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辛羽接到张贝贝的警报电话时,才到家十分钟,正打算去浴室把自己刷一百遍。
她和同事在隔壁陈县呆了三天,肉食品加工厂被举报有拿病猪死猪制作副食品,线人的工作到给她一张通行证打住,她穿着加工厂的厂服拍了一堆视频,被喷了一身的不知名动物血。
她在当地小旅馆里洗漱、换了衣服,但那难闻的气味去不掉,经过五小时回归车程,还发酵成了尸臭——她发誓,相似度起码达到百分之八十,前年她跟着方想去做杀夫案调查采访时,在殡仪馆小隔间里闻到的就是这个味道。
关辛羽把行李箱丢到玄关,先拿着进门处的酒精把自己浑身上下扫射了一遍,此时但凡有个火星子,她就能变成火人。
去浴室的路上碰见第一只拦路虎,家里四爪的猫主子阴仄仄的逼近来,立在鞋柜最上方,朝她这个动不动就失踪的仆人眯起眼睛。
关辛羽光脚进屋,去查看猫粮、水的状况——粮草充足,她托付的对象很是靠谱。
所以这只猫主子拽什么拽!
有它一口吃就不错了!
关辛羽选择无视它,走去浴室,第二只拦路虎就此出现,电话铃声叮当响起来,她脚步一顿,思考半秒还是接了起来。
张口就是威胁:“我已经连续三天只睡四个小时了,你仔细考虑你接下来要说的话,但凡传媒大厦没被直升机撞,你就要被我揍一顿。”
张贝贝吱哇乱叫:“也差不多了!老大在陈董办公室里,七八个人给他开批斗会,我看情形不妙,这帮势力小人是要趁他病要他命啊!”
“你说谁?”
“咱老大,你亲师父——!”
大衣被飞快取下,衣架被撞到,发出砰的一声,猫主子受惊,原地弓身跳出半米高,滞空一秒落地,四爪着陆的同时,房子的门已被拍上,关辛羽像这屋子的客人,消失三天,闪现五分钟,再次消失。
猫:“………………”
关辛羽租的房子离上班地点很近,她毕业五年不恋爱不消费不去有风的远方,一心一意只有工作,年初所在的南迦新闻社搬址,并进母传媒集团所在大厦,她也毫不留情的换掉租了五年的老房子,换离集团五分钟步程的新房。
关辛羽体力很好,五分钟的路程跑成两分半,闯进陈董办公室的时候跑进五分钟。
她从兜里捏出一个皮筋,把散乱的头发束成马尾,同时又扫一眼手机上的信息,来自另一名同事陈思燕的详情说明:
【婚事不成,庄雄集团撤资,陈董想把“焦点新触”挪出黄金档,换成傅老狗的节目,但是焦点新触的收视率还很高,他们找不到理由,所以现在变成攻讦老大个人、说他没处好赞助商关系了。
冷静拖延,我们马上到,控制你的暴脾气,别被找到错处了,切记切记!】
关辛羽冷笑一声,干脆利落的敲了三下门,不等里面说,先进了门。
她长得高,穿着球鞋一米七三,是一条长人,一双眼睛生的冷,往上吊,马尾高高的竖起来,像个女刺客一般,进门、关门的动作十分夺人眼球。
陈董觉得她不尊重自己,有点不悦:“关辛羽?你来干什么——”
关辛羽将一打采访笔记“啪”的摔到桌上。
她说:“我来告状。”
众人一愣。
关辛羽不急,环视一圈,辨认了几人身份,都是傅老狗的人——傅老狗,是戏称,全名傅苟利,为人阴险狡诈,笑里藏刀,常年与方想一派针锋相对,过招的数年里,彼此累了许多怨。
目光到最后,落到她师父方想脸上。
方想是这里面画风最不一样的人,他长的非常英俊,眉眼深邃端正,穿黑色衬衫,扣子解了一颗,喉结露出一半,肩膀、胸口都被肌肉衬的饱满,袖口用皮箍束住,手臂有青筋,蜿蜒进衣袖内侧,他气定神闲,倚靠在最内侧的椅子中,像男装广告画报。
这样的人,做幕后工作太屈才。
方想坐直,起身:“小羽,大人说话,你有事晚点再来。”
关辛羽不接招,初生牛犊不怕虎,说:“我的事不大,很快说完,你们让让我。陈董,你看看我做的记录。”
陈董搞不清她葫芦里卖什么药,疑惑的瞧着她。
关辛羽飞快的翻笔记本,一页页指给他,她把两年的采访记录都带来了,涉及地点有肉食品加工厂、隆西监狱、彝山红梁村等等十几个地址,相关报导有数十篇,其中五篇广泛转载、做了专访视频、拿了奖等等。
陈董主管业务线,年底汇报功劳时,上述报导都在材料的成果篇里。
他面色稍霁,说:“辛羽,我知道你和方主编有功劳、有苦劳,你们都是有作为的年轻人、是集团需要的人。”
“但是,挟功图报的行为就不太好了,好像高层会忘恩负义似的,”傅老狗的小走狗接话,“这里谁没有做过好新闻好节目?如果人人都这样做,集团管理就要乱套了。”
“什么?”关辛羽做出很吃惊的样子,“你怎么这么想我?”
“?”
关辛羽义正言辞:“我是想请陈董做主,催催财务,尽早把我的账给报了,财务说因为单位合并关了账,我的差旅至今没结,快交不起房租了!”
“……”这什么招啊?大家都静了静。
小走狗斥责:“财务的事,你跑这儿说什么?”
“我来找陈董给我做主!”
关辛羽腰杆笔直,双目灼灼。
陈董捏了捏眉心,叫两人打住:“行了别吵,是什么我看看。”
他低头翻翻本子。
关辛羽肯定不会说假话,她还没那么蠢,撒一个会被财务戳脊梁骨的谎。
他看着奇怪:“我看里面有去年的报导,也没结给你吗,当时没有关账吧。”
“没有,陈董,这事我也得说道说道,彝山火灾这一笔,当时发生二次灾害,交通挂了,我和方主编在村里住了整整两周,给老乡交了不少食宿费,方主编得了乙流,村里没药,只能采草,这钱也去掉不少,因为开不到发票,一直不给我们报销。”
关辛羽走到方想旁边,拍他那茁壮结实的背肌,“我师父到今天还有后遗症,人一多就容易咳嗽,是不是师父?”
方想配合:“咳咳咳。”
关辛羽:“陈董,您是业务线的老大,您得给我们做主吧?”
陈董:“做主,一定做主。”
“那还有这个……”关辛羽有点不知分寸,顺杆上爬,正要数下一笔辛苦账的时候,一只大手攥着她的手,在底下捏了捏,她卡了卡壳。
“陈董答应就是答应了,”方想责怪她,“你还一笔一笔算?人家又不会反悔。”
“小孩不懂事,见笑了,”他向陈董笑,“平时只教了业务,没来得及教别的,还像刚出校门的小姑娘似的。”
陈董摆手:“不会不会。”
他见方想态度客气,又看了那一本子的辛苦账,有些动容,那一笔笔,既是收视、也是声誉。
陈董按了座机短号,外间的秘书接了,他让对方叫财务总监过来。
秘书问:“现在吗?是否等您空了再来。”
“现在就空,”陈董道,“现在来。”
傅苟利脸上两坨老肉掉了下来,法令纹深深,他与属下对视了一眼。
陈董从电话里抬头:“老傅,那你的事就下回再说吧,方主编,你就和辛羽一起对对账,等等跟财务总监核一下。”
傅老狗看陈董踩了关辛羽递的台阶,不甘心,又没办法。
只好愤愤的横了两人一眼,领着自己的人往外走,走前暗搓搓提醒:“好的陈董,我和赵老板确定了最终赞助方案之后,再拿来给您过目。”
陈董装老糊涂:“好,好,到时候说。”
办公室空了不少,方想也从椅子上起来,他身高很高,比关辛羽还高一个头,肩膀宽,头却窄。
他笑起来,眉宇里那种奶油小生的气质向外发挥,俊到能照亮这间办公室:“多谢陈董。”
“哎,不用不用。”
“那我们也出去了。”
“嗯去吧。”
等这两边人都走了,陈董按着太阳穴,长吁一口气。
-
出了高管的楼层,进业务线楼层,电梯外,七八个脑袋凑在一起,一边讨论一边等。余光望见电梯打开,方想、关辛羽的脸露出,他们立即涌上前。
“老大老大!”
“辛羽,怎么样了!谁赢谁输!”
一行人堵了路,方想啧声:“干什么呢!盼点好行不行。”
这嚣张劲、这气度,稳了!
众人把心放回肚子里。
方想拎起一个小眼镜男的耳朵:“张贝贝,是你叫关辛羽来的是不是?”
张贝贝大叫:“老大,诚心天地可鉴,是辛羽自己护主,和我无关!”
“呸,你说狗呢,护主?”关辛羽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张贝贝顺势抱着屁股一溜烟跑路。
关辛羽也要跑的时候,被方想一把捞了回来,他堵了堵耳朵,抬臂把关辛羽往自己身边拢,“行了,都让让,给点私人空间行不行。”
“行,当然行!”
方想拽着关辛羽,往里走去。
进了他的办公室,方想将门反锁,咔哒一声,清脆响亮。
关辛羽:“…………”
方想把衬衫扣子解到第三颗,他倒了杯水,一饮而尽,仰头时,喉结咕噜滑动。
关辛羽挪开目光。
但下一秒,方想凑近,很淡的烟草气混着古龙水味,窜进她鼻腔里。
方想眯着眼,浓密睫毛将漆黑眼瞳遮了一半,明暗之间,有种摄人心魄的滋味:
“关辛羽,”他叫她大名,“做好要挨批评的准备了吗?”
“嗯。”
“你错哪了?”
关辛羽抬眸,一如既往的倔:“我没错。”
方想刚要往下说,被她这样子暂停住了,关辛羽在相貌上没怎么变,和毕业的时候一样,眼瞳比常人大,嘴唇是薄薄的,皮肉贴着骨头,好看而且锋利。
他当初想挫一挫她的锋芒,发现反而将她磨的更利。
二十一岁的关辛羽,只身去拍黑车产业链,被人追着满城跑的时候,大叫着她的师父是方想,强行把他给绑上了车。
这种事太麻烦了,方想根本不想报,被她一搅和,硬着头皮去干了。
两人一起在报导上署了名,她成了他徒弟,强他所难的那种。
她不像个刚毕业的学生,多苦多难的调查她都敢去,写出来的东西沾了血,方想觉得她又勇又莽,他见过的这种人全都死于非命了,他只好尽量管着她,毕竟外界都说她是他学生了。
“算了,”方想叹了口气,退后一步。
关辛羽反倒不解,他的长篇大论呢?怎么不和她说了?
方想用食指关节的地方划过她的脸,问:“你是跑到陈县呆了三天?”
“嗯……线人发了消息,我怕错过,马上就去了。”
“这么急?”
“……对,”关辛羽错开他的目光,看脚尖、地上,好像地板上了花似的。
“那你路上吃药了吗?”
“!”
关辛羽生动演绎了一下“瞳孔骤缩”这个词。
方想也一愣,压低声音:“没吃?”
“过、过了三天吃还管用吗?”关辛羽有点急了,“我、我没想那么多,我太急了,我……”
“没关系,不急,”方想关键时刻总是比她情绪稳定很多,“不一定中招,你上次大姨妈几号?”
关辛羽掐指算,上月底,这月底……这月底该来了,就是这几天。
她变的更焦虑了:“应该要这几天来,还没来,我、我……”
十分难得,她说话结巴。
方想拍她背顺毛:“不着急,不着急,急也没用,先观察观察。”
关辛羽不能不急,她脸涨红,手指抓着袖子,指甲把布料挠出丝来了。
方想把她手指掰开,抓在自己手里,等她缓过来。
这时,张贝贝过来敲门,探了个偷感很重的头:“老大。”
方想:“没空。”
张贝贝指了指手里的电话,压低声音:“是庄董事长,在等着。”
方想松开关辛羽,向外走去,“给我。”
那边说了几句什么,方想清了清嗓子,他叫对方:“岳父。”
关辛羽心里“咚”的一声,好像一股铁块坠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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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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