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个姚兴仁的年纪,何为预估,他甚至很有可能就比自己大了一届,但当时自己就顾着看班上那几个人了,根本没有关注过当时学校里的明星人物,所以对这个姚兴仁,就一点印象都没有。
拿着教导处老师给的线索,何为很快就找到了高中部这边来。
当初何为可是在这个学校呆了整整六年的,不过看现在这个校区,变化确实是挺大的,跟他印象里的那个破烂学校,差别简直不是一星半点的。
正四处找寻着回忆呢,身后就突然冒出了一双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叫了声他的名字:“何为?”
何为警惕地扭过头去一看,脸熟啊,这人自己认识啊。
“哦——老李!是你啊,你怎么在这儿?”
这人是何为的老同学了,一看见这张脸,何为的脑海里立马就开始重构起画面了。不过何为已经忘了他叫什么,但大概还能想起来一点这个人的外号。
“我在这儿当老师啊,你呢,不会是来我们学校办案子的吧?”
“哦,来找个人,打听点情况。”
“是吗,找谁呀,我帮你问问,说不定跟我带同一个班呢。”
何为把小纸条拿给他,他略微扫了一眼,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这些人——都是咱们当初的学长学姐呀,比咱们大一届的。怎么,是学长学姐犯案子了,还劳动你专门来学校一趟?”
“你都认识啊?”
“当然了!不过你以前不关注这些杂事,不认识也正常。他们的办公室就在那边,我带你过去吧,正好我没课了。”
“好,那麻烦你了。”
何为心里一阵尴尬,当年在学校的时候,自己确实是太死板了,以至于现在见到一两个老同学,甚至会连人家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不说,连多余认识的两个人都没有,到哪儿都抓瞎。
高中部的办公室里,经常堵满了学生,问问题的,讲试卷的,层出不穷,络绎不绝。
即便是何为已经被他领着来到门口了,也还是很难挤得进去,只能被一帮学生裹挟着又带了出来。
好不容易上课铃声响起了,学生走了大半,但老师也没留下几个在办公室的,都跟着铃声去教室上课去了。
“哎,那个就是咱们的学姐,比咱们大一届的,你去问问她吧,说不定她知道点什么。”
“谢了啊老李,回头请你吃饭!”
他一走,何为站在办公室门口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以前自己就害怕进办公室,现在这个岁数了,也还是这个样子。
打眼看了看在办公室里角落里的那个女老师,何为还得鼓一鼓气,才敢走进去找人家打听。
“你——好?”
等人家抬头看了,何为才敢更凑近些继续说话,表明来意。
“那个——我是江源市公安局的,您好您好,想找您打听点情况,您——有空吗?”
“哦,你就是王主任说的那个警察吧?我在等你呢,有空的有空的,请坐吧。”
原来是在等着自己啊,那就还好,不算太耽误人家的正事。
何为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等着人家给自己上了一杯茶,两人都面面相觑好久了,人家都已经暗示他可以开始了,他却还在愣神。
“哦,不···不好意思啊,我这个人从小就怕老师,尤其是英语老师,一进来学校,我就心里慌得很,见笑了见笑了。”
何为指了指她桌子上的教案,甚至还有些畏缩似的,调整了一下椅子的位置。将自己挪动得稍远了些。
“没事的,听说何警官是我的学弟,就比我小一届啊,那咱们就平常一点聊天就好了嘛,别把我当成老师不就行了。”
“是是是,我今天来呢,主要就是想来问问,学姐还记不记得,你们那一届,有一个成绩很好的男生,叫姚兴仁的。”
“记得啊,学霸嘛,还长得帅,我们班上好多人都追过他呢。何警官就是来打听他的?那你具体是想问些什么呢?”
老师不愧是老师,明明是何为在问她,转过头来,倒成了她来掌控话题进度了。
何为本来就紧张,被她这么一弄,就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那什么,我是想来问问,当时他有没有女朋友,或者是走得特别近的女孩子,男孩子也行。”
“你是想问他有没有早恋吧?”
“对,就这意思。”
“他要是早恋了的话,我们全年级的女生都会知道的,照我看,明面上肯定是没有的,毕竟学校严抓,肯定是不让的。不过嘛,私底下,他倒确实是跟一个女生来往特别密切。”
“那你还记得她叫什么吗?”
“好像叫什么贝贝吧?这个人挺普通的,成绩一般,长得也一般,同学们就算是看见他俩站在一起,也不会觉得他俩是在谈恋爱的。”
“那你——又是怎么发现的?”
“我天天趴在教室窗台上看他呀,他老是在学校那个围栏那里吃饭,他姐姐给他送来的,回来的路上,他就跟那个叫贝贝的一起。哦,我想起来了,她叫曹贝贝,就是我隔壁班的,文科的。”
曹贝贝?那不就是曹喆的女儿吗?还真是她。
“你知道十几年前曹贝贝意外落水,不治身亡的事吗?”
“——知道啊,”她的眼神略有闪躲,思索了片刻之后才回答道,“挺可惜的,不过更可惜的,还是姚兴仁。他就这么不见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过得好不好。”
何为看着她愣神出窍的样子,不由得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学长,更多了几分好奇。十几年过去了,竟然还会有人对他感念至此。
“他当时是怎么失踪的?你们同学之间,有流传过一些什么传言吗?”
“有啊!”刚要接着说,她却突然眼珠子一转,嘴里卡了壳,“——嗯,都是些瞎说的话,没什么要紧的。”
不难看出,她说谎了,姚兴仁的消息,不管大小,她肯定一点都不会放过的,更何况那时候他们还已经高考结束了,她有着大把的时间可以去到处打听姚兴仁的消息,又怎么可能连姚兴仁失踪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有打听到分毫呢。
“是不是跟这个曹贝贝有关?”
何为直接了当地问了,她却不想再应声,急忙看向一旁,来转移起了自己的注意力。一边薅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双脚点着地面,似乎是在告诉何为,你该走了。
正巧这时候,又有人走进了办公室里,打断了他俩的谈话。
“佳欣,这是谁呀?”
来人看着何为,一脸的凶相,表情也十分严肃,径直就站到了他身后来,甚至大有不想给他反应时间,就直接把他给撂倒的架势。
“哦,咱们学弟,03年那一届的,来找我问点事。”
“什么事啊?”
他一脸的假笑,还一边挑衅地看向何为,一边从后头办公桌下头抽了一把椅子出来,塞到自己屁股底下,重重地坐了下去,直直地落到了何为眼跟前。
见她有些为难,何为赶紧解释道:“哦,你好,我是江源市刑侦支队的,我叫何为。今天来找周老师呢,主要是想打听一点当年关于曹贝贝的消息。”
那人一听说何为是警察,态度倒是和缓了一点,不过脸上的敌意,何为瞧着还是跟之前差不多的。
偷偷瞄了几眼,何为也大概看明白了,这俩人是一对,而且这男的是误会自己是来抢他女朋友的了。
“曹贝贝啊,问她干什么,她不就是个小透明吗,你是来打听姚兴仁的消息的吧?”
一听这话,何为倍感惊喜,同时也跟意外,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直白,而且听上去,似乎他对曹贝贝和姚兴仁的往事,也能说得出两句原委来。
“不知道怎么称呼您,能不能跟您打听打听这个姚兴仁的消息啊?”
“他不是死了吗,你们警察难道找到他的尸骨了?”
何为刚要解释,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没想到他到嘴边的话还没说出口呢,身后那个周老师就站起来反驳他:“他没死!就是失踪了!”
“你得意什么!你以为警察来找他,就是他还活着了吗,啊?我告诉你,刑警队就是接手命案的地方,你那个兴仁哥哥不管死没死的,他都没什么活头了!”
“你——”
眼看着他俩就要在办公室里大喊大叫地争吵起来了,何为赶忙拉起架来,站在中间,隔开了气势汹汹的两人。
“二位二位!我来呢,真的就只是打听点消息而已,这个姚兴仁死没死的,我们也不知道。今天就先谢谢二位了,打搅了,那我就先走了。”
也不管他俩还在嘀嘀咕咕些什么,何为赶紧就抽身离开了那间办公室。
看这两人的情绪,看来都跟这个姚兴仁渊源不浅呐,其实何为要是再深挖一下的话,说不定还能知道更多的消息。只不过这种相互指着谩骂的环境,实在是很不利于问话,而且直觉告诉他,待会肯定会有人追出来,跟他再透露点什么的,自己只需要在出门的时候,走慢些就是了。
果不其然,还没出教学楼呢,刚刚那个男的就追了上来,叫住了何为。
“警官,刚刚不好意思啊,不是冲你,你别介意啊。”
这会儿看着倒挺像是个好人了,何为也把他给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穿得倒是挺贵的,都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到logo的牌子货,尤其是腰间那皮带,非得露在外头,跟他的个性倒是蛮搭的。
何为简单琢磨了一下,这小子应该家境不错,在学校不管是上班还是走动,都是毫不掩饰,极其高调的,这一点,从他刚刚直接冲进办公室里,毫不客气地直接去质问一个老师,也能看出一二来。而且看他这吊儿郎当的样子,应该也不是来学校上课的,倒像是个□□。
何为细想了一圈,愣是没想起来,一中什么时候跟黑恶势力搭上线了,竟然会纵容这种人来学校里边撒野。而且自己当年在学校的时候,也没听说过学校里还有他这样的人物啊。
说不定是个暴发户子弟,钱刚到手还没焐热,素质还没跟上,正在适应呢。
“没事,你这是——还有话要跟我说?”
何为也学着他插着腰,抖着腿站立的样子,一边打量着他,一边等着他自己开口说。
就瞧他那火急火燎的样子,他追出来,也不可能能憋得住,一句话都不说的。
果然,四下打量了一番之后,他拉着何为就躲到了一个小角落里,犹犹豫豫地磨叽了半天,最后还是开了口。
“我知道一些曹贝贝的事。”
“哦?你不是说她的个小透明吗,你还知道她的事?”
“害,不是在学校的事,是毕业以后的事!你不是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我可以告诉你啊。”
“是吗?不过我听着这意思——你这是想跟我互换消息啊?”
他也不回答何为的问题,拉上他就躲到了更深处的幽黑走廊里去,拽着何为的耳朵就凑到他耳边跟他说了句话:“她呀,被人□□了!”
“你怎么会知道?”
听到这个说法,何为其实并不算特别意外,因为在他们之前的设想里,这样的情节也不止一次地出现过。
“我听人说的啊。”
“上面那个周老师?”
他没有直接回答,但看表情,何为也大概能猜到就是她了。
“你还知道些什么,比如——是谁干的这事?”
“哎,这话你算是问到点子上了!”他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抓住何为的肩膀,就将他拽倒在了院墙根儿底下,“你绝对想不到,是哪个畜生干的这事。”
“谁?”
何为很是警惕地对上了他的眼神,同时也在期待着自己寻找已久的答案。
“姚兴仁的爹!”
“什么?”
何为不只是惊异,还觉得他这是在放屁。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对姚家的情况,可以说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姚二苗早在96年的时候,就死在东山林场上头的矿洞里了,怎么可能还会起死回生,出来干这事呢。
见何为一脸的不可置信,他又紧跟着补充道:“真的!你知道为什么姚兴仁会失踪吗?其实那不是失踪,是他不敢面对这恶心又狗血的一切!他是个懦夫,他跑了!”
“这些你也是听周佳欣说的?”
“那倒不是,要真是她自己先去了解知道的这些情况,再转头告诉我的话,她就不会怀疑我至今了。不过这些消息,也是我多方打听之后,才得到的,都是真的!你就信我吧,当年我爹可是思源大酒店的财务总监,他知道这事!当时啊,那个姚兴仁的爹,就在酒店当保安呢!”
思源大酒店,当保安?看来他说的是那个叫朝松的,也就是姚兴仁事实上的后爹了。
“你知道这个姚兴仁后来去了什么地方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那个年头,不留在家里,那就只能南下广东打工咯,还能干什么?说实话吧,这个姚兴仁我虽然是看不惯的,不过他呀,也确实是挺可惜的。你说好好一学霸,非让自己亲爹给毁了,前程,女人,家庭,什么都没有了,这换了谁谁能受得了啊。”
“那那个曹贝贝的家属就没有报案?”
何为问到这里,他还十分得意地打了一个响指,指指点点地就开始回忆了起来:“据说啊,这个曹家,没什么钱,曹贝贝她妈,常年生病吃药,他们家欠了一屁股的债。据说是姚家给了她爸一笔钱,她爸就没有追究了。”
“给了多少?”
“这我哪儿知道去,不过应该少不了,后来曹贝贝她爸,还拿着这笔钱,去给她哥买了套房子呢!”
说完他就准备起身伸个腰,抖抖腿,何为却飞快地又将他一把拽了下来:“谁?她还有个哥哥?”
“是啊,你不是警察吗,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哦,对,她哥啊,好像是从小就被送到她舅舅还是小姨家里养去了,不是穷吗,没钱养两个,就只能送走一个了。这事儿啊,当初在我们学校,几乎认识她的人,都知道。”
曹贝贝还有个哥哥?这倒是何为他们事先没有查到任何迹象的线索,要真是像他说的这样的话,那姚三妹之死,恐怕就不是之前他们调查的那样简单了。
02年的暑假,曹贝贝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啊,为什么当年拿她换钱的爹,又会在十多年时候,突然为她杀人报仇呢?
何为不由得开始怀疑,当时他们查监控确认曹喆就是杀害姚三妹的真凶的时候,是不是漏掉了什么关键信息,让这小子趁机顶罪了。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真凶就另有其人了。
离开教学楼,才走到学生宿舍楼下的小操场,何为就开始给胡北月打电话过去了。
“对,查曹喆的老婆,看看她有什么兄弟姐妹,看看他们的孩子,有没有跟曹贝贝出生年月很接近的。当年他老婆生的是两个孩子,有一个送出去了,那个人就是咱们要找的人。——你快查,我路上等你电话。”
隐约之间,何为觉得,自己马上要去见的这个人,就是真凶,就是那个平白跑到兴社村去,吊死了姚三妹的人。
当时他们还在调查这个案子的时候,就曾留下过这样一个疑问,曹喆一个年过五旬的人,是怎么有那么大的力气,把死者这样的并不算身材苗条的人,给吊在了菜市场那么高的悬梁架子上的。现在,出现了一个新的嫌疑人,成年男性,而且动机充分,那这一切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而且那个曹喆认罪的时候,简直不要太快,态度简直不要太好,何为甚至在审讯室里都还没开始问他两句话,他就直接按手印了,一点不像个激情犯罪的人。
不过当时他们也没想到这个层面上来,只是觉得曹喆是个疯了的神经病罢了,现在也是案子出现了转机,他才发觉到不对劲的。
开车走到一半,胡北月就给他回电话来了。
“何队,曹喆有一个大舅哥,他有一个孩子,跟曹贝贝是在同一个月出生的,是个男孩。家庭住址我发你手机了,他们家就在你回来的路上。”
何为瞄了一眼地址,他知道那个小区,以前他们家就本来是打算去那儿买房子的,只是后来出了变故,一直没去成。但那个小区,在十几年前,就算是放眼整个江源市来看的话,也是很好的了。
何为一路加快速度赶了过去,可到了地方,按了好久的门铃,都一直没有人来应声,直到惊动了隔壁的邻居,何为才知晓了其中的缘由。
原来这家人,早在半年前就全部搬走了,这房子呢,就一直空着,也没有人回来住,也没有出租出去。
何为思索了片刻,想到了什么,又驱车赶往了曹喆自己平时住的那个家。
果不其然,在这里,他见到了一个魂不守舍地坐在院坝里发呆的男人,应该就是祝想了,也就是曹贝贝的哥哥。
何为没有先打招呼,就直接进了人家院子里,院门也没上锁。这里的环境,跟刚刚他去过的那个小区,可就不能比了。这里明显就是很早很早以前就修建起来的配套的工厂员工宿舍了,工厂关闭之后,房子就卖给了原先住在这里的职工。
虽然何为还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跑回到这套小院里来住,但看他的神色,还有状态,也不难猜出,他是知道了些内情的,不然也不会这么颓废了。
“你好。”
跟他打招呼,他的回应也是有气无力的,只是弱弱地仰着头,瞧了何为一眼,就又垂下了眼眸,继续看着面前的空地,出着神发着呆。
“我是江源市公安局的,祝先生,我有一些关于令妹曹贝贝的事,想问问你。”
一听到何为说起这个名字,他倒是顿时就来了精神,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窜了起来,直勾勾地打量着眼前的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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