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来搬去了次卧。
连续一周,他几乎一直呆在卧室,除非必要不出来,单方面中止与秦郁上的沟通,只有在看到江棠承时才会露出笑脸。
然而连江棠承都看出他笑得有多勉强,终于在有天晚上不安地问秦郁上,他爸爸这是怎么了。
秦郁上摸着江棠承的头说:“你爸爸在思考一个问题。”
江棠承窝在秦郁上怀里,天真地问:“这问题很难吗?”
“挺难的。”秦郁上顿了顿,“所以我们要给他时间。你最近乖一点,别去打扰他。”
江棠承很懂事地点了下头。
秦郁上又同小崽子商量,“我明天去录音棚,你是跟我走,还是去奶奶家?”
江棠承来精神了,当然选跟秦郁上去录音棚,又问:“那江小糖一个狗在家吗,万一它淘气吵到爸爸怎么办?”
秦郁上无奈,“把它一起带上。”
秦郁上执导的首部电影已经完成拍摄,择期上映,部分片段现场收音不好,需要到录音棚补录。
一整天,江棠承都呆在秦郁上旁边看他爸工作,江小糖则乖乖趴在地上,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聚精会神认真学习的小主人。
忙到晚上收工,秦郁上还是把江棠承连人带狗地提溜去了梅瑛那里,逗了会儿妹妹,又拿一锅煨好的牛腩,回家给江来煮面。
面条劲道,牛腩软烂,配上鲜嫩碧绿的生菜,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出了锅。秦郁上在围裙上擦干手,走到次卧门口正准备敲门,门忽然从里面开了。
四目相对,江来愣了下,秦郁上温和道:“吃饭吧,你要是想在屋里吃我给你端过来。”
江来沉默了几秒,“不用,我去餐厅吃。”
两人相对坐下,安静地各自吃饭,没了两个孩子和狗,房子显得太安静太空旷。
秦郁上抬起眼,悄悄打量对面的爱人。
江来做事认真投入,吃饭也认真,挑起一筷子面送进嘴里慢慢咀嚼,只是神情有些木然,敞开的领口下锁骨更加凸出,短短几天就瘦了不少。
秦郁上尝试换位思考,将自己置身江来的处境。如果有一天,他知道曾经的父亲成了生下他的那个人,而另一个父亲也在时隔二十多年后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会怎么样?
结果是无果。
他想象不出这对江来的冲击有多大。
秦郁上只有说不出的心疼。
似乎察觉到对面的视线,江来抬起头,疑惑道:“怎么了?”
这算是这一周,江来主动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秦郁上笑着道没什么,又主动找话题,谈今天带江棠承去录音棚,又说了点妹妹的趣事。
江来安静听着,虽然没说话,但表情松快不少,一碗面也吃掉大半。
吃完饭,秦郁上收拾残局,摘了围裙从餐厅出来,见江来竟然没回卧室,抱臂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
听到动静,他回了头,冲秦郁上微微一笑,忽然道:“对不起。”
秦郁上一愣,还来不及反应,紧接着江来的下一句话直接叫他热血上涌。
“我爱你。”
秦郁上快步走过去,一把拥住江来,低头亲了上去,混乱的鼻息交织在一起,秦郁上叼住江来的嘴唇,急切地表明心迹:“我也爱你,我爱你宝贝。”
江来闭上眼,承受着秦郁上凶狠的亲吻,一行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随即被舔去。
秦郁上心疼不已,托着大腿把江来抱了起来,吻了吻他闭着的眼睛,哑声问:“想去哪里,床上还是浴室?”
江来声音发着抖,“浴室。”
从客厅到浴室的地上散落着领带衬衫,秦郁上拧开花洒,浴缸同时放水,狭小的空间很快热气蒸腾。
秦郁上比初次时还要激动,不停亲吻江来,一遍一遍重复“我爱你”,江来也情动得厉害,攀着秦郁上才勉强站立。
等浴缸放满水,秦郁上把江来抱进去,水面很快荡起激烈的波浪,直到江来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他才展开浴巾把人抱上床。
江来闭着眼,等秦郁上替他吹干头发,才睁着有些发红的眼睛说:“这几天对不起。”
秦郁上做了个深呼吸,“是我要说对不起,我不该问你那种问题,事实是我回了国,我们重逢了,有了崽崽,还有了妹妹,我不该做出那样的假设,你说的对,这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江来笑了笑,闭上眼,很轻地嗯了一声,“我爱你。”
秦郁上心中滚烫,在他额头吻了一下,“我也爱你。你先睡,我去收拾浴室。”
刚要走,睡袍就被江来拉住,他闭着眼,用近乎呢喃的声音道:“别收拾了,我想你陪我睡。”
江来眼底两团乌青,秦郁上一看就知道他这几天肯定没睡好,怎么能不答应。
关了灯,卧室陷入黑暗,江来下意识贴过去,秦郁上展臂搂住他,无意识地拨弄着他的头发,想起什么,说:“过两天有个活动,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江来在半梦半醒的边缘,勉强拉回些神智,“什么活动?”
“一个论坛。”秦郁上听他声音实在困倦,拍拍他的后背,说,“先睡吧,明天再说。”
“嗯。”江来应着,下一秒便陷入沉沉的梦境里。
*
春暖花开,草长莺飞,岚城处处洋溢生命的气息,秦郁上回国也刚好一年。
这一年来,他因为多重身份备受关注,前任影帝,新晋导演,经营一家公司和基金会,去年地震时还亲自前往灾区,热度居高不下,因此邀请他的活动也很多。
秦郁上有意转幕后,刻意减少曝光,除非必要尽量减少在公众场合的露面,但这个活动他实在推不掉。
那是个国内有名的经济论坛,江来在网上查了一下,级别很高,两年举行一次,广邀产学研各界参与,露面的都是各行业有头有脸的人物。
“实在推不掉。”秦郁上故作苦恼,“非要给我颁个杰出青年企业家的奖。”
江来抬眸看他一眼,眼中含笑,“我去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我老婆这么优秀,我儿子这么可爱,我不仅要拿奖,还要气死到场的人,让他们全都羡慕我。”
于是到这一日,一家三口整装出发,先参加颁奖礼,之后还有个非正式酒会。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秦郁上登台领奖,当颁奖嘉宾现身的那一刻,江来的笑容僵在脸上。
台上的秦郁上同样一愣,很快调整好表情,笑着从陈实修手中接过奖杯和证书,飞快说完事先准备好的感言,一下来就到处找江来。
江来笑着鼓掌,“恭喜秦·杰出企业家·郁上!”
他一边说,江棠承一边在旁边转圈撒花,“爸爸棒棒!”
见江来神色如常,秦郁上松了口气,却也不敢真的放松警惕。江来演技日益精进,有时连他都能骗过。
秦郁上想了想,还是决定解释,“我不知道他会来,主办方之前邀请的嘉宾名单里没有他。”
虽没明说,但彼此都知道“他”是谁,江来平静道:“我知道,没关系。”
他已经打定主意,就当没看过那些信,把陈实修当成江怀礼的普通同学。
颁奖礼后就是酒会,秦郁上得了奖,恭喜的人自然少不了,带着江来到处显摆。
江来受不了他跟个显眼包似的,转身要走,被一把拉住。
“你干什么去。”
江来四处看了看,有些担心,“我去找崽崽。”
这么巧,乔宴祁一家也受邀参加今晚的酒会,毕竟乔母也是赫赫有名的商界女强人。江棠承一见乔宴祁就跟他跑了,俩小孩不知道躲在哪里玩。
“那儿呢。”秦郁上指了指自助餐台,“放心吧,我一直盯着,都是大孩子了,不会有事。”
江来暂时收回心,继续陪秦郁上应酬,碰上秦郁上两个生意伙伴,交谈中有人谈起陈实修。
原来论坛主办方邀请陈实修多次,他一直拒绝,最后关头却答应了,因此不在公布的嘉宾名单上。
虽然近一年不怎么在公开场合露脸,但陈实修依旧是国内经济界的领军人物,地位超然。
从露面起,他身边就围了一群人。
江来有些走神,对面那两人还在继续说。
“听说陈教授好像是身体不好,到乡下修养去了。”
“是不是腿又不好了?那我得给他介绍医生啊,我有认识的名医。”
“你看他周围那么多人,你挤得进去吗?”
秦郁上看向江来,就见江来握着红酒杯的手指明显变得用力,忽然开了口:“不好意思,陈教授的腿怎么了吗?”
“你不知道吗?”其中一人有些惊讶,压低声音说,“他年轻时出过事故,命保住但左腿残疾,现在去哪儿都离不开拐杖。”
江来嘴唇抖了一下,下意识往陈实修的方向看去,恰好陈实修也看到他,微微一笑,对周围的人解释了几句什么,便朝他走了过来。
他今天穿着西装三件套,如初见时那样温和儒雅风度翩翩,停在江来面前,喊他名字。
江来眼尖地看到了他胸前别了一朵芍药的胸针。
秦郁上见江来没说话,神色也不对,先一步上前同陈实修握了下手。
刚颁完奖,陈实修自然记得秦郁上,寒暄两句便笑着说:“刚才在台上我就想问你,江来是不是也来了。”
秦郁上有些吃惊,他上次陪江来去找陈实修,只远远照过一面,连话都没说,没想到陈实修竟然记得他。
陈实修想起江棠承,又问:“小朋友来了吗?”
秦郁上看了江来一眼,江来还是没反应,直勾勾盯着陈实修衣服上的胸针。
他只好说:“来了,在旁边玩。”
秦郁上那两个合作伙伴没想到秦郁上跟陈实修这么熟,顿时露出“跟大佬这么熟还不给我们介绍你也太不厚道”的表情。
等那两人围着陈实修聊上,秦郁上才小声对江来说:“你要是不想呆咱们就回家。”
陈实修大概听到了,转头问:“要走了吗?”
他看着江来,温和地问:“还没问你最近怎么样,什么时候再回平阳?”
江来目光沉沉地同他对视几秒,忽然开了口,“您腿受过伤?”
他语出惊人,众人都愣了,秦郁上心道不好,连忙拉了拉江来。
陈实修却一摆手,似乎一点也不介意,面容依旧温和,“是出过事故受过伤。”
当年他受一家公司委托去一处工地考察,钢筋掉下来正好贯穿他的左腿。
“什么时候的事?”
陈实修说出一个日期。
江来忽然有些站不稳,竟然跟江怀礼去世同年同月,前后只差了一周。
“后来我去国外,其实也并不全是考察,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治腿。”
众人不知何时散开,就连秦郁上也远远地站在旁边,只剩他们二人还面对面站着,陈实修回忆过去,语气发沉,“那之后我着实消沉了一阵子,后来……”
“后来怎么了?”
“后来看到了你父亲在同学录上给我的留言。”
江来闭上了嘴。
胸腔有股强烈的情绪左冲右撞,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而陈实修胸前的那朵胸针,那抹红色也变得愈发刺眼。
就在这时变故横生。
餐台旁忽然传来骚动,有人高喊“有小孩晕倒了!”
江来头皮瞬间一紧,同秦郁上对视一眼,立刻狂奔过去,拨开人群,就见乔宴祁坐在地上,江棠承手足无措地跪在旁边。
“崽崽!”
“怎么回事?”
江棠承急得哭了,一抽一噎地道:“爸爸,乔宴祁好像呛到了,我想跟他玩就从后面吓唬他,我不知道他吃了东西……”
见出事的不是江棠承,秦郁上松了口气,立刻打120。
乔宴祁脸色涨红说不出话,表情十分痛苦,的确是异物卡喉的表现。
江来迅速脱掉碍事的西服外套,单膝跪在乔宴祁身后,双手握拳抵住他肚脐上方,连续快速地向后上方冲击。
很快,乔宴祁就把一粒花生吐了出来。
江来又问乔宴祁还有没有其他不舒服,乔宴祁摇了摇头,平复了一下呼吸,转头看跪在旁边的江棠承,伸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救护车来了,江来不放心,同乔母一道跟车。
秦郁上开车带江棠承一道去医院,下了车才发现陈实修竟然也跟了过来。
陈实修是让主办方的车送他来的,阻止了秦郁上未出口的询问,伸手在江棠承头上摸了摸,才对秦郁上说:“先看看那个小朋友。”
乔宴祁被推进检查室,乔母平时雷厉风行,此刻也慌了神,江来安慰对方几句,见秦郁上带着江棠承来了,立刻走过去。
“江棠承!”江来厉声道,“我是不是说过,吃东西的时候不能跑跳打闹,你为什么还要在乔宴祁吃东西的时候吓唬他?”
江棠承长这么大还从没被江来这么严厉地训斥过,哭着往秦郁上怀里躲。
“你还哭!”江来呵道,“你知道今天这件事后果会有多严重吗?”
“江来!”秦郁上压低声音,“你冷静点。”
“我很冷静。”江来面色冷凝,“你让开。”
江棠承敏锐察觉他爸可能护不住他,又赶紧躲到了陈实修的后面,从他背后探出头,可怜兮兮地望着江来。
江来这才注意到陈实修,顿时愣了。
陈实修也没想到江棠承突然躲他身后,同样一愣。
乔母隔着检查室的玻璃窗看到乔宴祁对她比了个耶,知道没事,心里踏实了。她素来疼江棠承,也有点看不过去,走过来劝道:“没事没事,崽崽肯定不是故意的,反正宴祁皮实。”
看着面前的三个大人,江来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秦郁上想去追,又不放心儿子,弯腰替江棠承擦掉眼泪,又严肃地批评了一顿。
“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江棠承可怜兮兮,望着江来离开的方向,“爸,爸爸是不是生气了,你快去把他找回来吧。”
秦郁上知道江来发这么大火并不全是因为江棠承犯了错,叹口气道:“算了,让他冷静冷静。”
陈实修旁观这一幕,心中惊移不定。
他一直以为江棠承是江来的儿子,秦郁上不过是江来的同性情侣,但秦郁上对江棠承的维护和疼惜,江棠承对秦郁上的信任和依赖,不是亲生父子根本做不到。
“你……”等江棠承跑到检查室前去看乔宴祁时,陈实修终于忍不住了,问秦郁上,“你是崽崽父亲?”
“是。”秦郁上没有犹豫,“我是崽崽父亲。”
“那这孩子是你还是江来的?”
秦郁上来不及回答,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您要是想知道,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江来不知何时走回来,手里端一杯江棠承爱喝的热可可。
“我们都是崽崽的父亲,而崽崽……”他刻意停了两秒,才一字一顿道,“是我生下来的。”
陈实修眼神顿时变了,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那你……”
“换我问你了吧,陈教授,我看过你给我父亲写的那些信。”江来直接了当,目光幽深地看向陈实修,“我想请问你,你跟我父亲江怀礼,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抱歉来晚了,鞠躬,下一章是陈爸爸视角回忆当年大学时光,下周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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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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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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