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蒋毅崩溃得要把自己的头发抓秃前，温栩栩放好东西，悠悠然带着小越景离开了。
也不是被逼的，毕竟那几个吃了亏的小皇子还在行宫里，这种时候小越景不能离开太长时间。
小越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一觉醒来就回到了原来那个寒风瑟瑟的小破屋里，若不是温老师的披风还在他身上裹着，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美梦。
没看到老师，他鞋袜都顾不上穿，光着脚往外面跑，打开门就被门口的东西绊了一跤，手也被踩碎的碗划出一道伤口。
都是宫女这两天放在门口的饭菜，被冻得冷硬。
有人听到动静却故意走远，没过来。
原本所有人对这个不受宠空有名头的七殿下就爱答不理，七殿下没有生母没有任何背景，能否回到宫里都难说，前两日他还得罪了其他几个殿下，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现在该在站在谁那边，讨好其他殿下有回到皇宫的机会，还有赏赐。
每日照例送个饭菜，七殿下既然不打开房门那就不是她们的错。
原本以为那天来了个先生，怕是陛下记起这个儿子开始教导了，没想到先生也是做做样子，这两日也没见着人，如此一来宫女们更加肆无忌惮。
今日这动静怕是七殿下饿醒了，他饭量那般大，饿了两天说不准连地上的冷汤冷饭都愿意吃。
早就被收买的宫女们眼珠子一转，立刻遣人去告知其他殿下来看热闹。
都是十来岁的年纪，在宫中就被父皇和老师们日日教导的其他几个皇子已经有了心理阴影，所以被恐吓了一波后这两日都很消停，就是弟子规还没抄完。
一听宫女们说那个先生有两日没来，受气包老七还出门要捡饭吃后，几个皇子又都支棱起来，前呼后拥地过去看戏了。
各个狐裘大氅锦衣绒靴，跟孤零零从地上坐起来给自己呼呼手掌的小越景一个天一个地。
小越景担心自己弄脏了温老师的披风，还特意往后挪了挪，没敢用手去碰。
三皇子走过去，笑得虚假：“七弟怎的还摔了？”
那些被淡忘的记忆又卷土而来，小越景有些颤抖。
他当然知道每次哥哥们来都不会让他好过，可是只要他听话就有吃的，不仅是吃的，还能得到几件他们穿过的衣裳。
三皇子继续道：“饿狠了吧？”
小越景难得走了下神。
还真没饿，回来时温老师给他又煮了两碗面，现在肚子涨涨的。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不合时宜打了个嗝。
见状三皇子还以为他是饿得狠了，坐在下人们抬过来的椅子上，挥挥手让人把地上那些冷饭捡起来：“听说你这两日闹脾气，那个女先生也说了，作为兄长我有责任来管教你不要浪费食物，现在把这些都吃了吧。”
几个宫女将碎碗捡起来，甚至将散落在地上的菜也捡回去，递到小越景面前，眼神里有种诡异的热切期待。
她们都是被皇权压制的底层人，如今看到一个皇子被她们这般欺凌，内心不由得升出满足感。
小越景刚想像过去一样低下头，脑袋里却响起温老师的声音，他不能只想着低头。
所以他看着趾高气昂的兄长，第一次说出了拒绝的话：“景儿不饿。”
其实看得出来，这小受气包脸色比那日好看多了，怎么看都不是饿极了的模样，但三皇子却恶劣地笑着：“为兄说你饿，自己吃还是我让人喂你？”
抄了那么多遍弟子规的仇一定要报！
旁边的宫女蠢蠢欲动，就等着往七殿下嘴巴里塞。
小越景察觉到了旁人的恶意，开始有点恍惚。
他错了吗？
宫女们总是说他比不得宫里的其他兄长，没有母妃，不受宠爱，不听话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不听话，会死的。
冷饭也不是第一次吃了，掉在地上的……
小越景捂着流血的手掌，眼睑微收就要低下去。
前面高高在上坐着的几个兄长却忽然坐直了身体，有一个还扯了扯三哥的袖子，压低声音提醒：“三哥！三哥！”
三皇子扭头不耐：“做什……”
他的话音在看到连廊雕花窗后隐着的那半个身影后戛然而止。
那个女先生怎么还背着手躲在那里偷看，怪吓人的！
被发现后的温栩栩整理了下衣服，从门口缓缓走进来，身后藏的戒尺在手中有节奏的敲打着，似笑非笑。
呵，没有任何熊孩子能不害怕躲在窗户后面阴暗窥视的教导主任。
皇子也不例外。
颤抖吧，姐姐体验过的你们也别想落下！
“温老师！”小越景惊喜出声。
今日的温老师换了身黄粉相交的衣裳，看着竟是比几个兄长还要矜贵。
温栩栩用冰凉的戒尺抬起他的下巴：“起来。”
小越景顾不得之前要示弱的念头，忙不迭地站起身来。
几个小皇子一看她手里的戒尺和那一尺打五个的阴森表情，也一个个屁股跟长了针似的弹起来。
“还挺自觉，弟子规都抄完了是吧？挺狂啊。”温栩栩冷笑，戒尺在空椅子上敲得震天响，“还没走近就知道是你们，你们可以不学，但不能影响其他同学！”
戒尺每敲一下，几人就抖一下，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敲歪打到自己身上。
温栩栩闭着眼睛张口就来：“尊师重道团结友爱你们是一点不学，真是我见过最差的一届！对得起陛下对你们的苦心栽培吗，对得起呕心沥血的老师吗！”
“伸手。”
一听要被打，三皇子立刻狡辩：“本宫只是教导七弟粒粒皆辛苦的道理！”
“会背句诗显得你能耐？”温栩栩皱眉，“我是老师你是老师，听我的听你的？”
“……”
饶是几个见惯了世面的皇子都没见过这样的先生。
看似说了道理，却又毫无道理。
跟那些之乎者也的老先生不太一样。
三皇子捂着手：“本宫就没听过有什么女先生，你莫不是来诓骗人的，你懂什么学问？”
温栩栩：“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会算命。”
几人一愣：“算命？”
“你几月几日生的？”温栩栩睨他。
三皇子下意识回答：“三月九。”
温栩栩点点头：“不爱负责，自恋敏感，动不动就爱哭，喜欢新鲜感，喜欢把人当狗玩儿，是不是你？”
犀利，且夹带私货。
这一通下来直接把三皇子说得面红耳赤，过于直白却又敏感地戳到了他的小心心：“本宫没有把人当狗玩！”
其他几个皇子默默望向一旁冷冷缩缩的七弟。
连几个小学生都唬不住，温栩栩那几年的问题学生白当了，看吧，一点星座凑起来给人说得明明白白。
她扬起戒尺：“伸手，我还要给七殿下上课，一人浪费一刻钟，这课还上不上了？”
这个先生恐怖如斯，居然会读心。
三皇子不情不愿伸出手，然后狠狠地挨了三戒尺，打得他痛得蹦起来。
但父皇就是给了教导皇子的先生们特例，不听话是可以打的，不过分就行，他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今日就不罚站了，千字文二十遍，加5000字检讨。”温栩栩大发善心收回手，“去吧。”
几个小孩找茬不成蔫头蔫脑地被赶了出去，甚至有两个还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先生俯身去托七弟受伤的手，跟宫里那些一板一眼的先生一点都不同，还会算命。
小孩有点羡慕了。
“对了。”温栩栩想到什么，叫住几个小孩，“以后七殿下每日晨起都要去我的学堂上学，几位殿下再来可不要扑空了。”
学堂？岂不是跟宫里的书院一样。
他们才不要去。
七弟居然还那么开心！真是个傻子。
等人都跑了，温栩栩这才看向那几个还跪在地上捧着碎碗不知所措的宫女，她垂眸：“你们呢，可听到了？”
“听、听到了。”
“陛下在宫中，但我每日都会将七殿下的课业情况呈上去，包括他的衣食住行。”温栩栩说一句宫女们就抖一抖，“今日之事……”
“先生饶命，先生饶命！奴婢们不敢了！”
都是些趋炎附势的人，有奶就是娘，温栩栩懒得跟她们多说，日后她们都要提着脑袋过日子。
小越景跟着温老师再次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看着有人源源不断往里面送来炭火厚被子新衣服、那张硬冷的床此时被软绸绒毯铺得软乎乎，他激动得手都在抖。
“父皇很在意景儿吗？”他期待地问。
记忆中他只见过父皇两次，都是父皇来避暑之时，不过每次才见一会儿父皇就会被其他兄长哄走。
替他清理伤口的温栩栩笑了声。
什么在意，这些东西都是她自掏腰包买来的，至于把小孩接走上课的事也是因为他爹对他并不在意，他去哪都行，否则这个时代的人怎么会愿意请个女先生来教导皇子。
“管别人做什么？”她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避而不谈，“你在意自己就行，再被欺负就打回去。”
小越景瞪大眼睛：“可是兄长们都比景儿……”
“比你什么？”
小越景说不出所以然。
在他的观念里，兄长们有母妃，有父皇的宠爱，所以可以欺负人。
但他都没有。
温栩栩不擅长讲道理，她更擅长动手：“小娃娃打一架怎么啦，又不会掉脑袋，反正最后谁头发被扯得少谁赢，他下次再欺负你，你就把他扯秃！”
这豪言壮语把小越景惊得目瞪口呆，甚至有点手痒，从未有人教过他如此大胆放肆。
不愧是神仙！
小孩眼里的崇拜溢出，这更让温栩栩觉得自己很有天赋：“听着，以后每天早上九……巳时起我来接你去我家。”
“巳时？！”
这个时候不是要用午膳了吗！
“再早我就起不来了，小孩子也要多睡觉才能长高啊。”温栩栩理不直气也壮，“等到申时末吃完晚饭送你回来，其他时候我会给你买一点吃的放在屋里，你饿了就吃，冷了就穿。”
朝九晚五制。
谁也不亏。
小越景看着自己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屋子感激不尽，泪眼汪汪地站起身来俯首作揖：“景儿谢过先生！景儿一定会好好习课，定不负先生所托！”
托什么？
顶多就是个没有执照的托儿所。
有了早上那一顿，这次宫女们再也不敢怠慢，中午送来的饭菜要肉有肉要汤有汤，热气腾腾的。
温栩栩味同嚼蜡地塞了半碗饭时，对面的小越景已经干了五碗了。
不行，这个崽吃东西的速度远超于积分获取的速度。
他现在才五岁，黑化也是十多岁的事情，等到三万点全拿到手至少还有六七年。
月薪三千的牛马过得都没这么苦。
温栩栩觉得这只羊不太够自己薅，得再想想办法。
再薅几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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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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