有喝这锅里的粥吧!”
“胡说八道什么!我这是来看看你在做什么,万一你趁我修炼时偷偷跑了怎么办?”
宁栀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是就不是,你那么大声做什么!”
她来到灶台前拿起勺子搅动几番粥底。
“没喝就最好,我还怕你嘴馋不小心误食。”
“误食?”
“嗯,”宁栀意点点头。
“这粥我加了点留仙草,可能会有点副作用的,一般人最好别喝。”
“什么副作用?”
“也没啥就是会拉点肚子。”
话音刚落,闻烨瞬间感觉自己肚子里一片翻滚,屁股也不自觉的夹紧,但他表面依旧维持着平和开口道。
“为何要加这留仙草?”
“因为我发现这留仙草可以抑制这病毒的扩散,正好手里有一支,索性尝试一番。”
说着,她微顿了指着少年的脸道。“你的脸怎么红了?你没事吧?”
宁栀意眼看他脸色越来越红,从一开始的薄红到现在的涨红,怎么看怎么像是憋红的。
“无事。”
少年吞咽了几下口水,不自然的道。
宁栀意只当他是被这灶房里的热气熏得,也没多想,自顾自的忙活去了。
回到自己屋内的闻烨深刻的体会到全身上下自己的嘴最硬是什么感觉了。
“咕噜~咕噜~咕噜。”
到最后他几乎是扶着门框逃离似的离开灶房。
该死的这什么仙草,效果这么好,害得他连上了好几趟茅房现在拉的肚子还隐隐作疼,他严重怀疑这女人就是贪恋他无果想谋杀他。
哎呦!
不行他得再去一趟茅房。
另一边的宁栀意忙的照顾疯妇人两母子自然不知道少年所想。
她凝着婴儿瘦削苍白的小脸,心里无不感慨对他人的漠视间接害了全县人丢了性命。外表的病症总有除治的方子,可人们心里的病却是如何也根治不了的。
离约定的期限不过三个时辰,这也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
宁栀意眼睁睁看着太阳落下,光线逐渐变暗,门外还没有动静,心里虽然叹气但也无可奈何。
人总是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承担后果,付出代价。
她从椅子上站起,正欲转身,突然,门被敲响了。
不是一声,不是两声,是清晰入耳的敲门声,整整敲了五下。如同夜幕下突然划破长空的流星。
宁栀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开门的时候连呼吸都带着小心和期待。
然而让她惊讶的是,开门后,门外赫然站着一对穿着粗布麻衣的年轻夫妻。
“你们这是?”
宁栀意有点弄不清眼前的状况了。
“是这样的姑娘,我们已经想好了,反正到头来也是死,倒不如搏一把,用我的骨血好了,我们两个有一个人能活也成。”
那丈夫嘴里说着这样的话,可面上却毫无惧意,一片坦荡。
宁栀意目光看向他们交握的双手,哪怕被病痛折磨了这么久,两人看向对方的眼神却依旧清澈明亮。
“你别说了。”
她旁边的妻子柔声制止,“姑娘,你别听他的,用我的骨血好了。”
“不行,小容,我绝不会允许,你叫我怎么服下用你骨血作成的解药。”
“那我呢,你觉得我又会喝你的骨血而独活下来吗?大不了我们一起死好了。”
“小容,不得胡说!”
那男子转过来对着宁栀意歉意一笑,
“抱歉,吾妻说话鲁莽惯了。”
宁栀意看着这对年轻的夫妇。娇小的妻子依偎在丈夫的身旁如果没有这场瘟疫,他们应该会过得很平淡幸福吧。
人间百态,多是如此。
“人性本就是复杂的。有恶的一面,也就有善良的一面,更何况他们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何不放过他们也放过自己。”
庭院内宁栀意垂眸看着眼前的绿衣女子。
“放过自己,”那树妖声音都带着哽咽,“几百年以来,我一直守在这庭院内,守着我和阿蕙的约定,”
她眼角流下一颗晶莹的泪水,“我离开昆山时有一位光脚和尚曾经为我卜过一卦,他说我执念太深。须得放下,方为圆满。罢了,罢了,如今看来,也是时候离开了。”
那滴眼泪划过她的脸颊落在地上瞬间平地生出无限的生机和绿色,永清县天空上的乌云慢慢消散,水井里的井水也变得清澈透底。鸟语花香,清风拂面。
门外那些疫民只觉先前的困顿和病痛一下子仿佛全都消散,神清气爽,身体也变得轻飘飘的,奔向光明之处。
永清县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谢谢你,”宁栀意真诚的替他们道谢。
“不,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或许我这几百年都是在等你这个有缘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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