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是被慢了速，一秒，两秒，三秒……
江哲直直盯着她，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他期待，期待能从她口中听到否认的回答。
少女抬起眸，乌黑的瞳孔漾着水光，眼尾泛红，她对上他眼睛，说：“江哲，你听清楚，就算没有他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你别自作多情了，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也别来烦我，离我远一点，这些话到底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听得懂啊。”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也不由自主的越提越高，说到最后时，她几乎带着哭腔。
说完，她挣脱江哲，跑掉。
她是落荒而逃的，她怕再多待一秒，她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她更怕，自己会什么都不顾地扑到江哲怀里，然后用极度委屈的语气跟他说：“江哲，对不起，我没和段成绪在一起，我之前说的所有所有的话都是反话，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可我病了，很重，也许以后也不会好了，我可能会发疯，可能会大吵大闹，甚至也可能会杀人，这样的我会成为你的累赘，我不想，我不要这样。”
陈知跑回教室，她眼睛好红，像是哭过。
庄小涵小声问她：“江哲找你什么事？都找到一中来了。”
陈知没回话，她不想说，庄小涵也不再问。
教室里传着细细密密地讨论声，有人在江哲是哪个班的，有人在猜陈知是不是早恋了。
那些声音就像是蚂蚁在身上爬，让陈知感觉恶心想吐，头晕耳鸣。真的好吵，她再也忍不了了，下秒，她腾一下站起身。
“都别吵了！”
她大声喊，胸口因情绪激动上下起伏的厉害。
细密声音戛然而止，整个教室此刻鸦雀无声。
她摇摇晃晃坐下去，两手都在控制不住地抖，她只能用左手按住右手，再反过来，让它们互相牵制着停下抖动。
忽然，手被人握住，庄小涵的手小小的，很热乎，她被她紧紧握着，不安的情绪在温暖的手心里渐渐平复下去。
二中教学楼。
见江哲失魂落魄的回来，李城赶忙拉他出去。
“江哲，你怎么不接我电话，你是去找陈知了吗？”李城着急问。
江哲曲腿靠在墙，垂着头，缄默不语。
李城伸手用力捏住他右肩膀，试图让他清醒：“江哲，你听我一句劝，别再去找她了行吗，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行不行？”
【可以放我走了吗？】
陈知的话忽地闪进他脑子里。
放过她。
他终于想起来，之前他已经答应放她走了的，可现在他却又把什么都忘了，他又控制不住地冲到一中去找她质问她，他们明明什么关系都没有，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质问她。
陈知说对了。
他一直都在自作多情，关心和担忧并不等同于喜欢，她关心他，只是因为她还当他是朋友。
是他听不懂话，一直缠着她。
可她跟段成绪在一起会一直开心吗？
段成绪就是个骗子。
十一假结束后的第一天，江哲曾在一中校门口等着段成绪现身。
他一露头，就被江哲“请”到了角落。
江哲攥着他衣领，语气不善：“段成绪，你之前说过的话是当屁放的吗？”
段成绪微扬眉心，没回话，就睨着他。
他那淡定模样让江哲更加生气：“你根本没把陈知当妹妹看待，你这衣冠禽兽，是不是你诱骗她跟你在一起的。”
陈知就是找的这个理由拒绝江哲的吗？
段成绪不屑地笑了下：“诱骗？陈知可不会被任何人骗。我们是互相喜欢，在一起了有什么问题吗？”
江哲眉头锁的更紧了：“你还真敢承认，你就不怕我到学校上面举报你吗？”
“你应该不会让陈知在学校里背负上这样的丑闻吧。”段成绪不慌不忙说。
对，丑闻。
虽然校医不算老师，但校医和学生在一起，几乎等于老师和学生在一起，这是天大的丑闻。
无论这事是真是假，江哲都不会去学校上面举报他们的，他不会让陈知背负骂名，更不会让陈知变得声名狼藉。
江哲咬紧牙，腮上肌肉凸出绷紧。
“这条路你也早就想好了吧。段成绪，我真是小看你了，什么哥哥妹妹，满嘴谎话，陈知是被你给骗了，我可不会。”
“江哲。”段成绪平静道，“你就没意识到，她只要一见到你，情绪就会低落，就会不开心吗。”
江哲瞳孔微震。
段成绪说：“我没有骗她，我是在帮她，我能做到让她开心，而你做不到。”
他的确做不到，他只会让她越来越难受。刚刚，他看到她眼睛红了，她是该有多么讨厌他，才会红了眼。
……
江哲靠着墙，依旧一言不发。
李城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你晚自习跑出去，被门卫保安看到了，班主任知道了，他说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江哲没迟疑的动身往班主任办公室走。
办公室门开着，他敲门。
班主任看到他，没好气地说了句“进来。”
他走过去站着。
班主任摆出训人姿态，开始输出：“还知道回来啊，跑哪去了，晚自习时间擅自离校，江哲，你说说你想干嘛？”
江哲背着手低头道歉：“对不起唐老师。”
“对不起谁，你这是对不起你自己，你期中考怎么回事？”
“我下次就能考好。”
“下次？那这次你怎么就不能给我好好考呢？”
“心情不好，有两道题我没写。”
班主任用手掌重拍了下桌子：“胡闹，你这是把学习和考试当过家家了，当玩了？”
“唐老师，你怎么就不问问我为什么心情不好？”江哲终于抬起头看向班主任。
班主任顿了顿：“那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因为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
班主任皱眉瞪眼，微张嘴愣是说不出话，这一下，他半条命都被江哲给气没了。
班主任缓了好一会，才伸手指着他厉声道：“江哲，你再这样胡闹我可找你家长了。”
“我爸他不管这事，你放心唐老师，我说能考好就能考好，只要我把那两道题写上，我就还是第一名。”他声音云淡风轻的，可话语里却满是狂妄。
“你……”
“老师，没什么事我先回教室了。”
“哎！”
-
高二课程紧张，压力也随着增加。
陈知一个月才回一次家，每次回去都是段成绪开车送她，有时候褚小英会留段成绪在家吃上一顿晚饭，然后闲聊两句，但不管多晚，段成绪都不会在陈知家留宿。
明天就放寒假了，头天刚下过中雪，楼顶被冰雪所覆盖，像是戴上了一顶白色绒帽。
李城正在宿舍收拾东西，裤兜里手机铃声响起，他拿出手机，来电显示：庄小涵。
李城迟疑一会，才接听。
【喂？】
【李城，你没走呢吧？】
【没，怎么了？】
【你假期还去打工吗？】
李城坐到椅子上：【不打，我回我妈那。】
【哦，那你什么时候的车啊？】
【12点，快了。】
【能不能出来见一面，最多耽误你半小时。】
【有事？】
【有，见面才能说。】
李城想了想：【好吧。】
【那游戏厅见吧？】
【好。】
游戏厅门口，庄小涵不停左顾右盼，她看着有点紧张，总时不时抬手捋着本就整齐的头发。
看到李城走来的身影，她咧开嘴笑。
“李城。”她招招手。
“你找我什么事啊？”李城开门见山。
“我们先进去吧，一会再说。”
庄小涵去柜台换了50个游戏币，还是让李城拿着。
“还是抓娃娃吗？”李城问。
“你给我抓吗？”庄小涵问。
“你要我就抓。”
“要。”
对于抓娃娃这事，李城已经有了些许经验，这次，他两下就抓起了一个橘白色的娃娃。
他单膝蹲下拿出洞里的娃娃，起身，递过去。
庄小涵并未伸手接娃娃，而是看着李城说：“李城，我想说的事就是，我喜欢你，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庄小涵说话做事向来勇敢直接，但这几句话说完，她手心都有些凉了。
紧张，忐忑，表面平静的她，此刻内心在狂跳。
李城神情一滞，拿着娃娃的手抖了下。
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垂下手，笑着说：“庄小涵，你开什么玩笑，我们一直都是朋友啊，什么你喜欢我，你发神经啊。”
“没开玩笑，我不想只和你做朋友，小李，我是真的喜欢你。”庄小涵表情认真，眼神坚定。
周围空气仿佛凝滞，游戏厅里的喧杂吵闹和两人隔绝开来。
有一瞬间，李城在她身上看到了沈芝佳的影子。
那个时候，佳佳也是这样表情认真，眼神坚定地站在陈知那一边，保护她，维护她。
他早该听江哲的话，不该招惹庄小涵的。
他低头：“对不起，小涵。”
庄小涵皱起眉，虽然她也做好了准备被李城拒绝，但真的被拒了，她心里还是不由得落空了一下。
“你这是拒绝我了吗？”
李城点头。
“李城，你真的，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嗯。”
“我不信。”
李城抬起头，平淡道：“那我们来打一局拳皇，你打赢我，我就同意。”
庄小涵一脸不可思议：“你是认真的？这种事又不是游戏，而且，我也打不赢你。”
李城牵动了下嘴角：“我的意思就是，你永远也赢不了我。”
“我不信我赢不了你，来，打。”
意料之中的，庄小涵输了。
一局一胜输了，三局两胜也输了。她要求五局三胜，这次李城摆手拒绝。
“你赢不了我的，别浪费时间了。”他看了眼时间说，“我得走了，回家的车要赶不上了。”
“哎，李城……”
李城越走越远。
她看着他背影。
“小李，要是我赢了你，你就会同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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