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谢凌早上亲口的吩咐，宫女太监对他从未半分逾矩，即使心底有小小的不满，在看到这张脸时也没了气。
正午，沈儇吩咐把亭子搭在西湖泉旁边，又让人备上了暖炭，紫檀桌上摆满了吃食，各种热茶、糕点和当季水果，他十分惬意的躺在躺椅上，露台遮风，幔纱挡雨，一心观赏这玉泉美景。冬天水都是结了冰的，眼前的是谢凌用内力化出来的，围着喷泉的是满园春色，各种鲜花开的绮丽。
他余光瞥了一眼，调侃道：“福来，你一天愁眉苦脸比我想的还多。”
福来慢悠悠走过去，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行了别想了，来吃点。”
沈儇递给他一块油酥饼，自己也尝了一口，焦香酥脆，再配上一口暖茶，无比享受。
自重生后，除了生死之外沈儇仿佛看淡一切，就连胃口也变好了。
但他可不是单纯的享受，而是为了维持自己在万民面前恃宠而骄、祸国殃民的传闻。
虽然现在只是京城内，但以谢凌的办事力度，快了。
如今他成功投诚太师，接下来就是坐等福寿宴。谢凌利用他铲除刘氏后，必定不会留着自己的性命，他也不指望璃国能把他接回去，如今只能靠自己。
这两天先配合好谢凌，等宴会举办前得想办法逃走。
“公子，我还是担心您啊！这两天的事情总让我感觉很不安。”福来忧心忡忡道。
沈儇问：“你有什么不安的？”
福来道：“可能是奴才多心了，总觉得天下没有这般好的事，尤其是在皇宫中，太师虽然种种迹象都是对您颇为宠溺，可你们相处不过一夜，真正的感情不都是……”
沈儇打断他：“太师与我是一见钟情。”
福来道：“可是……”
“闭嘴。”
沈儇头疼，这要是再让他说下去，叫人听出端倪可就遭了。
福来又开始苦着脸，叹气。
沈儇身子僵了僵，屏退了四周的人，叹气开口：“福来，我知道你是真心为我好，所以我也不打算瞒你了。”
“我实话告诉你，我和太师之前其实都是……”
“沈公子。”
一道声音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沈儇心里一惊，这声音不用听他都知道是谁。
他换上先前纯情的样子，缓缓起身。
面上故作镇定，内心已经掀起了海浪，毕竟这孩子可是比他都心细的人。
“大人怎么来了。”
宋遇今日穿的不再是黑衣，而是寻常的侍卫衣服，他走到沈儇跟前，来回看了周围摆设几眼。
沈儇脸一红，“这是，今日天气好，我……”
宋遇打断他：“您不必向我解释。臣来告诉您一声，太师要同您一起用午膳，请到主殿去。”
沈儇表情僵住，像是回味了一遍他的话，三息后才问出口，“你是说，午膳？”
“是。”宋遇失神般回答，他也很不解啊。
好奇心作祟，宋遇说完这句是就转身走了，留下空旷的院子里，一脸懵的沈儇和不爽的福来。
沈儇坐回去，目光放空没有放在实处，一个圆滚滚的脑袋慢慢出现，聚焦便看到福来求知若渴般的眼神。
“公子，您刚才没说完，您和太师是……”
沈儇面无表情，干巴巴道：“我和他真心相爱。”
福来：？这跟你先前的语气不一样啊！
沈儇臂肘撑在躺椅上，做双手交叠的动作，过了许久，突然道：“待会儿去大殿你不用跟来，去帮我办件事。”
福来走后没多久，几名宫女就把沈儇领到了主殿，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各色菜式，谢凌早已在桌前等着。
沈儇加快脚步走过去，很自然地找了谢凌旁边的位置落座。
边上的宫人皆是一顿，匆忙低下头不敢往上瞟一眼，连谢凌一下子也没反应过来。
沈儇坐下后才意识到什么，连忙起身行屈膝礼，低声细语道：“来晚了，请太师责罚。”
柔韧的身段还未跪到地上，就被一双有力的手撑着小臂，谢凌放低声音：“无碍，不是说了以后见我不必行礼。还有……”
沈儇被拽疼，懵懵地看过去。
谢凌身体前倾，问道：“该称呼我什么呢？”
……
称呼。
称呼你什么？
是了，他们现在可是名义上的“夫夫”关系。
你顶着舆论压力，就是为了在这里发情吗？
沈儇握紧拳头，面上微微红起来，别过头不去看他，像是害羞，声若蝇蚊：“谢过……夫君。”
谢凌满意一笑，这才放他回座位上。
既没有怪罪他迟到，也没有惩罚他不知礼数。
几名宫女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感慨：太师对他可真是宠爱啊。
一旁试毒的太监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活着见到太师这体贴的样子，他清了清鼓钟般的嗓子，作揖道：“禀太师，已经试完了。”
谢凌看了一眼桌上的菜，水晶虾饺、雪汁酱板鸭、荔心雪梨汤、水草清蒸蛇、芍心菜、玛瑙糖醋鲫鱼，还有一些进贡的糯米球、冰凉糕，当看到某一样时，二人都微微皱眉。
谢凌夹了一片鱼肉放到了沈儇碗中，“尝尝。”
沈儇尝了一口，鱼肉外包裹的酱汁散入味蕾，他小幅度点头，舔了舔嘴边的酱汁，对谢凌笑道：“好吃。”
谢凌与他相视，接着把看起来不错的菜式都夹到了他碗中，边上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没有用武之地，为首的太监见如此好的气氛，也提出建议：“殿下可以尝尝那清蒸蛇，是南蛮那边的特色，加急送来的呢！”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不自觉背脊端正了些，沈儇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紧张，他现在又不是太师，想通后便放松继续吃。
谢凌面不改色，胃里着实被恶心一番，他虽然大可以以不可劝膳为由驳斥对方，可谁又知道这宫里会有谁派来的的奸细，王的喜恶万不能叫人知道，这是皇室的规矩。
虽然他还不是君王，不过也大差不差了。
谢凌理了理袖口，慢条斯理的看向看热闹没压住嘴角的沈儇，挑了挑眉。
沈儇：……
沈儇捂住心口，哼唧了一声。
谢凌立刻搂着他，关切道：“怎么了？”
沈儇抬手，颤颤巍巍的指尖指着那盘蛇说：“我不想看见这道菜，拿下去！”
美人不喜欢是不需要理由的。
谢凌皱眉，立刻瞪着那太监。
老太监震惊后苦着脸，默默地把那道菜撤下去。
几名宫女咽了咽口水，十分默契的往后退了两步，就听见沈儇下一句：“我也不喜欢用膳时有人看着我……”
说完直接顺势挂在谢凌身上，得以让自己腰身舒服些，又朝谢凌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羽睫像蝴蝶的似的扑扇，十分动人。
谢凌被他这么靠着，手不自觉落在他腰上，宠溺一笑，“嗯，都依你。”
谢凌抬头对着眼前几人，道：“还不退下？”
宫女们声音抖成筛子：“是。”
大门关上的瞬间，谢凌像是猫被踩到尾巴似的，立刻把沈儇甩了出去。
沈儇：……我只是对你笑了笑，是你非要搂我腰。
沈儇整个身体前倒，手腕磕在桌角处，直接红了一片，他低头委屈地摸了摸手腕，然后装作无事发生一样埋头吃饭，只是夹菜时故意露出泛红的手腕。
谢凌只是本能反应，没想到一时没能收住力气。他盯着那处“罪证”，语气不明道：“你——”
沈儇快速地说：“我没事，只是稍微有些疼。”
谢凌气笑了，眼神嘲弄地看着沈儇，“我不关心，没想到沈公子竟是个自讨没趣的人。”
沈儇脸上流露淡淡的失落，但没再开口，因为他知道对方已经满意了。
二人安静的吃了会儿，菜肉眼可见的下去一截，谢凌问道：“你在璃国时可骑过马？”
沈儇道：“幼年学过，可因为身体一直不好，所有就没有再骑了。”
谢凌又问：“那你会什么？”
沈儇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思索一番，选了一个最安全的，道：“我会钓鱼。”
果然，谢凌下一秒便道：“好，明日申时本王会派人来接你。”
沈儇放下碗筷，他咽了咽口水，手不自觉握成拳头，有些紧张地问：“是要我做什么吗？”
谢凌凝视他，竟一时间分不清对方是真害怕还是在演戏，收回目光，言简道：“钓鱼。”
沈儇吃惊，愣了一会儿，像是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你这个太师也闲散了吧。”
几乎是用气声说出来的话，但谢凌耳力不比寻常人，这种声音也听的清楚，他忍不住提高声音问：“哼哼什么呢？”
沈儇立刻抿唇，眨眼装无辜道：“没有。”
咚咚——
门被敲响，一道声音传进来：“主子，有信。”
谢凌道：“进。”
进来的是祁承，他进门后看到沈儇也不惊讶，把信交给谢凌后就守在一旁。
沈儇一边塞到嘴里一块凉糕吃一边注意着谢凌那边，时不时瞟几眼那信封——当然是看不出什么的。他的信封封面从来都是无字的。
谢凌没什么表情，一目三行，仿佛只是一封普通的问候信，看完后随意扔给祁承，“烧了。”
祁承走到两步走到几案，就着火折子点燃信封，扔进盏灯内，看着它彻底化为灰才倒上水。
“看什么？”谢凌道。
沈儇收回目光，回答一句没什么后准备继续吃，只听见谢凌下一句道：“来人，把桌子收拾了。”
沈儇：……
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谢凌，眼神充满困惑和幽怨。
跟个小怨灵似的。
沈儇可笑不出来，当宫女把菜都撤下去时，还保持着沉默。
他现在可以肯定信里不是什么好事了，是倒反天罡的事。
从前都是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从来不在乎别人的感觉，现在自己成了被戏弄的人，只觉得难堪。
“眼睛快粘盘上了。”谢凌好心提醒道。
沈儇不想理他，移开视线。
“主子。”祁承走过来，伏在谢凌耳侧说了什么，谢凌听完淡然地说：“一介商人，难不成真的要钱不要命？”
“尽管去做。”
祁承颔首，“是。”
沈儇提起精神，商人，威胁？
电光火石之间，他反应过来：谢凌口中说的这个人是白思辰！
玉华楼的主人，在各大官员之间贩卖消息作为他的主要生意之一，再往后三个月之久，他才查出此人是户部尚书幼子。
六部之中，户部尚书白武，对于一直把持朝政的谢凌一直有意见，但做事中矩也不站队，可白武的小儿子白思辰，却是最后导致“自己”死亡的关键人物之一。
玉华楼，一张好结实的网，连他都能网住。
正好，他先来试试水。
谢凌起身出门，临走前对沈儇道：“本王下午还有政务，你自己玩去吧，别出太师殿。”
沈儇看着远走的谢凌，眼底慢慢浮现墨色。
沈儇生气。
谢凌：可爱的小怨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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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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