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越的脑部被检测出有出血,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做了脑部手术,等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戚苗弯着腰正在床下摸索,一会儿他捡起一个勺子,起身看到顾清越半睁着眼睛看他,微微一愣,按住顾清越想起来的动作,低声说:“我去叫医生。”
顾清越往窗外看去,外面高楼大厦,灯光闪闪,不知道是傍晚还是深夜。
一会儿戚苗跟在医生后面走进来,大概过了半小时,医生才离开,戚苗拿着刚才记录医生嘱咐的笔记本重新坐到顾清越身边。
戚苗认真地看着自己的笔记,抬头看到顾清越包扎起来的头,似乎叹了一口气:“一直都很难受吧?为什么从来没有说过?”
顾清越斜睨了他一眼,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他又睡了一觉,再起来时戚苗还在他床边。
“厕所。”顾清越推了下伏在床边睡觉的戚苗,戚苗起来了,拿着便壶扶起顾清越,顾清越冷冷地看着他,似乎想要自己下床,但是确实无能为力,只能在床上解决,等戚苗拿着便壶出去再回来,就看到顾清越满脸通红,看着自己的眼睛也比刚醒来时明亮了许多。
顾清越一直是个自尊心很高的人,戚苗不会多提他的难堪,只不过洗干净自己的手,热了热床边的粥扶起顾清越给他喂粥,动作很轻。
顾清越一口一口地喝着,抬头看到戚苗低垂着眼睛,在这个一直沉默内敛的人身上竟然感受到了温柔。
等顾清越吃完,戚苗开始收拾他这几天来没什么心思打扫的桌面,顾清越静静看着他,慢声问:“想过出国吗。”
因为嗓音沙哑,听着意外的柔和。
戚苗转过头看顾清越,目光从顾清越苍白的嘴唇扫上去,看到顾清越疲惫的眼睛。
“还好,”戚苗的手微微颤抖,平静地开口:“我都可以。”
“嗯——准备一下吧。”
戚苗静悄悄地出了病房,神色怔忪地站在门外。
再过十多分钟,戚姝苑会过来看顾清越,戚苗套上衣服到外面的便利店漫无目的地闲逛,从顾清越出事到今天,大概已经四五天,除了他打电话让戚姝苑过来那一次,他都没有见过戚姝苑——这其中有他刻意躲避的原因。
顾清越也不是第一个和戚苗说出国的人,在顾清越做手术的期间,戚姝苑整理好情绪,让戚苗跟着戚守望去德国。
“如果你对我还有一丝的抱歉,就听我的建议。”戚姝苑还是以身为母亲的目光看戚苗:“一切一切我都不追究,好好生活吧——我是为你好。”
戚苗低眉垂眼地站在戚姝苑面前,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他想顾清越肯定知道戚姝苑的决定了,因此醒来之后也说了出国。
但是他们绝对不可以一起离开这里。
想着时间差不多了,戚苗随意在超市拿了几件东西,结账打算回去,可往外一看,居然看到戚姝苑就站在玻璃窗外面,挎着包,神色冷淡,不知道隔着玻璃看了戚苗多久。
戚苗喉结微动,拎着东西推门出去,冷风迎头吹来,松开手,门被惯性甩得振荡了两下,戚苗出神之下被夹住手腕,他看了眼戚姝苑,见到戚姝苑拧眉看着他,讪讪地将手藏到袖子里走过去。
戚姝苑由上自下打量他一身随便套上的衣服,早就已经降温,他还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运动外套,前几天见面的时候戚苗也穿着这套衣服。
“找个地方坐下来说吧。”戚姝苑带着戚苗到了一个咖啡店坐下,看到戚苗的肩膀展开,不再寒缩着,才问:“和你说过的事考虑过了吗?”
戚苗犹豫了下,点点头。
“但是——我不会出国。我会去别的地方,”戚苗抿抿唇,看着戚姝苑没怎么变化的脸,他到现在不敢再称呼这个人为母亲,但也不敢叫得生疏,只能含糊地用着代词:“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等顾清越好了,我就收拾东西走——不会告诉他我去了哪里。”
戚姝苑把咖啡杯重重地放下:“这里有护工照护,用不着你。”
戚苗愣了一下,怔怔地说:“好.....我现在走。”
戚姝苑冷看了他一眼。
“呼——”戚苗舔舔唇缓下艰涩,才说:“其实我们不是在一起,顾清越对我没有您想的那些感情,他只是恨我,以他的角度来看,他做不出抉择,但我也没有给他合适的答案。是我走错了,连累他到现在,他,他爱您,对家也很期待。”
“什么答案?”
戚苗终于敢说出真相,他没脸看戚姝苑,低下头说:“顾清越高中升学不久,知道了我们各自的身份,我们本来约定好过几天就告诉你。”
戚苗想到当时自己的忐忑,顾清越安慰他,但是眼中有掩饰不住的期待。
顾清越很笃定地认为他们两个都会得到好的对待,那个“坏的家”不会束缚到他们每一个人。
可是在王琴查出病症那天,顾清越眼里的坚定动摇了。
这就是顾清越当时所在的“角度”。
他没办法主动去做让王琴命运雪上加霜,甚至可能是毁灭人生的决定。
戚苗对戚姝苑说,后来王琴出了事。
“是我请求他,再给我一段时间。”
当初自己抓住顾清越胳膊苦苦哀求的画面还历历在目,站在了十字路口的顾清越就这样摇摇晃晃停下了向前的脚步。
戚苗抬头看戚姝苑,对面的人脸色已经一片冰冷,淡漠地看着戚苗,因为她知道,在顾清越高中后,可能正是顾清越痛苦的时候,她以顾清越偷窃的原因,辞掉了王青和她丈夫的工作。
那之后戚姝苑很少再见到顾清越。
戚姝苑“呵呵”的冷笑了两声,对着戚苗,褪去了所有温情。
她的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自己想象中疾厉刻薄的话,许久,只是说:“戚苗,你让我失去了两个孩子。”
等着批评的戚苗浑身巨震,面无血色地看着戚姝苑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
戚姝苑出了门,旁边的街景和室内只隔了一扇布满白霜的玻璃,但是戚苗不敢侧头去看,他失焦地看着对面放凉的咖啡,心好像已经四分五裂,但是眼泪一滴没留。
他不太有脸面去哭。
这一天之后,戚苗就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的消息,公寓和他与顾清越合居的房间里面东西都在,上次他特意去找的照片也静悄悄地躺在抽屉里。
他就这样穿着那身没怎么换下过的运动套衫从C城的冬天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生病的人总是觉多,顾清越又睡了一觉起来,他不知道戚苗在他睡觉的时候离开了病房,也不知道戚姝苑来看过他,只是身边多了两个护工,询问之后知道是戚姝苑叫过来的,他“哼”的笑了一声,没再给出任何反应。
戚姝苑来找他,在门外看他头脸都是肿胀的,紧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副睡梦不安的样子。
护工看到戚姝苑拿着饭盒,轻声把顾清越叫醒。
顾清越以为戚苗来了,但是睁眼看到的却是戚姝苑,他又往戚姝苑身后看了眼,没有看到戚苗。
戚姝苑走到床前,把带来的饭盒打开,说:“尝尝我做的菜。”
虽然语气还是冷淡的,但还是让人微妙的感到与从前不同。
顾清越的动作有些迟缓,说了声“谢谢”。
护工喂顾清越吃完饭,戚姝苑欲言又止,可见顾清越行动起来处处不对付,想他还在病中,只能压抑下自己的天生强势和亟待让一切回归正轨的**,瞥了眼顾清越压在枕下的手机,悄无声息地走了。
之后一连好几天,来病房的都只有戚姝苑,戚苗不见踪影,顾清越渐渐开始觉得不妙,给戚苗发消息、打电话,全部没有回应。
顾清越不得不质问戚姝苑:“戚苗去哪里了?”
戚姝苑想戚苗应该已经走了,她仔仔细细打量自己的儿子,看到他眼里竖起的敌意,没有移开眼睛,而是迎上顾清越的目光。
顾清越压下眉看她。
“他有他自己的选择,”戚姝苑说:“就算不见他又怎样?现在位置已经调换过来,你们小孩间的把戏,有必要再延续吗?”
“你让他出国了?”
“我之前说最好让你出国,是因为你的导师就在德国,刚好适合你的发展,”戚姝苑能主动解释已经是服软的态度,她本来话语强硬,可想到戚苗说过的话,不由心软:“但我现在觉得,我们相认不久,或许应该好好的相处一段时间。”
顾清越冷笑一声,刚想讽刺,却听到戚姝苑说:“我知道我误会过你,作为误会你的长辈,我向你道歉,可是作为一个母亲,顾清越,我没欠过你一丝一毫,你对一个过错者还能孝敬十几年,对我犯不着盛气凌人吧?”
顾清越的面色微变,紧抿住唇撇过头,过一会儿,问:“戚苗现在在哪里?德国?”
戚姝苑深深地看他一眼:“你真的喜欢他吗?”
顾清越无法回答,下颌紧绷:“不能......让他这么走了。”
戚姝苑像在看一个握住抚慰巾不肯松手的孩子,犹豫着伸出手,盖住顾清越的手,顾清越诧异地抬起头。
“忘了戚苗吧。一直以来,因为别人得到,而令你失去的,从今天开始都会重新回来的。”戚姝苑紧紧握住顾清越的手背,想与他传达相同的力量:“我也会忘记戚苗,他做过的一切事,好的坏的都不会再去想了,让我们这个家重新开始吧,嗯?”
顾清越低头看着戚姝苑握住自己的手,明白了什么,头又是一痛,面色痛苦:“他和你说了什么?又是那套都是‘自己错了’的说辞?”
“从来,从来——”顾清越攥紧手掌,忍住想要宣泄的怒意,对戚姝苑咬牙说:“忘掉?凭什么?小孩子都知道道歉要给糖,他却马不停蹄地跑了,得到你的恩赦就觉得万事大吉了?我呢,我呢!”
“不是已经报复过了吗。”戚姝苑的语气带了一丝冷漠。
“做到那个份上也够了,”戚姝苑站起身,叹了口气,疲惫地说:“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自己其实也错了,或者你现在已经清楚了,不是吗?”
她也无心再应对顾清越的无理取闹了,说:“我也不知道戚苗在哪里,他去了一个由他自己选择的地方,这很好,可能等你找到他的那天,你已经冷静下来了,做事能更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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