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的日料没怎么动，酒倒是被谢礼峙喝得干干净净。
戚宴扶额，到嘴边的话强行咽了下去，没想到他会趁他不在把酒全喝了，还把自己喝倒了。
有点棘手。
幸好他开了车过来，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把把这个醉鬼搬回家。
谢礼峙才十七岁，已经有一米八了，跟戚宴不相上下，他已经不能像小时候那样趴在戚宴的背上，让戚宴背着他了。
戚宴下楼结完账，把谢礼峙的手放在肩膀上，一手托着他的腰，往地下车库走。
谢礼峙四舍五入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将一个身量跟他差不多的人搬到车里，废了戚宴好大一番力。
给他系好安全带，戚宴叉着腰撑着车门缓了口气。
“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戚宴拨开他挡在额前的头发，露出那双紧闭的双眼，“再长就要比我还高了。”
他嘟囔了几句，绕去了驾驶座。
城市霓虹灯闪烁，缤纷的光影穿过车窗在两人身上交错，一下明一下暗。
“哥……”
呢喃声从旁边传来，戚宴目光落在前方的道路上，应了一声。
“哥……”谢礼峙继续叫。
“哥在。”戚宴又回答。
谢礼峙不讲话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仿佛在确认旁边的那个是不是他叫得那个人，看了一眼，确认是戚宴之后，又靠了回去。
“再忍忍，就快到家了。”戚宴耐心道，并没有因为谢礼峙偷喝了酒而生气。
“哥哥……”谢礼峙没回他的话，难受的皱起眉头，“为什么……不选我呢？”
戚宴抿紧了唇，没再回答他。
他不知道为什么谢礼峙总纠结于这个问题，选不选他又怎么样呢？他已经做到所有他能做的了，他还想要怎么样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驶进戚家，停在门口，提前接到电话的佣人立马迎了出来，把谢礼峙扶进房间。
戚宴洗漱完，下楼拿了解酒药，喂谢礼峙吃下。
给谢礼峙掖好被子，他转身准备离开。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谢礼峙的问题，也不明白谢礼峙是什么意思。
自从他回来以后谢礼峙就变得很反常，他不想去深思是什么导致谢礼峙变成这样，或许说这根本不是他该想的，他只需要保证谢礼峙脱离了原本的轨道就好了。
戚宴停住脚步，回头去看谢礼峙的脸。
是啊，他只需要保证剧情在往正确的地方走就好了。
但是为什么……他会觉得那么烦呢？
“哥……”谢礼峙又在叫他。
戚宴眼神一动，望进他迷离的眸子里。
心脏忽然毫无征兆的猛烈跳动了一下，他像是被那个依赖的眼神灼伤了般，撇开了头。
第一次，他没有事无巨细的耐心询问谢礼峙是否还难受，而是后退了一步，连眼神也没有施舍一点，“你先睡吧，已经给你吃了解酒药了。”
说完，他抬腿就想走，却被拽住了衣袖。
谢礼峙侧着头看他，双颊绯红，因为难受，脖子上的青筋若隐若现。
“你现在要睡觉。”戚宴想抽出自己的衣服，可是谢礼峙抓得很紧，根本抽不出来。
戚宴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他也不想猜谢礼峙想干什么，他现在只想离开这里。
“哥哥。”谢礼峙好像很痛苦，又好像很难过，“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我没有不要你……”
“我等了你好久，你为什么不回来？”
戚宴愣了愣，猜测他应该是说他出国的事，无奈地捏了捏谢礼峙的脸颊，“没回来那现在站在这里的是谁？”
谢礼峙嘴唇颤动，已经听不进他在说什么了，积累已久的痛苦终于在这刻释放，眼泪从眼角留下，划过鬓角，“我很想你，真的真的很想你。”
“你到底在说什么？”
戚宴觉得自己越来越听不懂谢礼峙讲话了，他怎么现在变得神神叨叨的，不过是出国读了几年书，逢年过节他也都回来，怎么就不回来了？
他摸了摸谢礼峙的额头。
应该没发烧吧……
看来真是醉糊涂了，就不应该离开让他找到机会喝酒的。
他不想再管这个醉鬼了，将他的手塞回了被子里，“你喝糊涂了，快睡吧，明天醒来就好了。”
他抬步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谢礼峙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他问：“哥，爱是什么？”
戚宴脚步一顿，像是被这句话击到，疑惑的回头看他。
“你在说……”
“你爱季准么？”谢礼峙打断他的话。
爱是什么？
戚宴没想过这个问题，可是现在谢礼峙却问他，爱是什么？
他想说爱，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就是将谢礼峙脱离黑化的轨道，跟季准在一起。
现在前面的已经完成了，谢礼峙也过得很好，只差一步之遥，就能完成任务，回到系统空间，换回自己的记忆。
可现在看着谢礼峙，他嗫嚅着唇，却怎么也说不出那个爱字。
他回答不出来，他再也受不住谢礼峙的眼神了，逃也似的离开了谢礼峙房间。
谢礼峙是真醉了，他想追出去，他想要个答案，戚宴爱季准么？为什么爱季准？明明是自己先找到他的，为什么不能是自己呢？
他已经长大了，已经要成年了，为什么不能选自己呢？
“哥哥，爱很难么……我学不会……”他低声呢喃。
-
戚宴逃到自己房间，关上房门，才觉得氧气重新回到肺部。
他靠着门，心跳如擂鼓。
片刻后，他颤着手从口袋里掏出烟，缓步走到阳台。
“嗤——”火光在黑暗中亮起，他点了好几次才把烟点着，火光映在他脸上，描摹着轮廓，很快又熄灭。
袅袅烟雾从指尖升起，模糊了视线。
他爱季准么？
答案无疑是不爱的，他以灵魂的状态漂泊了这么多年，在各个世界线里穿梭，早就忘了爱是什么感觉了。
他们这种人，是不配爱，也是学不会爱的。
攻略只是他的任务，可是他却并不想跟季准在一起。
今晚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凝望着如墨的月色，一支烟也到了尽头。
该及时止损，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
一整夜都睡不着，他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开车离开了戚宅。
他走得太匆忙，什么也没拿，也没看见二楼阳台上一直看着他的身影。
戚宴离开房间之后谢礼峙就起来了，他听见隔壁戚宴起床，在阳台上踱步，甚至闻到了烟味，是戚宴最爱抽的那款烟，带着丝丝的薄荷味。
戚宴一晚上没睡着，他也同样跟着没有睡。
戚宴的车子开走，他站在阳台一动不动，天光大亮，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响了好几声电话才被接起。
“哥哥。”谢礼峙开口，声音嘶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机场广播声伴随着戚宴的声音传过来，“睡醒了？我给你请了假，今天上午可以不用去学校，下午让王叔送你去。”
“你不送我么？”
“我在机场。”戚宴艰涩道，“我……要去出差，看你还睡着，就没叫你。”
骗人。
谢礼峙默不作声。
沉默让戚宴的心里泛起点慌张，他坐在候机厅，手脚有点发冷。
他主动包揽了去外市出差的任务，火急火燎的让助理订了机票。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逃，他只是暂时不想跟谢礼峙待在一起。
想到这，戚宴又有些懊恼。
应该跟他把话讲清楚再走的。
“小峙……”戚宴叹了一口气，组织好语言。
“哥哥。”谢礼峙先一步开口，“对不起。”
“啊？”这一下把戚宴打懵了，他没想过谢礼峙会突然跟他道歉。
“我不应该偷偷喝酒的。”谢礼峙说，“这些天，也不应该总是跟你吵架。”
“哥没怪你……”
“是我无理取闹了，对不起。”
他的道歉很真挚，戚宴一下倒不知道怎么回他。
“哥没怪你。”半晌，戚宴才出声，“公司现在步入正轨，即将进行第一轮融资，这段时间都可能会忙一点，所以我才没办法送你去学校的，你别多想，等我忙完这阵，就好好陪你。”
“嗯，好。”
登机广播响起，戚宴看见季准从卫生间出来，站起身来，“我快上飞机了，你昨天喝了酒，我让阿姨给你熬了小米粥，还有一点养胃的东西，你不要挑食。”
“嗯好。”
“你好好准备高考，你生日之前，我肯定回来。”
“嗯。”谢礼峙全都应下，“我生日的时候，我想要什么都行么？”
“嗯，只要你想要的东西合法，我都送给你。”
“戚宴，走了。”季准的声音远远传来。
戚宴抬眸望去，抬步往季准的方向走去，“好了，先挂了……等我有时间，再给你打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嘈杂，人声夹杂着广播的声音都传过来，谢礼峙耳朵尖，自然听见了季准的声音。
他不动声色的应下，手机贴在耳边，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冷得渗人。
电话挂断，他阴沉着脸盯着手机，自言自语——
“学不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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