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和绾绾六岁生辰将近。
以往卿如是并不会着意给两个小家伙准备生辰礼，总觉得他们该学会自己在生活小事上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感，不必在他人馈赠上寻求快感，她送什么东西也都是出其不意，从不在节日与生辰时刻意送，以免两个孩子久而久之养成骄奢之气。
可月陇西说，朝朝身上的骄奢之气已经很重了，不仅骄奢，还隐隐有淫逸的趋势，所以这生辰礼送不送的似乎没有多大区别，给了还能让孩子高兴点，不如随意一些，且六是吉数，送了讨个好彩。
卿如是被他说服，决定悉心准备一次礼物。思忖多时，她打算尊重孩子的意愿，先去问一问他们想要什么。
晚膳毕，入夜凉。庭院中有一棵桃树，是朝朝绾绾出生那年种下的，如今枝繁叶茂，月陇西就命人绑了秋千。此时月陇西抱着绾绾，和卿如是一起并排坐在秋千上。
月陇西把玩着小闺女梳得整整齐齐的一根根辫子，卿如是则拉着小闺女的手，给她涂抹香香的脂膏。绾绾这两年除了个子稍微高了那么一点点外，什么都没变，脸蛋上的婴儿肥怎么都褪不下，这般奶嘟奶嘟地虽然也玉雪可爱，但总觉得格外受人欺负，更何况绾绾又是个天生的哭包，有没有真受人欺负不清楚，反正她哭了就得操心就得哄。
好在绾绾乖巧听话，除了胆小爱哭没别的毛病了。
月陇西方才把玩绾绾的头发时手痒，将她的辫子拆了一根，现在想帮她编回去，发现不是一件容易事，边琢磨着，边温柔地问道，“马上就是绾宝的生辰了，绾宝想要什么礼物啊？”
绾绾皱起眉头，眨巴着水灵的大眼睛，认真想了很久，想定之后啃了一大口甜饼，像只磕巴磕巴啃坚果的小松鼠，待甜饼咽下肚，她犹犹豫豫地小声说：“我想要景王府的小公子。”
卿如是瞪大双眼，抬眸看向月陇西：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月陇西也是一头雾水，心觉好笑，用手肘抵住秋千架，撑着额偏头问道，“绾宝说的那位小公子，可是常和朝朝打架的那一个？”
绾绾笑眯眯地点头：“嗯！”
月陇西握拳抵唇低笑出声，瞧了眼卿如是，后者蹙眉表示自己根本笑不出来，闺女这才几岁，小小年纪怎么这般没有定力，她稍侧身示意嬷嬷去把月朝找来，得好生问问绾宝和景王府的事。
“那绾宝为什么想要景王府的小公子？”月陇西却认为没什么大碍，甚至觉得颇有意思，继续追问道。
绾绾抬起粉.嫩.嫩的小肉手，举高糖饼，“因为小哥哥会给我买糖饼和甜糕！”说完利索地收回手啃了一口。又见她随着秋千摇晃脚丫子的工夫自个蹬掉了鞋，脚腕戴着的银铃镯子叮铃铃地响。
“糖饼和甜糕你吃的还少吗？你都快吃坏牙齿了。”卿如是刮了刮她的鼻子，示意她跟着张口，“啊——”
“啊——”绾绾抬起头望向自家娘亲，张开嘴巴。
卿如是盯着她的后槽牙瞧了会，拍拍她的脑袋，“绾宝不可以再多吃甜食了，记住哦。”
绾绾认真地点点头。然后讷讷地啃了一口糖饼。
“王府的小哥哥也得少去见，知道没有？”卿如是悄声道。
绾绾眨巴眨巴眼，“为什么呀？”
月陇西也眨眼，跟着笑道，“为什么呀？”
卿如是瞪了他一眼。
月陇西立即改口，问绾绾道，“爹爹给你买糖饼和甜糕不好吗？小哥哥买的难道更香一些？”
绾绾摇头，扑到月陇西的怀里去蹭他的颈子，“爹爹买的更香。”顿了下，她又扑到卿如是怀里，嗫嚅道，“但是小哥哥长得好看……”
月陇西逗她，“爹爹不好看啊？”
“爹爹好看是娘亲的。”绾绾甜甜一笑，“小哥哥好看……是绾宝的。”
月陇西伸手帮她拂掉嘴边的饼屑，“咱们绾宝可以啊，这么小就会给自己找童养夫了。”
“世子，夫人，小少爷来了。”嬷嬷隔着月亮门喊了一句。
本想跑过去吓他们一跳的小人儿停下了疾奔的脚步，撇撇嘴，小心翼翼地问道，“爹娘……我今日没有犯什么事罢？我府门都没出的，先生教的东西也都背了。”语毕时，他刚好走到秋千旁，伸手抢了绾绾的糖饼，捏下一块吃掉，再把剩下的塞她手里还给她。
绾绾反应慢，被塞回来后才晓得低头去看手里的糖饼，愣了会又抬头看向朝朝，拉住他的手，很大方地把糖饼塞到他的掌心，“全都给哥哥吃。”
“哎呀一口就可以了，吃多了腻味，还齁嗓子。”朝朝嫌弃地蹙蹙眉，“你自个留着吃罢。”
月陇西漫不经心地淡笑着，捏住他的手腕，缓缓吐字，“让你吃，你就吃。”
“啊……啊啊啊疼……疼啊！我吃我吃，我马上吃……”被捏住手腕的朝朝惨声认怂，三两口把剩下的糖饼都咽进肚子里，手腕这才逃过一劫。
“坐过来。”卿如是盯着他满是郁闷的小脸，往边上挪了些，拍了拍中间位置，“娘有话问你。”
“哦……”朝朝先瞟到掉在秋千旁的一双小靴子，弯腰捡起来，这才爬上秋千。没有去坐中间的位置，而是爬到卿如是的腿上坐好，又自顾自埋头抓起绾绾的小脚丫，默不作声地给她穿鞋。
月陇西开口，“我问你，景王府的……”
“连这你都知道了？！”不待自家爹说完，朝朝猛地抬头摆手辩解，“西爷，这回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想去掏个鸟窝，他们家那窝鸟我盯了好多天了！掏完鸟窝我就想跑来着，奈何他们家的人跟我八字不合，我都没来得及说明意图，侍卫一窝蜂冲过来了，夜黑风高，他们人多势众，一句‘弓箭手准备’我吓都吓死了，没办法，只好掀了他们屋顶的瓦，制造点混乱才得以跳墙逃出……”
稍顿，朝朝又皱眉疑惑道，“不对呀，昨儿个我没露脸，他们应该不知道是我干的啊？这么快找上门了？他们该不会一找不着人就都赖在我头上罢？岂有此理。西爷，我保证，我绝对没留下证据，他们这是找不到证据想直接栽赃于我，让我背黑锅。要不然对峙的时候你试着跟他们狡辩一下？”
月陇西：“……”
卿如是：“……”
朝朝挑眉：“你觉得我提议得怎么样？”
月陇西亦挑眉，“我觉得，你先下来，搁我这面前跪着。”
景王府被人夜袭的事在朝中闹得沸沸扬扬，奈何王府什么都没丢，人也都安好无事，实在不知这位掀了屋顶砸了满院碎瓦的刺客闯入府中究竟有何贵干。
想他今日朝罢，听说此事后还笑话了番那无厘头的刺客，谁能料到，刺客竟然是自己的亲儿子。
眼看着月陇西的笑意愈渐不善，朝朝很识相地跪了下去，“实在不行，有什么需要我出面的你尽管说，赔瓦片的事，我压岁钱零花钱都攒了不少，能帮衬着你赔点我肯定帮，哈，哈哈，哈……”
尴尬地笑了几声，没人搭理，他闭嘴了。
“你可真是我嫡亲的好儿子啊，思虑如此周全，既孝顺又仁义。”月陇西意味深长地道，“既然如此，把你所有的银子都上交了罢，一会我让你斟隐叔叔来搜查。”
“啊？”朝朝哭丧着脸，“西爷，我说笑来着……”
“你看我和你娘笑了吗。”月陇西偏头。
绾绾捂着嘴咯咯笑了两声。
朝朝：“……”
卿如是抿唇笑了声，瞟他道，“行了，娘有别的事要问你，你给我老实回答。”
朝朝点头。
“景王府的小公子和绾宝怎么认识的？你是不是偷偷带绾宝出府了？”卿如是低头瞧了眼绾绾，她不知哪里又拿了块芙蓉糕咬着，事不关己地旁听。
“不是我带出去的，是前些日子景王府的人带着那小子来府上找爹，恰巧你们都不在，我就帮你们接见了一下，后来斟隐叔叔不是跟你们说了，他们给我赔礼来的吗？就那次，绾宝跟他认识的。”朝朝指着绾绾，“我看得清清楚楚，绾宝她也太好哄骗了，那小子拿我们家的糕饼给她，说是外面买的，这她都信？让我这么聪明的人一点面子都没有。”
绾绾手里的芙蓉糕直愣愣地掉在地上，“不是外面买的吗？”
“是外面买的。”朝朝气得翻白眼，撇嘴道，“那是我在外面给你买的，我的银子不都拿来供你吃了吗？你院子里的糕饼是我每天出府的时候，你嚷着让我带回来的。他当着我的面，拿你院子里的糕饼送给你，你还记着他的恩情，蠢透了。”
月陇西似有所悟，“所以那次他父亲刚上门赔完礼，你又跟他打了一架，是因为这个？”
“是因为他趁我和嬷嬷不注意去摸绾宝的手！”朝朝说得有模有样，“流.氓，败类，无耻！”
卿如是蹙蹙眉，抱起绾宝搂在怀里，摩挲着她的手，“这王府的小公子怎么被教成这样……”
“你起来罢。”月陇西示意朝朝起身过来，又转头对卿如是笑道，“我瞧着那小子不像是心坏的，贪玩倒是真的跟咱家这个不相上下，若只是玩闹，绾宝喜欢跟谁玩都没什么。”
“那摸你闺女的手呢？这也没什么？”卿如是瞪他。
月陇西笑，揉了揉绾绾的脑袋，“绾宝，那个小哥哥有摸你的手吗？”
绾绾摇头，悄声道，“他捉蝴蝶给我，哥哥跑过来打他，蝴蝶就飞了。”
月陇西看向卿如是，眉眼带笑。
“我怎么知道他捉蝴蝶……两个人凑得可近了。”朝朝嗫嚅着，爬上秋千坐在月陇西腿上，“那、那他不也拿咱们家的糕饼送绾宝来着？”
“你不也拿你萧叔叔送的糖葫芦贿赂他本人吗？”月陇西敲了敲他的脑袋，“不相上下。”
卿如是仔细想了番，“这么说来，倒也只是性子顽劣些罢了。既然绾宝想要跟景王府的小公子玩，那咱们办个生辰宴，请过来一起玩呗？”
“我也是这个意思。”月陇西轻掐住朝朝的两腮，“你呢，小西爷？生辰想要什么？”
“哈？过生辰啊？”朝朝双眸放光，“我想要每天有一百两零花钱，不被没收的那种！”
月陇西笑，“不行。”
朝朝果断换，“那我要娘亲腰间的皇令玉牌！”
月陇西依旧笑，“不行。”
朝朝又换，“我还想要西阁走廊上那间挂满字画的屋子！”
月陇西眉心一动：“不行。”
朝朝再换：“我想要去逛一天青楼！”
“……”月陇西偏头垂眸瞧着他，“我看你是想去跪三天祠堂。”
“……”朝朝往后一躺，紧靠着月陇西的胸膛，双手环胸郁郁道，“那没什么想的了。爹娘偏心，绾宝想要什么你们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我想要什么你们都不给。”
“再给你一次机会。”月陇西捏着他的脸，“想清楚再说。”
朝朝哼声，“我想要绾宝想要的生辰礼作废。”
“……”卿如是挑眉，“你还是去跪祠堂罢。”
“诶诶别别别！”朝朝盘腿坐在月陇西的腿上，撑着下颌苦思冥想道，“我想到两个！第一个是要娘亲教我上次的那些东西……就是什么崇文，什么平权的，那个还有点意思，我感兴趣了。”
卿如是笑道，“当然可以。”
“第二个么，”朝朝抬头望向月陇西，“我想要爹爹像我小时候那样，讲故事哄我睡觉。要讲十天！不，讲一整个月！”
“嗯？”月陇西好奇地问，“你想听什么？晚上啊……我只喜欢躲在被窝里讲给你娘听。”
卿如是脸色微赤，捏拳敲了他一下。
月陇西握住她的拳头，笑道，“再打，昨晚没听够是不是？今晚接着给你讲。”
不明就里的朝朝继续说道，“至少把上回没讲完的故事讲完罢？讲一半就不讲了，我挂念了整整一年……”
“嗯！”绾绾附和，“绾宝也挂念了一年，绾宝也想听。”
朝朝撑着下巴摇头晃脑，“所以，被毽子砸中了额头的少年，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那就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了。”
1.迟来一点点的六一快乐！晚上和我姐姐哥哥吃了火锅嚯嚯嚯！
2.朝朝：所以，被毽子砸中额头的少年，后来怎么样了？
月狗：我这个人不喜欢说过程，只喜欢说结局——后来有了一儿一女，坐在秋千上问他后来怎么样了。
二卿：我这个人不喜欢说甜腻肉麻的糖，只喜欢说刀子——后来女的死了，男的服毒殉情了。
蠢作：欢迎朝朝绾绾小朋友移步【且墨】专栏，点击《洞房前还有遗言吗》话本，了解完整故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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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六一】福利·绾绾朝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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