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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告官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个呼吸间,青年错开目光,望向“明镜高悬”的牌匾,开口了。

“官家仁厚,向来不愿其子民受无妄之灾,这顿板子,就免了吧。”他的声调平平,无甚起伏,但任谁人都能从中听出撑腰之意:“方蘅,事情始末,是何原委,你细细说来。”

刘大人凝重地点头。

钱德礼脸色紧绷,视线不断在刘大人与青年之间来回变化。

刘大人便又丢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方蘅则暂且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实际做主的人确实是这个青年,而他看起来是个正义使者。

大概摸清“甲方”的调性后,听着衙门外的嗡嗡人声,方蘅迅速头脑风暴,确定了新的话术。

向着青年深深作了一揖,众目睽睽之下,她开始展示。

“民女方蘅,木棉巷子书坊的方森与黄月娘之独女。昨天早晨,我和我娘收拾铺子准备开张,此人突然上门哭叫,自称是我爹的儿子,还造谣说我娘是续弦,我非婚生子,要我把书坊还给他。我不堪受辱,与他争论,谁知他动手要打人,我便正当防卫,恰好官差们赶来,将我二人一齐押解进了大牢。”

方蘅环视一周,虽未看着钱德礼,却字字都在质问钱德礼:“捍卫名声,保护自己,有错吗?”

人群响起三两回应:“没错!”

她继续输出:“民女父母成婚二十余年,举案齐眉、相濡以沫。白纸黑字的契书、几十年的街坊邻居皆可作见证,从未听闻有过什么原配儿子,我娘就是我爹堂堂正正的发妻。而且,大人有所不知,家父方森二月十六新丧,前日,这方龟上门来闹时,正是家父的七七日。”

话及此处,方蘅的神情倔强认真,偏又带了几分似有若无的委屈与脆弱,听得人心中酸涩不已,顺着思考。

能知道住址,必是已打听过的,没理由不知道方森已逝。他自言是方森之子,却在七七闹上门来,是要方森九泉之下难以瞑目吗,这哪里有儿子的样?

众人先是为方家母女太息,很多人想明白关窍后,俱是激愤,对着方龟指指点点起来。

方蘅也适时瞪向方龟,连声质问:“况且,我能证明我是我爹生的,你能吗?不,你不能!甚至都不用摆证据!你自己有照过镜子吗?你看着都能当我爷爷了,样貌比我爹年纪还要大,还敢说是他的儿子?”

众人循声看向方龟,打量起他的面容,在心中默默点头。

方龟没想到自己还会被提及,闻言一愣,老脸抽动,蹦不出一个字反驳,在众人犀利的眼神扫射下,瑟瑟佝偻起来。

方蘅没多理他,很快回到正题,苦涩冷笑:“可是……钱大人是如何判的呢?”

钱德礼心知要糟,想说点什么来挽回局面,方蘅却不给他机会,背挺得板正,立马大声背诵起了判词。

“方龟擅闯私宅、谎称人子、妄图谋取财产,钱大人判他三十杖刑。民女正当防卫,被判不守女德,杖责十五。家母心急为我求情,才开口,钱大人就判她射充为军妻。”

青年面色一沉,直直看向钱德礼,将他看得噤若寒蝉,再无想法。

民众却嗡嗡地讨论起来,脸上是愤怒的、不满的、怨怼的。现场蠢蠢欲动,眼看着就要群起而攻之,可没等官员行动,方蘅话还没完,自如控场。

“大人,因家中经营有书坊,民女也曾读过几本书。开封府的包青天包大人,为人是刚正不阿、能谋善断,断案是抽丝剥茧、见微知著,量刑是斟酌有理、井井有条。民女知道,不能求每个人都是青天,但也不能像钱大人这样——”

“日日休沐,依然核核突突邋邋遢遢,判起案来,真系眯眯摸摸啰啰嗦嗦!”

她竟是用本地岭南方言即兴了一小段词!

钱德礼去年上任,这一年来,在其位却不谋其职,好事是一件没做,缺德事是一件没少做,小茂县人早已怨气漫天。

而眼下,围观的民众原本是满腔愤慨,此时被方蘅带动起来,对照一想,吔,这不是我娘平日里骂我的话吗?

但是,好像确实如此哦!

属于上位者的威严被消解,大家瞧着钱德礼,就像瞧着不争气的儿孙一般,谁都能教训几句。

于是,霎时之间,那股怒气便被冲散,化作了快活劲儿。大家纷纷拍手叫好,喝彩声赞同声不绝于耳,还有人浑水摸鱼,也跟着用方言骂将起来。

“什么县令老爷,我看是老嘢!”

“系啊,老嘢来嘅!”

“镇日正事不干,就知道捞钱,不怪得叫他‘钱眼里’啦!”

青年悄悄松了口气,将关注放回到方蘅身上,眼神里多了几分惊叹。

惊呆的钱德礼下意识抓起惊堂木连连拍案:“你!你敢辱骂本官!”

来了一年多还听不懂一个字,不上心的粉肠,骂的就是你!

方蘅心里猛翻白眼,面上却十分无辜:“我骂你什么了?我不过是如实陈述。”

钱德礼气极,逮着本地人县丞问:“她说我什么了?是不是在骂我?”

县丞掩饰住嫌弃,摇摇头,“没有啊。”

县尉也一脸正气地摇头,“没有啊。”

民众纷纷憋着笑,齐齐摇头,默契学道:“没——有——啊——”

方蘅憋着笑,想偏头掩饰,却正好撞上一双同样含笑的双眼,一愣后,她马上低头作老实巴交状,躲了开去。

青年亦转眼望向他处,待到民众的情绪都发泄出去了,才又出声道:“状纸何在?”

主簿连忙起身应答,双手捧着状纸奉上。

李岄接过状纸,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案件首尾皆与方蘅所言无出入,双方的陈述也可一一对照,而上头记载的钱德礼所出判词更是无有错漏。

字字真实,却更显荒唐。

再看向钱德礼时,他的神色重新变得冷肃,“掌县令之职,当审察冤屈,躬亲狱讼,务知百姓之疾苦。可你呢?”

钱德礼:“我…她冤枉我……”

青年一边起身离座,一边逼近他:“话说清楚,是你被冤枉,还是你冤枉了人?”

钱德礼被他的威势一压,竟说不出话。

但他俶尔看见青年身后的刘大人,脑瓜子忽然清醒,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拍桌叫嚣:“等等!你算什么东西,刘大人还未曾指示,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刘大人缓缓闭上了双眼。

青年冷笑一声,与钱德礼相对公案而立,他的人虽在阶下,身影却足以将细瘦的钱德礼遮挡。

他回头一瞥:“刘明峰,你说,有没有我说话的份?”

早前称有失声症的刘大人站起身,拱手恭敬貌:“天使大人遇见冤讼,加以审理,自然无可指摘。”

天使?这是什么意思?钱德礼身形晃了晃。

刘大人轻咳了声,“这是李岄李大人,是官家亲封的天使,此行乃代天巡狩。”

钱德礼想起从前参加宴会时听到的种种传闻,浑身一软,险些滑下座椅。

这位李岄李郎君,年方二十,生得面如冠玉,卓尔不群。

更加不凡的,是他的身份。他一母同胞的姐姐是皇后李峨,十六岁入宫,与圣上年少相伴,官家在位数十年,她便承宠数十年,无人能出其右。

因此,常有人称李岄为小国舅。

但他本人、乃至家人都不爱这些虚名,甚至约束严格己身,行事谨慎谦卑,从未做过什么仗势欺人的事,声名极好。

前些时日,京城忽而传出李岄受封天使的消息,要代天巡狩,直指岭南。许多人心里都一惊,猜什么的都有,有人坐立不安,有人自觉机会到了,个个都在暗中走动。

钱德礼就是坐立不安的那个。

小茂县虽不出名,但因风水适宜种植荔枝,且比邻有码头通海商的县城,还算富庶,算是个好去处,还是个八竿子都轮不上钱德礼的好去处。

钱德礼是寒门出身,举全家之力供养,苦苦考了三十年,才考中了进士的尾巴。然而,考中之后,家中钱财早已被掏空,连打点关系的钱都没有,本来都要郁郁收拾行李回家,预备考小吏或是当夫子了,可不止哪吹来了一阵东风,这小茂县县令之位竟然落到了他的身上。

后来钱德礼才打探到,原是上头党派相斗,谁都不愿便宜了对方,权衡来权衡去,反而丢给了他这么一个完全没有背景的小虾米。

被大饼砸中之后,钱德礼先是狂喜与庆幸,其后便是无尽的恐慌,时刻草木皆兵的慌乱,以及由内而生的、唯恐没有以后的贪婪,越怕越贪,越贪越怕。

消息一出,钱德礼可谓是两股战战,以为好日子要到头了,为此,他还特地送了孝敬给刘明峰想打听消息,等等——

难道,难道是这份孝敬送得不是时候,反而害了自己!?钱德礼只觉天旋地转。

李岄看着仿佛要融化在座上的钱德礼,目若秋霜,又如逐渐喷发的火山,令人冻结而煎熬。

“此行前,官家曾说,本官可管尽天下不平事,冤讼是,犯官亦然。”

“方龟罪有应得,无可置喙。可方氏母女何辜?寻常成年男子受二十杖,动辄皮开肉绽、养卧余月,更遑论女子?射充之刑,适者乃犯奸罪妇,且轻易不可判,她又有哪一点相符!?”

“见微而知著!钱德礼,你连如此一桩小案子都能办得如此潦草糊涂,遇上大案奇案还了得?上任一年,不知造了多少冤假错案。来人!”

县尉喝应道:“下官在!”

李岄的声线已冷硬如金石击鸣,“脱去他的官帽,扒了他的官服,押解起来,不日送去提刑司。”

“是!”

不用县尉吩咐,罗平已冲上去执行。

钱德礼还要挣扎,可养尊处优这么久,哪里是他的对手,几下便被摘了官帽、扒了官服,又被推搡到了堂下,摁着跪在李岄身旁,一齐面向高堂。

这位正义傲天这么效率的吗?方蘅看傻了眼。

没等她回神,李岄转过身,亲手将她们扶起:“黄月娘,全然无辜,且护女心切,令人动容。官府赔银二十两,以做安慰。”松开方蘅的手臂后,顿了顿,他继续,“方蘅,你本身无罪,揭发钱德礼又有功,大义凛然,堪称忠信之士,本官会重重奖赏你。”

方蘅搀着黄月娘行礼道谢:“多谢大人!”

李岄轻轻颔首,而后低头看向方龟,冷冷道:“方龟,杖责三十,并令你永不准再骚扰方家母女,若有再犯或收到检举,就不只是杖刑那么简单了。”

方龟连连磕头应是。

裁决已定,钱德礼也已收押,这桩事情却未了结。

身为天使,李岄还有事想做。

他转身面向百姓,朗声宣布:“本官会重新审理钱德礼上任以来的所有案子,凡有冤屈而未告官者,也可上报。朝廷会还你们一个清白!”

此话一出,不止方蘅抬头审视他,衙门外也炸开了锅,众人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李岄留神去听,却发现……

一句也听不懂啊!

算了,等会下去问问县丞吧。

至于现在?李岄利落转身,展臂够到惊堂木,一拍,“退堂!”

人流往外散去,却有几个身影逆流而上,冲过来将方氏母女团团围住,将她二人搀扶着,一团云似的往外走去。

这回李岄能听懂了。

他们七嘴八舌地先骂了一通方龟,而后又狠狠损起钱德礼,先前的委屈愤怒仿佛因此烟消云散,蹙眉舒展,嘴角上扬,每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

这样的欣悦,也算有自己一份力吧?

但还不够。这应当只是开始。

虚虚看着前方,李岄渐渐陷入沉思。

“二哥,你看啥呢?”

身后传来堂弟李崇的声音。

李岄回神,视线聚焦,前头被簇拥着的少女刚好转头同人说话,言笑晏晏,面容娇妍。

他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平静道:“没什么,在想事情。”

李崇叹了口气,“咱们真要把这儿的案子全部重新审一遍啊?那后头那些地方还去得成吗?”

李岄不管他:“本来也只是随便定的行程。左右眼下还没到时候,前些天你不是还总嚷嚷这一路无聊吗,这会儿有事做,还是为民办实事,不好么?”

李崇很容易被说服,“这倒是。”

待到那团云飘出县衙,李岄转身,边往堂后走,边道:“走,找个议事的地方,叫上其他人,我有事要问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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