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明明是个勤劳的小可爱,怎么到了我这里就变大爷?难道是主角对男配的天然压制?”
四处张望不见柴房,猎户打猎尚未归来,主屋隐透烛光。凌夜澜敲了几下门,孩童缩在门板后,只露一个脑袋。
“小孩儿,还没吃饭吧。”凌夜澜蹲下、身子,与孩子视线平齐,两手前伸掌心向上,五根手指向自己曲了曲,道:“来,跟哥哥走有肉吃。”
若叫戎北漠听见,定要摔碗怒骂:“骨龄至少四十了,哪来的脸!”
小孩儿哪懂大人险恶,深受皮相蒙骗,望了一眼天色,缓缓从门后挪出,却不肯伸出手,只乳燕一般依偎过来,身子轻轻挨着凌夜澜大腿。
金元属阳,凌夜澜体温偏高,大腿处一团寒气贴过来,瑟瑟着偷一点点温暖。凌夜澜朗然一笑,双手探入孩子腋下一提,小团子腾空入怀,灵气萦绕在外,堪称人型地暖。
“咱们还得寻点柴火,小家伙知道柴房在哪吗?”
怀里的身子抖了一下,凌夜澜挑眉,顺着孩子的目光望去,竟是客房的一间矮石屋。这屋子砌得严实,四面墙不留窗户,只在其中一面凿了指头宽的通风孔。
怀里孩子浑身僵硬,凌夜澜耳力不似凡人,隐约听见屋中响动,心中起疑正要推门,身后沉重脚步传来。
“仙长!”猎户足边兽血淋淋,背后雄鹿身中数箭,皮溃肉烂死相惨烈。
凌夜澜回身,抬臂搭在孩子后脑,挡住猎户择人欲食的凶光。
“畜生,怎可骗仙长近这污秽之地。”猎户向凌夜澜陪笑道:“仙长,这屋子是用来屯放猎物的,您瞧。”他指了指身后的鹿,道:“内中尽是腐肉烂躯,仙长还是莫要接近的好。”
“无妨,我进去拾掇点柴火,不碍事。”
猎户忙道:“柴火不在此处,仙长请随我来!”
他紧咬不放,凌夜澜反而疑心大起,怀中孩子抖得厉害,一时又不好妄动。
厨房的窗口对着石屋,凌夜澜摆好碗筷,又叮嘱必须先擦干净手再吃饭。猎户家的孩子起初不肯配合,最后抵不过肉香的诱惑,第一次从被单下探出手。
青紫交错,细长裂口尚未结痂,又有伤上加伤,新肉未愈又遭利器切开。
凌夜澜将孩子抱在怀里治伤,伤药越抹越多,人也越发沉默。戎北漠一个人坐在桌边,四菜一汤近在眼前,却一拍碗筷,扬声道:“凌夜澜,我手疼。”
凌夜澜头也不抬,道:“胡说,偷喝排骨汤时筷子使得灵活。”
“……”戎北漠心道:“你这时候倒是耳聪目明了!”他心里没来由闷气丛生,四菜一汤索然无味,猛然一掌拍击桌面,顷刻间汤洒菜覆满案狼藉。
凌夜澜额蹦青筋,斥道:“陆星芒,有话直说!好端端的,糟蹋东西作甚。”
那一声‘陆星芒’,更叫他如坐针毡,戎北漠跳下凳子,回眸冷视道:“我说了,我手疼。”说完,头也不回疾步而出。
猎户小孩儿轻轻拽了拽凌夜澜的袖子,凌夜澜看了眼满桌菜食 ,收敛怒气,向小孩儿道:“他……他这下怕是真的手疼了。”拍那么用力,只怕伤口都崩开了。
“你莫要担心,与你无关。那孩子也受了很重的伤,一直都很疼,所以近来总是心浮气躁,你们都是好孩子。”凌夜澜摸摸小孩儿的头,道:“都很坚强,也很勇敢。”他试着摸上孩子的被单,道:“给我看一下其他地方好吗?”
被单之下更是触目惊心,有时候人总比魔还要可怕。凌夜澜收拾好残羹,剩下的料勉强还能熬一锅肉汤,惦记戎北漠说咸,凌夜澜特意放轻了调味。猎户家的孩子倒是不挑,捧着碗呼呼地吃。他牵孩子回客房,路遇猎户拦路。
“孽子顽劣,不该再叨扰仙长。”
凌夜澜避开猎户的手,侧身间旋生劲风,这一下巧劲正中猎户罩门,连点数处关窍,猎户倒退数步踉跄倒地,细密痛楚攀爬全身,望向凌夜澜的眼睛满是骇然。
“这孩子与我家孩子甚是投缘,怎能说叨扰。”
猎户疼得汗如雨下:“你修仙者竟持强凌弱,你是何门何派,我倒要叫大家评评理,看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
“好一个持强凌弱,你凌虐无辜幼童时,就应料到会有遭报应的一天。”能猎杀雄鹿的魁梧男人,在凌夜澜眼中,脆弱得与幼童无异,他道:“不想变成第六具尸体,就好好反思自己的过错!”
屋内,戎北漠独坐对烛,听闻脚步渐近,忽而翻身上床,将背向外。房门吱呀一声推开,凌夜澜的声音由模糊转至清晰。
“今晚你便歇在此处。”
戎北漠登时坐起,冷道:“要不要让他认你一声爹,以后你们父子一起修仙问道。”
小孩儿没有根骨,根本不可能修仙,凌夜澜只当他又在跟空气较劲儿,将小孩儿轻轻放下,在戎北漠身前站定,道:“食材是我们一起采买的,你是看着我如何料理烹饪,如何谨遵您的指使。我忙活一个时辰,末了您来那一掌,全毁了个一干二净。”
戎北漠神色微动,转开眼闷不吭声。他打定主意,只要凌夜澜敢吼他,等他日后恢复必要加倍吼回来。这还不够,要将他绑上圣火山,囚在身边好好管教,让他清楚明白,对圣火教主大不敬的下场。
哪知,这人柔来一剑。
“手疼吗,来我瞧瞧,伤口别裂开了。”
戎北漠猝不及防,心脏针扎似的抽抽了一下。
凌夜澜揭开绷带,果见几处崩裂,一时叹息,骂倒是想骂,可孩子已经在疼了,再骂上几句也不过是大人宣泄情绪。戎北漠等了半天,不见他发作,犹豫半晌,竟主动开口找骂:“你不生气吗。”
重新处理好伤口,凌夜澜道:“气啊,怎么可能不生气。”他捏了一把戎北漠僵硬的小脸,道:“可我仔细一想,好像是我先惹星芒生气了。为避免再糟蹋东西,星芒告诉我,你当时为什么气得拍桌子?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吗。”
戎北漠牙关紧咬,忽然灵机一动,反正他现在是‘陆星芒’,言行稍微像小孩子一点才正常。
“你不能对别人好。”戎北漠一开闸,索性豁出去,道:“你对别人好,我就会生气。我控制不住,所以你不能对别人好。”
……好霸道的逻辑,这就是主角吗?凌夜澜噗嗤一笑,小孩儿顿时如炸了毛的猫,张牙舞爪:“我跟你说实话,你居然笑我!”
“没有没有。”凌夜澜揉乱戎北漠的头发,将两个小孩儿都抱上床,又将他们两只小手搭在一起,道:“星芒跟我一起对别人好,不就皆大欢喜啦!”正好我们一个主角一个男配,搭配起来干活不累。
戎北漠:“!!!”
魔教头子被正道人士更霸道的逻辑震撼住了。
小小的破木床承住一大两小,凌夜澜怀里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戎北漠与外面的野孩子四目相对,拼命忍着发脾气的冲动。凌夜澜不知这两小孩暗中的风起云涌,灵气外放烘暖被窝。山林里的尸骸,行为可疑的猎户,隐有异动的石屋都在念故事的低语中模糊。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
戎北漠:“……圣火教教主生平最讨厌的人有二,一是悬天崖的司命,另一个就是妙法观的老和尚。
仿佛感应到戎北漠无声的厌恶,凌夜澜突然止了声。屋里一时落针可闻,只余烛火噼啪作响。戎北漠抬头,只见凌夜澜神色凝重,双目紧盯那一方晕成暖黄的窗纸。
下一瞬,暖黄乍生黑影!
就在黑影出现的一瞬间,凌夜澜闪身而出挡在床前,戎北漠只听一声短兵尖鸣,夜风从破开的窗纸涌入。
“魔!”
“魔!”
“魔!”
凌夜澜身前赫然立着一个浑身浴血的怪物,闪着雷光的九节鞭与止争相互撕咬,那怪物长啸尖吼,口中竟似人音。凌夜澜顾忌两个小孩有意将他逼出房间,足一跺地,剑指向天,止争一声清啸如命千军,剑影绽若怒莲。
怪物无处落地,电鞭舞得密不透风,口中狂呼“魔!”,追着剑影直窜云霄。
凌夜澜留下止争,紧追而去。剑影一化二二化三,将那道狂影席卷其中。那怪物竟与剑影缠斗一处,九节鞭每击溃一道剑影,他便摇头狂笑,长发乱舞,惨白月色落入眼底,凌夜澜见他双目无神,又见他不能辩物,定是目不可视。
这怪物力道强横,虽修雷法却蛮劈横砍,根本看不出师承,周身萦绕暗紫邪光,那是因走火入魔而无法收拢的灵气。他腹部开出一道血淋淋的洞,隐约可见修士沉纳灵力的丹府,内中一枚生满赤红裂纹的金丹摇摇欲坠。
入魔的修士,至少是金丹期!凌夜澜心下计较,右手驱剑影扰乱怪物注意,趁他分神之际,来杀式起手,这一招迅猛强横,是太上忘情诀中最直白的杀招,一招定胜负!
巨剑即将成型前,怪物仿佛感应到什么,猛地向凌夜澜扭过头。
猝不及防四目相对,某种扭曲的情感竟从那双死水之眼中喷涌,具现化成无数惨白尸手抓向凌夜澜。
一声声“魔”犹如铜钟罩顶。
凌夜澜心神巨震,脑海里竟生回音。
‘魔’
“魔!”白衣少年御剑而下,忘情一剑刺入魔的后心。那低阶魔尚来不及发出哀嚎,便随剑鸣一同风散。
‘杀’
“杀!”凌夜澜长剑一振,抖落魔血。
‘啪嗒’‘啪嗒’。
陌生的城市下起雨,四周人纷纷举伞,独他负剑逆行,尘世间一切都新鲜,五光十色模糊在雨景里,都成了绮丽的花影,五颜六色霎是好看。
除完魔,心情甚好,闲庭信步,也是趣味。看在凡人眼中,只觉可怜。
“小弟弟。”茶馆二楼一个女人向他招手:“下雨啦,怎么淋在雨里,快来喝杯热茶吧。”
见他不肯动,又见他白衣负剑,素得就像山间雪,不由笑道:“算姐姐请你的,不要钱,还有特制糖浆浇出来的糖葫芦,定是你没吃过的花样。”
凌夜澜在茶馆下站了半晌,他想像糖葫芦时,不慎放松了灵气,雨滴转瞬浸湿肩头。
最终,迈步进入茶馆。
从此,心魔暗生。
凌夜澜:不愧是主角,逻辑真霸道。
戎北漠:……不愧是主角,你也承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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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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