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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江楼月

寒风猎猎,雾霭沉沉。

目光所及之处,地面尽数被冰雪与砂石覆盖。天色昏黄,吹来的风里夹杂着浓郁的血腥气。

几只魔兽昂起脖颈,朝不远处突然出现的身影发出警惕的低吼。

江雪溪低头看着靴底砂石缝隙中已经发黑的鲜血,又抬起头看看不远处獠牙毕露的魔兽与警惕的魔族,不轻不重啊了一声。

他的语调微微上扬,不知是讶异还是愉悦。

当啷!

为首那名魔族转过头来,丢下正在啃食的一具人族尸体,猩红眼中泛起狰狞。

这些魔族等级不高,但灵智早开,察觉到这两位突然出现在旷野上的人族十分怪异,低吼一声,挥动手掌。

数只魔兽应声扑来,眨眼间挂着涎水的锋利獠牙便已近在眼前,如山般的身形投下阴影,正将景昀与江雪溪笼在了阴影当中。

江雪溪摇摇头,有些惊异,又有些错愕。

“师妹。”他感慨道,“多年不见……”

景昀看向他:“怎么,多年不见此方世界,看见魔兽也觉得亲切,想要上去叙叙旧?”

“那倒不是。”江雪溪唏嘘道,“只是这些魔族,长相居然能更令人厌恶,我原本还以为他们没有下降余地了呢。”

话音未落,江雪溪笑吟吟抬手往空中虚虚一抓。

他的五指纤细修长,白如霜雪,动作曼妙如一朵静默的昙花徐徐盛开。然而随着他的动作,那些魔兽忽然定格在了空中。

江雪溪五指合拢。

砰的一声。

像是数个水囊同时爆裂,发出闷响,那些定格在空中的魔兽忽然化作漫天血花。四溅的血甚至落到了魔族的脚下,反观景昀二人,分明立在魔兽身前,衣衫却依旧一尘不染。

那些魔族只是较为低等,并不是傻子,立刻意识到遇上了人族强者,顿时向着冰原的方向逃窜而去,不断发出凄厉诡异的叫声,令人听见便觉得无比狰狞嘲哳,烦恶欲呕。

远处冰原方向,隐隐传来魔兽的吼叫。

江雪溪身死千年,陨落前长久与魔族作战,没有中间这千年的记忆,对于此方世界的印象自然更为深刻,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唤道:“师妹。”

他话音落下,景昀终于搜刮出了残存的记忆:“这是……兽潮要来了。”

每过些年,冰原就会爆发一次兽潮。那些魔兽涌出冰原,向着南方人族领地涌去。

纵然道门派出大量精锐前来阻挡,也总有小拨兽群会避开道门防守,冲入边界人族村庄城镇中,造成的死伤难以计数。

所以每年,道殿都会派出年轻一代精锐弟子前来冰原杀戮阻截魔兽。

兽潮爆发的时间常有变化,有时数十年爆发一次,有时每年爆发一次。道殿一向将兽潮看作魔族对人族力量的试探,当年景昀做道尊时,百余年来冰原只爆发过三次兽潮,每次都是毫无预兆。

江雪溪摇头道:“我们下界本是随机落地,却落到了这里,不知是我们的运气不好,还是魔族的运气不好。”

话未说完,青碧剑芒一闪,春风渡离鞘,悬在江雪溪身侧。

景昀朝他摊开手。

江雪溪唤出碧水芙蓉交给景昀,侧首笑道:“看看谁多?”

景昀简洁道:“好。”

江雪溪看了春风渡一眼。

青碧剑光划破天际,消失在冰原中。

景昀负起双手,平静命令道:“去。”

名剑有灵,碧水芙蓉对景昀很是熟悉,并不抗拒,反而发出欢悦的剑鸣,紧追而去。

寒光与碧光交错,几乎要映亮半边天穹。

说是要比试谁杀的魔兽多,实际上不过是一句玩笑。

未飞升时,景昀便是天下第一,何况飞升后又比江雪溪多了千年的修行岁月。纵然此刻仙力极受限制,碧水芙蓉的剑光也将昏黄的天色映照通明。

春风渡像条青碧的游鱼,穿梭在魔兽群中。魔兽虽然灵智未开,终究会恐惧,慌不择路逃窜向冰原深处,却被碧水芙蓉剑光笼罩,无法逃脱。

这是一场毫无疑义的屠杀,那些魔兽惊惶之下已经开始胡乱攻击同类,于是死伤越发严重,如此一来很快便会引来魔族强者。

冰原外,景昀和江雪溪却都没有停手的意思。

魔族驱动兽潮南下,正是为了借此试探道门实力。所以道殿必须杀得够多,杀得兽群不敢南下,魔族忌惮恐惧,才能维持住北方四州的安稳,避免人族沦为血食、妖魔争相进犯。

景昀感应到冰原中有几道强大的气息正在迅速靠近,意识到魔族强者已经发觉变故,前来查看情况。

江雪溪轻笑起来。

他从来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格,过去做正使时,还要维持温和超逸、垂范道门的风神,如今不必再这样做,自然便更毫无忌惮了。

景昀有理由相信,师兄绝对是想到那些魔族强者即将倒霉,所以才笑的这么开心。

江雪溪转头,朝着景昀眨了眨眼:“我们先收剑?”

他是想让那些魔族强者以为人族修行者畏惧,从而把他们骗出来杀了,还能再用这些魔族强者骗下一波魔族过来。

景昀道:“好啊。”

她微微一笑,招回碧水芙蓉。

江雪溪忽然啊了声:“有人来了。”

不必江雪溪开口,景昀已经听见了风中传来的铃声。

那是纯正的道门功法,数道强大的人族修行者气息自身后而来,速度极快。

这场杀戮发生在冰原中,但那些魔族逃向冰原前,已经杀了许多人,未吃完的尸首还丢在一旁,道殿大概是接到了消息,派人赶来查看情况。

铃声有些熟悉,景昀微一思忖,挑了挑眉。

江雪溪收回春风渡,见景昀挑眉:“怎么了?”

景昀戏谑道:“道殿的人来了,要不要见见?”

江雪溪有些茫然,但他看见景昀略带戏谑的神态,便知道师妹一定没打什么好主意,干脆利落地道:“后生晚辈有什么好看的,走了。”

景昀失笑出声。

“等等。”她拉住江雪溪,“我看一眼。”

数个身影飘然而至,在看见满地鲜血狼藉时,一个个眉头蹙起,露出了恼火愤怒的神色。

被这些修行者簇拥在正中的一名少女修为极高,容貌亦是极美,她双眉蹙起,寒声道:“畜生尔敢!”

紧接着她双袖一振,一枚铃铛飞出袖底,悬在空中。

“魔族杀了多少人,我们便十倍偿之。”她环视身旁众人,寒声道,“诸位可愿随我一起?”

众人自是无有不应,纷纷道:“前辈放心!”“我愿随祖师前往!”

这一行人如风般掠入冰原之中,眨眼间便与赶来的魔族强者交上了手。双方虽难分伯仲,但那御使铃铛的少女修为高出太多,不过短短数息间,铃音便响彻冰原上空,将魔族强者尽数压制。

景昀的一缕神识始终追随着那少女,直到确定对方神魂已经比上次见面稳固许多,才收回神识。

只听身边江雪溪沉吟道:“好像有些眼熟。”

景昀:“……那是容嬅。”

江雪溪思索片刻,忽而恍然:“怪不得我看她神魂和躯壳间有些怪异。”

他对容嬅这个名字还有印象,尽管景昀没有详细讲述,但只凭容嬅神魂的怪异,便已经猜出了大概。

景昀点头道:“容嬅肉身早毁了,道殿应该是为她另行准备了一具躯壳。”

确认过容嬅的神魂没有太大问题,景昀似笑非笑地调侃道:“你倒是记得清楚。”

江雪溪听出了景昀话中的调侃之意,泰然自若道:“你忘了,你小时候参加道门大比,她的名字一直排在你下面,紧紧挨着。”

景昀早已记不得了:“是吗?”

江雪溪如数家珍:“那时大比名单是按宗门先后、辈分长幼两点来列的,你的前面总是邓小师叔,他是师叔祖生前收的关门弟子,辈分高,所以列在你前面,不过大比结束之后,你的名字一直都高居榜首,第二名是上清宗、剑门、观星阁几个宗派的弟子轮流占据,邓小师叔稳列最后一个,师尊还说过,你们二人代表道殿,占据一头一尾,真是相映成趣。”

景昀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早已记不得这些年幼的故事,但听江雪溪细细说来,仍然有说不尽的意趣。

江雪溪微笑道:“你看,我都记得清楚,你倒是忘了。”

景昀扬起眉梢,瞥了师兄一眼。

她眼底似有冰雪般的光晕,江雪溪笑着牵住她的手:“我们走吧。”

冰原之中,容嬅收回雨霖铃,望着冰原上满地魔兽的鲜血,耳边同行众人讶异地议论着究竟是何方强者在此出手,竟然杀了这么多魔兽。

凝望着魔兽皮毛间的剑痕,容嬅总有些似曾相识之感。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抬起头,看向冰原外。

“祖师?”一位修行者唤她,“您发现了什么?”

容嬅与景昀同属一代,辈分极高,因此即使上清宗覆灭千年,人族修行者也仍然大多称她一声前辈祖师。

容嬅收回目光,心底却有些极淡的惆怅。

“没什么。”她说。

.

离开冰原,景昀与江雪溪回了道殿。

山谷尽头的碑林中,两只松鼠蹦蹦跳跳从草地上跑过,闻见甜蜜的香气,很是心动。

岳山上的松鼠比之别处多了些灵性胆量,很不怕人,在原地犹豫了片刻,朝石碑前凑过去。

景昀余光瞥见了毛茸茸的大尾巴,并不驱赶,任凭松鼠小心翼翼走到石碑前,朝着油纸包里探头探脑。

凌虚与纯华两位道尊的石碑前,此刻摆满了饮食。

江雪溪坐在凌虚道尊的衣冠冢前,正提起酒壶,朝着两只瓷盏中斟酒,馥郁的酒香飘散开来。

斟完酒水,江雪溪将一杯清酒放到凌虚道尊碑前,自己端起另一杯酒,对着石碑低声细语片刻,垂眸看着杯中酒水,送到唇边浅浅尝了一口。

江雪溪并不偏好饮酒这种易令人生瘾的事,不过他酒量一直不错,这是因为凌虚道尊生前很喜欢酒,江雪溪偶尔会陪师尊小酌。

但这一次,他对面没有师尊举起酒盏,笑呵呵地道:“来来来,我喝完了,再给我倒一杯。”

于是入口的上好清酒也变得无味。

江雪溪再度抿了一小口酒,意兴阑珊地倾斜杯盏,任凭盏中清酒尽数洒落,将碧绿的草地都浸出了浓郁的酒香。

忽然,一只皮毛油光水滑的松鼠跳了过来。

这只松鼠的个头很大,丝毫不怕人,它对江雪溪的注视视若无睹,灵活地跳到石碑前,爪子抱住江雪溪放在碑前的另一盏酒,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

似是感觉味道不错,松鼠很快将整个脑袋都探进了酒盏中,将盏中清酒喝的干干净净,然后抬起被酒水打湿的脑袋,圆溜溜的黑眼睛看着江雪溪。

江雪溪也看着松鼠。

不知是不是觉得松鼠有趣,他提起酒壶,又给这只自来熟的松鼠倒了半盏酒。

松鼠低下头,舔了一口。

江雪溪竟然能从那张毛茸茸的脸上看出满意的神情。

那只松鼠忽然跳了起来,转瞬间消失在不远处石碑后,很快它又探出头来,带着另一个小而细弱的吱吱声出现了。

那原来是一只很小的松鼠,仿佛还是只幼崽。

大松鼠拖着这只小松鼠,将它送到了景昀面前。

方才这只大松鼠向江雪溪讨酒喝时,景昀就在一旁托腮静静看着,只觉得很是有趣。

大松鼠将小松鼠带到她面前,推了一把小松鼠。

景昀挑了挑眉。

小松鼠看着有些胆怯,却又实在眼馋点心散发出的甜蜜气息,羞涩地伸出一只爪子,指了指纯华碑前的一个油纸包。

景昀低头看了一眼。

那是上山前,景昀和江雪溪在中州最好的一家点心铺子里买来的金乳酥,是纯华小时候最喜欢的点心。

道殿中的动物极有灵性,这一点景昀知道,但如这两只松鼠般胆大包天的动物,却依然是极其罕见的存在。

江雪溪饶有兴趣地朝景昀身边挪了挪,师兄妹二人肩并肩坐在一起,看着面前这两只松鼠。

见景昀没有反对,那只大松鼠就当做景昀已经同意了,很不客气地按了一把小松鼠的脑袋。

小松鼠一头扎进了金乳酥。

它起初有些发愣,但当香甜的气息包裹了它,小松鼠再也顾不得犹豫了,大口大口啃了起来。

那只大松鼠蹲坐在一旁,看小松鼠吃得开心,毛茸茸的大尾巴来回摇晃,圆溜溜的黑眼睛中居然能看出几分慈祥。

景昀和江雪溪静静注视着这两只松鼠,直到小松鼠吃完了金乳酥,这两只不请自来的客人才心满意足地起身,朝着师兄妹二人响亮地叫了两声。

抢在大松鼠离开前,江雪溪突然伸手,在它尾巴上捋了一把,对油光水滑的触感十分满意,于是招呼景昀也来摸。

大松鼠对着江雪溪不满地叫了一声,转头用脑袋亲昵蹭了蹭景昀的衣摆,然后拎起小松鼠蹦蹦跳跳离开了。

“等等。”景昀低下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衣摆被大松鼠蹭过的地方,若有所思道,“为什么师兄你摸了它,它要把酒水抹在我的衣裳上?”

.

乘船沿着瑶江江水顺流而下,不过三日功夫,便到了景昀和江雪溪此次下界的最后一个去处。

景昀深知一旦回去,要面临的就是无休无止的公文政务,下次得以脱身不知道要在几百年后,于是师兄妹二人一路游玩,几乎走遍了记忆中去过的所有地方。

眼看距离回仙界的时间只剩寥寥数日,景昀和江雪溪索性在瑶江渡口处买了条画舫,预备沿江而下,兴尽而返。

画舫在江上飘到第三个白天,终于靠岸。

这是一座很不起眼的静谧水城。

景昀二人弃船上岸,沿着城内的街巷慢慢走过。

或许因为这座城小,城中很静,白日里人们各自忙着生计,街头巷尾没有很大的铺子,穿过小巷时会有黄犬叫着跑出来,并不扑咬,反而友善地摇摇尾巴。

师兄妹二人谁都没有开口。

他们的手交叠在袖底,牵的很紧。

前方忽然传来吵闹声。

瘦弱的少年倒在院中地上,双手护着头脸,蜷缩成一团。

数个无赖嬉笑着,拳脚像雨点一样落下,带着恶意的讽刺嘲笑声不绝于耳。

那少年一直缩在地上,任凭无赖们打骂讥笑,却在听到某一句话时像只暴怒的动物一样弹了起来,一头撞向为首的无赖。

“我爹不是废人,我娘不是荡/妇!”

少年家中的教养明显不错,明显怒到极点,却连一句恶毒些的话都想不出来骂那些无赖。

那些无赖平日里欺凌弱小为乐,眼看着任凭打骂的废物居然敢反抗,当真怒不可遏,一拥而上。

少年知道自己要迎来一顿毒打,熟练地护住头脸,然而那些疾风骤雨般的拳头却迟迟未曾落下。

他犹豫着睁开眼,小心翼翼从指缝中向外瞥去,然后愣住了。

那些气焰张狂的无赖横七竖八倒在院子里,一个个双眼紧闭,不知死活。

笃笃两声轻响,院子的木门被叩响了。

少年撑着坐起身来,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连衣角仿佛都散发着无尽的光芒。

“你还好吗?”景昀问。

看那少年愣在原地,景昀眉尖微凝,抬手指了指。

少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低头,面色顿时煞白。

她的衣裳早已破旧,在方才的打骂中撕裂了半边口子,露出外衫下一角暗淡的布料。

那是一块束胸布。

江雪溪站在门前,一直抬头看着门扉外悬挂着的两只灯笼。

灯笼的料子很是朴素,但这两只灯笼却显得异常精巧,用细细的竹篾编出繁复的花样,使得这扇简陋的木门都显得不同寻常。

他仔细打量着灯笼,凭借仙人超卓的眼力看见了灯笼底部有一个小小的‘赵’字,分明是镌刻而成的字,有些死板,却仍可看出秀媚与端正并重。

少女已经换了衣裳,从房中重又出来,直到这时,江雪溪才看向她:“这灯笼是哪里来的?”

少女飞快地看了一眼灯笼,低声道:“是自家做的。”

“你做的?”

少女摇了摇头,黯然道:“是家父所做。”

景昀瞥见她左臂上缝着一块小小的白布,侧首和江雪溪对视,示意师兄。

江雪溪知道景昀的意思,也无意再去揭他人的伤疤,便住了口。

景昀和那少女又说了两句话,得知少女姓赵,家中原本有一门做灯笼的手艺,传到父亲这一代,门楣虽然凋落,手艺却还没丢下。

只是父亲的舅舅王氏眼馋赵家的灯笼手艺,硬生生强行学了去,还不允他们家再做灯笼出去卖,否则便上门打砸。

王氏家底比赵家厚实,又占着长辈的名分,赵姑娘的父母都是极其和软的脾气,被王家压得抬不起头。

依仗灯笼手艺,王氏如今家中越发富裕,自然更下力气打压赵家。赵姑娘的父亲去年年初生了病,强撑着去向王家借钱,却没拿到半个子,又痛又气之下,没多久便过世了。

赵姑娘的母亲容貌清秀,丧夫之后,附近恶霸无赖屡屡滋扰,她本来便因丧夫悲痛欲绝,又听到风言风语不绝于耳,终于承受不住,很快也病死了。

赵姑娘是父母膝下独女,因为生的像母亲,家里又没了长辈亲眷,只好将自己扮做少年独自讨生活。

也幸好赵家家贫,住的房子是租来的,搬过几次家,附近的人不太清楚她家里的底细,当真以为她是个男子。如此一来,虽会被那些无赖欺负,但好歹没吃更大的亏。

时至今日,父母皆亡,又没亲眷,赵姑娘现在靠做短工攒些铜板,准备悄悄存些钱,便离开这座小城,不再留在这个伤心地了。

景昀看了看,发觉赵姑娘没什么修行天赋,见赵姑娘着实艰难,有些怜惜,便道:“你要离开也不难。”

她和师兄将那条画舫留在江边,本就不打算再要了,给了赵姑娘也没什么不妥。

赵姑娘却很惶恐。

她心里将景昀和江雪溪看做仙人,虽不觉得仙人会图谋她的东西,但她实则是个很要强的人,不肯平白无故收这么贵的东西。

景昀思忖片刻,道:“那你就替我做些灯吧。”

“那你做些灯吧。”江雪溪的声音从她身边传来。

师兄妹二人相视而笑。

景昀道:“后日深夜我们便会离开,从现在起,你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做到后日夜半子时,那条画舫便是你的了。”

一个灯笼能值几个钱?赵姑娘张不开口答应。

可她实在太想离开了。

景昀正欲说话,江雪溪已经开了口。

“我不要寻常灯笼。”他淡淡道,“做一盏莲花宝灯,你会吗?”

赵姑娘愣了半晌。

她说自己的灯笼手艺是祖传下来的,绝非虚话。听父亲说,他们赵家有着千年传承,曾经是无比煊赫的大家族,做出的灯笼不但人人争抢,连那些修行的仙人都会命人来买。

莲花宝灯,是赵家看家的手艺。

赵姑娘知道怎么做,但她没做过,她的父亲也没做过,正因如此,王家虽然偷了他们家的灯笼手艺,却没学走莲花宝灯。

莲花宝灯是一种极大的灯笼,整座宝灯由九朵莲花状的灯笼层层叠垛而起,点燃后推入水中,从岸边看去,丝毫看不出拼接的痕迹,更不显虚假,便连莲花上的一颗露珠都能活灵活现。

赵姑娘生下来的时候,赵家已经败落的只剩他们一户,自然没钱买好料子做什么莲花宝灯。

但她知道怎么做,父亲告诉过她。

莲花宝灯静静浮在水面上,盈盈光亮映亮了江面。

极是好看。

赵姑娘执意给景昀和江雪溪磕了个头,她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怀里抱着父母的灵位,上了那条华丽的画舫。

这条画舫并不很大,却装饰精致华美,转手卖出去亦极为值钱。赵姑娘心里知道自己占了便宜,纵然没日没夜做好了莲花宝灯,上船时仍然很是不安。

江雪溪看着浮在水面上的莲花宝灯,摇头道:“赵家的手艺不如当年。”

景昀道:“我倒是记不得了。”

时隔千年,这些小事她自然不会一一记住。

江雪溪莞尔。

景昀不记得了,他还记得。

当年景昀下山历练,曾经给他带了一盏莲花宝灯。

那是师妹送给他的第一件赔罪的礼物,原因是她心血来潮想练习厨艺,摘了湖里的莲子入菜,凌虚道尊脚底抹油跑去闭关,逃过一劫,江雪溪未能脱逃,在床上躺了三天。

和师妹有关的一切记忆,都被他小心地捡起,尽数收藏在识海最隐蔽的角落中,从来不曾有半分忘却。

江雪溪看了一眼天穹之上翻涌的云层,望向景昀。

景昀也正望向师兄,朝他伸出手。

“师兄。”她说,“我们该走了。”

江雪溪牵住她,眼底蔓延出真切的笑意。

他嗯了声:“我们一起走。”

《江楼月》全文完结,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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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江楼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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