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江流是个非常俊秀非常出众的年轻人，简生觉得这是一个客观事实，而非自己的私心偏爱。
从年龄上来说，易江流比简生如今的年纪还要小一岁，才十七岁出头，是个真正的未成年，而非简生这种老黄瓜刷绿漆的家伙。
而从身材上来说，易江流也更偏向于东方人的瘦削，骨架不大，单薄的身形几乎称得上纤瘦。
再加上易江流柔和的面庞轮廓，顾盼多情的双眼，以及他不笑时的忧郁愁思，任谁见到易江流时，都会认为他是那种心思细腻、忧郁无害、等待人拯救的美少年。
但事实上，简生第一次见到这位“忧郁美少年”时，对方才十五岁，当时，这个小变态正用沾血的手指摘下他脸上的白色面具，露出冰冷又疯狂的笑，并且亲手把枪塞进俘虏的手里，让俘虏把枪对准他的脑袋，打开了保险栓。
也不知道当时的易江流跟对方说了什么，明明拥有持枪优势的人是那名俘虏，可被吓得屁滚尿流满脸是泪、连滚带爬想要后退的人，依然是那名俘虏。
简生感慨：哇，真是好经典的变态反派！
上次这么变态的反派是谁来着？
是那个自称“小丑”的玩家？
还是那个自称“光明神王”，或是“圣庭大帝”的什么人？
简生不由生出了些好奇，想要听听这个未成年就变态得很有风味的小家伙到底是怎么恐吓无辜俘虏的。
可小变态的六识似乎有些过分敏锐了，简生才稍稍走近两步，那小变态的眼风就扫了过来。
虽然小变态头未转，身未动，表现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一样，但简生清楚知道，小变态发现了他。
于是，没打算卷入麻烦事里的简生只能停下脚步，遗憾离开。
那一天，简生本以为这场偶遇如同他人生中的无数次流星一样，虽然有趣，但却也稍纵即逝，很快就会彻底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一年前，在简生考上了LIT的工程学博士，低调回到流花国休憩，一边研究一边准备自己的博士论文时，他受到了流花国立大学的校长的盛情邀请，来到流花国立大学开了一场讲座。
而就在那场讲座结束后，流花国立大学的校长又穿针引线地为简生引荐了一位“优秀学生”——一名十六岁就考上流花国立大学生物工程学的研究生，易江流。
时隔一年，易江流当然没有发现简生就是那个窥探者。
他看向简生的目光好奇又明亮，笑容腼腆而柔和，就好像他真的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乖学生。
但他的好奇是冷的，腼腆也是冷的。
就像是大雪天里冷冰冰伫立的铁栅栏，假若有人真的忍不住好奇上去舔了一口，或者咬了一嘴，那么他们就会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死亡边缘——要么是社会性死亡，要么是生理性死亡。
简生自然不打算亲自尝试。
但之后……
之后，这个小变态是怎么变成简生身后那个学长长学长短的小尾巴的？
不知道。
好像莫名其妙的，小变态就变了。
变成了一个会跟在他身后蹦蹦跳跳，费尽心思想要吸引他注意力的毛茸茸小尾巴。
……
客厅里，在用几个橱柜拼起来的简陋厨房前，正在炖红烧肉的简生侧头看了看时间。
21:04′
小变态去工作的地方是黑松区，离简生公寓所在的市区不算远，想来很快就要回来了，刚好赶上红烧肉出锅。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小变态本来就是长个子的年纪，再加上每天都这样忙忙碌碌的，所以身体非常馋热量高的食物，但偏偏小变态自己对吃饭这件事实在不够上心，饥一顿饱一顿的，生生把自己饿成了弱柳扶风型美少年——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便于装可怜故意这么做的。
总之，只要有空，简生都会把易江流拽住，留下吃顿饭，或者吃顿夜宵。
“不过……只是红烧肉会不会有点腻？果然还是要再加一道菜吧……”
简生自言自语。
“加什么好呢？”
简生来到窗前，打开冰箱，看着剩下的食材，思考起了年轻人的食谱。
但很快的，简生心念一动，余光瞥见了窗外轻晃的影子。
简生侧头望去。
只见，公寓的远处，那条路灯损坏的破旧街道上，一个身形瘦削的年轻人，正踩着浅浅的月色无声走来。
他穿着漆黑的长风衣，怪异可怖的白色面具被他早早摘下，藏入怀中，但他的面容依然藏在交错的阴影下，难以辨明，不像人类，而像黑暗阴影在人间的延伸。
他身上有着淡淡的血腥味与硝烟味，虽然已经在回到市区前小心洗过了一遍，成功瞒过了一路上的所有行人和警察，可却依然难逃简生的嗅觉。
并且他也如两年前简生第一次见到他那样敏锐，在察觉到简生视线的第一时间就抬头看来，目光像是刀锋般冰冷尖锐。
但这一次的简生没有避让。
于是慌张止步、把自己藏身阴影下探头探脑的人，反而变成了易江流。
简生唇角翘了翘，装作没有认出那个偷感很重的年轻人，拿出食材后便离开窗前。
他一边慢悠悠地做着三鲜汤，一边在心中数数。
在数到第三百二十六时，吱呀一声轻响，简生半掩的公寓门开了。
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带着一身没有擦净的水汽在门口出现，探头探脑。
“哇！好香啊，竟然真的是红烧肉，学长你真好！”
百忙之中又洗了个澡的小变态，这会儿换上了他的乖学生三件套，从门口挤了进来。
他蹦蹦跳跳地来到客厅，在靠墙处那张只容两人的小餐桌前坐下，双手托着下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简生，摆出一副十分矫揉造作的天真可爱来。
但，托那张俊俏小白脸的福，哪怕他这样矫揉造作，竟还是显得天真可爱。
简生看了这小变态一眼，冷不丁道：“说起来，我刚刚好像在窗边看到了一个人。”
小变态：“是吗？什么人？”
易江流的神色不变，甚至用好奇的语调反问着。
如果不是简生清楚听到了这小变态胸膛内微微加速的心跳，简生还真要以为这小变态的养气工夫出神入化了呢。
简生故作苦恼：“不太清楚，我没有看清那个人的脸，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那个人有点……”
易江流：“有点——？”
简生：“有点可爱。”
易江流：“……”
“像是宠物视频里那种背着主人偷偷做坏事的猫。”
易江流：“……”
“虽然根本看不清脸，但那种探头探脑的样子真的很可爱呢。”
易江流：“……”
易江流幽幽道：“是吗学长……你觉得可爱？难道比我还要可爱吗？”
理直气壮撒娇的易江流，实在像极了喵喵叫着求摸摸的小动物。
于是简生盛出汤，关掉火，走出小厨房，走向了易江流。
他向着易江流一步步靠近，而他每踏出一步，就听到易江流胸膛内心脏不受控制的战栗。
噗通。
噗通。
噗通。
狭窄的客厅里，身高腿长的简生只是迈出短短三步，就站在了易江流的面前。
而也只是这短短的三步，易江流故作镇定的表情下，一层漂亮的薄红飞快爬上了他的脖颈。
简生微微俯身，将身形单薄纤细的少年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下，手指伸向了他的面颊。
这是一个非常适合抚摸的姿势。
也是一个非常适合接吻的姿势。
易江流不敢直视简生的表情，心中无数复杂的情绪涌上，几乎要将他淹没。
是期待吗？
应该。
是欣喜吗？
或许。
还是……害怕？
……可能。
易江流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分明这正是他追求已久期待已久的时刻，可他却感到了铺天盖地的……苦涩。
或许还有恐惧。
易江流下意识撇开脸，往后靠了靠。
明明此刻他早已贴在了墙角，但却仍然下意识地把自己缩了起来，似乎是想要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恐惧地想要保护着什么，又或者是掩饰着什么。
而就在这样的忐忑和慌张中，一只温暖的手按在了他的发顶，轻轻揉了揉。
“你啊……”
简生的声音从易江流的头顶落下，像是无奈，又像是发笑。
易江流不敢细想。
简生道：“饿了吗？”
易江流不敢抬头，小小声地应了一声。
简生便又揉了揉他的头发，转身去小厨房里端菜了。
见到简生离开，易江流慢慢地、长长地、轻轻地松了口气。
但当紧张的情绪缓解后，懊恼感便铺天盖地地涌上，让易江流简直想要拔光自己的头发。
太没用了！
太没用了啊！你！
简生：“今晚要留宿吗？”
易江流：“啊……啊？？！！”
简生：“开玩笑的。”
易江流：“……哦。”
可恶！
易江流！你太没用了！！！
易江流趴在小餐桌上，把红透了的脸埋在手臂上。
吃完夜宵，易江流主动洗了碗，擦了橱柜，把小厨房打理得干净整洁后，乖巧向简生道别。
“对了。”
临走前，简生叫住了易江流，掌心托着一枚银色指环，递给了他。
易江流接过指环，暗暗捏了捏，发现这枚指环十分有质感，像是金子一样柔软有韧性，但又远比金子轻巧，托在掌心时几乎难以察觉到重量。
奇怪，这是什么材料？
好像从没见过？
易江流抬头看简生。
简生笑了笑：“我说过的，礼物。”
礼物？
易江流开始思考，试图找到简生送礼物的理由：节日礼物？生日礼物？还是纪念日礼物？
莫非自己忘记了什么？
简生好笑屈指，敲了敲这CPU疯转的小脑瓜：“不戴上试试吗？这是我特意做的，应该适合你的尺寸，而且日常活动应该也不会有妨碍……试试吧。”
易江流一呆，瞪圆了眼睛。
什么？
这是……是学长特意为他做的指环？
亲手做的？
这一刻，易江流停止思考。
他看了看简生，又看了看指环，再看了看简生，以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低头把指环戴在了右手中指上，最后又偷偷瞥了简生一眼。
简生保持微笑，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易江流肩膀一塌，像是放松又像是失望：“那……那学长，我走了哦。”
“做个好梦。”
简生笑着，送走了这个心眼比筛子还多，明明跳得最高但也溜得最快的小变态。
咔哒。
公寓房门关上了。
简生返回卧室，坐在书桌前，将手机和机械断手都摆在桌面上，单手托腮，静静等待着什么。
“要努力啊，小江流。”
简生的声音柔和，微不可闻。
“想要‘保护’我的话，要非常、非常、非常努力才行啊……”
·
十点。
十一点。
十二点。
凌晨一点一十二分。
易江流终于完成了阶段性的收尾工作，再次回到三楼的公寓里。
他脱下风衣，挂在门后，摸出怀里的枪，塞进玄关的暗格，最后，他摘下黑色的皮手套，看到了右手中指上的银色指环。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简生公寓灯光下分明呈现银色的指环，在易江流昏暗的公寓里，竟隐隐约约染上了一点儿红。
像蛇一样蜿蜒扭曲，像火焰一样红！
——是血吗？
不可能。
易江流皱眉开灯。
冰冷的白光洒下，落在易江流的指环上。
若隐若现的红就此消失，好像一切真的只是易江流的错觉，甚至当易江流回头检查手套时，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难道真是错觉？
生性多疑的易江流想了想，反手将手套扔进垃圾桶，接着，他把指环拿到洗手间里，小心地洗了一遍后，这才重新戴回右手中指。
一切如常。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离开洗手间时，易江流随意一瞥，看到了布满水汽的镜子前面容模糊扭曲的自己。
他犹豫了一下，站在镜前，伸手，将镜子上的水汽缓缓擦掉一小块，而后对着镜面，慢慢解开自己衬衣的扣子。
一枚，两枚，三枚。
随着易江流胸口露出的面积越大，易江流解开自己扣子的动作就越慢。
而当他胸口某道狰狞的疤痕探出尾巴、暴露在镜中的瞬间，易江流更是像是触电般抬手，用力捏紧了衣服，将自己再次裹在重重遮蔽下。
呼——
易江流沉默了一会，闭上眼睛，长长吐气。
三个呼吸后，他神色如常地走出洗手间，回到卧室，打算小憩一两个小时再继续工作。
易江流对身体的掌控力极强。
当他决定睡觉时，他可以在五分钟内飞快进入深度睡眠，以最少的时间恢复自己最多的精力、以最大的专注力完成最多的工作。
这是易江流早已熟悉的生活，也是他早已习惯的日常。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当易江流从短暂的睡眠中再次醒来时，他赫然发现——
他竟没有躺在公寓的床上。
并且他也不在自己的公寓里。
甚至可能不在他熟悉的任何一个地方！
——发生了什么？！
*右手中指戴戒指，意味着【热恋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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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易江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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