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纪仇缓缓走近，才看见谢则被四肢大开的绑在十字架上，手脚都被粗硬铁环锁着，磨出了鲜血，脑袋无力的垂在胸前，但时不时还是为因为痛苦微弱的摆动，发出痛吟。
审讯者见状连忙下跪请安，再命人收拾出套干净桌椅。
林纪仇移开目光，将他免礼，坐在新搬出的椅子上翻看审讯记录册，才问道：“问出了什么？”
“什么都没问出，他嘴硬的狠，怎么弄都不开口！”审讯者厉声道。
林纪仇这才抬头又看向谢则，表情高深莫测，睨着眼，看不出情绪道：“景九不过酒色之徒魄力竟有如此大？”他以为他撑不到半刻就会求饶。
审讯者急忙表忠心道：“将军，卑职之心乃天地可鉴，绝不是我手下留情，实乃他太犟之故！”
言罢，他忙起身，从桌面上敞开的木盒中取出一根手指长的银针，又从眼尾偷偷观察林纪仇的表情，见他未露不悦，心知这是默认，连忙抓起谢则战栗的中指，将银针直直地从手尖插入。
银针插入的瞬间，谢则垂死的脑袋就开始颤抖，当银针完全刺入时，他已经痛到怒喊，手腕在挣扎间再次流血。
他第一次被疼到泪眼朦胧，不是心理上的示弱，完全是生理极端痛苦的反应，好在披散的头发将他的表情遮掩，他无力的闭上眼，安慰自己至少头发能让他少些难堪。
“说！玉玺在哪里，否则你也不想试试十指连心吧！”审讯者威胁道，将剩下九根银针展示在谢则眼前。
谢则仍是淡淡的，仿佛听不到外界声音，除了痛苦的呻吟，没有任何回应。
审讯者看他还是死鸭子嘴硬，林纪仇目光又**裸的烧在他背后，也不再多话，命人将剩下的银针尽数刺入。
在这过程中，即使谢则被折磨到昏迷，又被盐水泼醒了一次又一次，也从未开口求饶。
终于直到最后一根插入指尖，审讯者为难地看向林纪仇，等待他的示下。
林纪仇扫视谢则许久，见他呼吸逐渐沉重，明显快坚持不下去了，才沉吟道：“将他关到欢喜殿，找太医把他命吊着。”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审讯者这才松了口气，看谢则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不屑多了分佩服，毕竟能从他手上熬过不投降的人不多，更何况他还是昏庸无能的皇帝，他不得不开始怀疑其中“昏庸无能”四字的真假，因为有如此魄力之人很难让人相信是真的废材吧？
不过他亦知道有些事不是他一个小小官员该想的。
他将谢则从十字架放下，失去了支撑的手脚，瞬间摔倒在地上，谢则昏沉的脑袋再也坚持不住的晕了。
这次没有人将他泼醒了，但是被鱼贯而入的侍女带到了温泉池洗漱。
谢则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床榻上，伤口带来的疼痛还是让他烦躁，欲起身，却被太医大力按住，他才发现自己的黄袍已经脱下，穿的是单层的交领宽袖的鹅黄衣袍。
“陛下，您伤口还未痊愈，不易行动。”太医低垂着眼眸说话。
谢则盯着那张熟悉的脸，想起这人曾跪在自己面前表忠心，嗤笑了声，嘲讽道：“背信弃住的玩意儿。”
年轻的太医未曾作声，依然一板一眼地包扎手腕的伤口。
谢则顿感无聊，厌恶地偏过头，环伺四周，一眼看出这是欢喜殿，尽管殿中的很多奇珍异宝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基本的家具陈设，而殿外也被层层守卫包裹，殿内也不见任何侍女太监。
林纪仇竟然是把自己囚禁在这里，他讽刺地想到，曾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如今他还在世间，但天下却已易主，自己却被困在曾经最爱流连的方寸之地。
他亲手修建了困住自己的牢笼。
太医包扎完就退下了，殿内只剩下谢则一人。
没过多久，他就口干舌燥，大声唤人伺候喝水，却没人应答，反倒被殿外的侍卫黑着脸进来胁迫不允许大喊大叫。
谢则受到这般侮辱，心绪难平，伤口有崩裂之势，加上口干嗓子不舒服，只能不与他做口舌之争。自己挣扎着下床，扶着柜子缓慢行走，但手脚还是因行动崩裂了，好在缠了绷带，不至于血流不止。
他将殿内都查看一圈，里面已经被洗扫一空，不光是宝物被拿走，连任何尖锐能自尽的物品也被拿走，看来林纪仇很担心自己自杀。
他咧开抹不算微笑的笑，最后终于在角落找到壶冷水。
冷冽的冰水流入喉咙，久干的嗓子终于得到解放，但他也被冻的哆嗦。如今已立秋，天气乍寒，而他只穿了件单衣，殿内也不可能如往常般又金丝碳常燃，凭借单薄身躯自然抵不住湿寒。
好在床榻上还有床被褥可以取暖，他只能慢慢回床上，闭上眼默默承着疼痛。
因此林纪仇入殿时就看见谢则紧紧裹着厚厚的被褥，坐在床榻上发呆，他眉毛紧皱，干裂的嘴唇被牙齿咬的发红，放空的眼眸露出未加伪装的落寞和脆弱。
谢则听见脚步声，瞬间睁眼抬头，正好与林纪仇对视，立马冷下脸，唾骂道：“阴损小人！”
他嫌自己如今姿势不够威严霸气，又将被子松开，强撑着端坐着，高高在上的俯视台下中央的人，仿佛自己还是曾经那个蔑视天下的帝王。
拔了爪子的病老虎妄想恐吓新生的虎王，林纪仇只觉得好笑，并不在意他这点可怜的自我安慰，但他也并不介意打破他美好的幻想，因为谢则的痛苦是他快乐最好的良药。
“陛下，听说这是你最喜欢的地方，这里曾有你收罗的天下最美的美人，可臣觉得这最美的美人怕也没有陛下您美貌动人，不知你觉得呢？”林纪仇虽然还尊称着陛下，但轻蔑之意却溢于言表。
“滚！”谢则再也维持不住仪态，将一旁的茶壶打落在地，碎裂的瓷块滚到林纪仇的脚边，他自己左侧的衣衫床铺也被冷水打湿，身体止不住的打寒颤。
但要强的性格让他不愿在仇人面前示弱，只能紧捏仍有余疼的指尖，勉力控制发抖，不让自己成为落于下风。
但拙劣的掩盖自然不能夺过林纪仇，他眼神掠过谢则因气恼艳红的嘴唇，长眉似皱微蹙，未被打理的长发滑落在胸前，随着气喘上下起伏，一身脆弱病态之姿，可偏偏他还不甘示弱的瞪着自己。
林纪仇忽然想起自己幼时养过的小猫，总是张牙舞爪的，但又特别漂亮娇弱，总让人没办法。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低估皇帝的容貌，确实不愧天人之姿，不过从前却无人谈论他的美貌，想必是因为帝王威仪，无人敢如自己般审视他，更不会令他露出这副脆弱之态。
谢则并不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但林纪仇的眼神令他很不适，好像自己已经被扒光了衣服，暴露在人前。
因此他恶狠狠道：“再盯着朕，朕把你眼睛剐了！”
林纪仇对他的气恼不屑一顾，这才坐在一旁的扶手椅，道：“皇宫玉玺不见了，陛下真不知在那？”
“自然不知，不是你们这些乱臣贼子闯入宫中吗？”谢则阴阳怪气道：“我看是你贼喊捉贼吧！”
林纪仇不知可否，淡淡道：“陛下若不肯说实话，料想慎刑司有的是人让你开口。”
提到这，谢则更是气恼，想到眼前之人能如此迅速控制了整个皇宫和自己，肯定是早有谋略，说不定皇宫的人早就全是他的人了，尤其是慎刑司。
“你尽管来，何况朕就算知道也绝不会告诉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他看着林纪仇挑衅道，又突然勾嘴一笑：“朕看你不如把朕杀了，不过你如今还把朕囚在这，难不成是不敢？”
他高昂着头，不屑道：“懦夫。”
林纪仇突然笑了，刹那间冰雪消融，花露枝头。
谢则第一次发现眼前之人长相并不算冷酷锋利，反而五官俊美，皮肤如玉石般光滑，战场的风沙没有给他留下疤痕和粗糙，反而多了宝剑磨砺出的光芒，更加耀眼夺目，不像将军，倒像出世的公子。
“陛下若是想用激将法诱臣杀你，还是早日放弃痴心妄想，不过你若是不听话，臣也有数不清的想法让你听话。”林纪仇没有气急败坏，反而语气平和。
谢则眼里的马上惊艳消失的一干二净，被被怒火充满，可身旁又无物可扔，只能冷哼道：“想都别想，除非你杀了朕，否则朕绝对不会对你听之任之！”
林纪仇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对他，威胁道：“我可从来没和陛下商量，陛下最好慎重说话，毕竟我有的是手段办你！”
谢则深知自己不是什么刚毅坚强之人，但他也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如果是在别人的鼻息下苟延残喘，回到幼时的境地，那他宁愿一死。
谢则不愿和他争辩，便奋力跌下床，举起块瓷片，右手使力往手腕未包扎处一割，瞬间手腕剧痛，鲜血直冒，拿着瓷片的手也无力的下垂。
他感受到体内的血液在疯狂流失，但还是笑道：“你休想控制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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