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壹像一只黑色的猫，蹲伏在屋顶上，轻盈的身形，让人注意不到。
薛羽朝着万壹挥了挥手，万壹就从屋顶沿着电线杆，跳跃而下，最后落在薛羽的面前，现在是午夜，也没什么行人，不然看见万壹估计会引起小小的轰动。
“你怎么过来了。”薛羽问完又觉得自己的问题不够深刻，“你怎么从屋顶过来的？”
万壹垂下脑袋，没有了刚才的精神，好像变成了一只犯错的小狗。
“我担心你。”万壹的声音很轻，也不敢抬头看薛羽，他在不远处就闻到了血腥味，原本还想跟着薛羽进入大楼，可是想到薛羽的表情，他就退而求其次了，守在了门口。
薛羽看着他毛茸茸的脑袋，白皙的脖颈，万壹把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有些局促，他的手指细长漂亮，看着这些薛羽原本要发的脾气也没有了。
只觉得眼前的万壹十分可爱，她摸了一下万壹的头发。
“给你买瓶营养液吧。”薛羽碎碎念着，“从家里跑到这里，他该不会用腿跑过来的吧。”
万壹笑了起来，跟着薛羽走进了便利店。
店员是人类，热情地跟薛羽打招呼，基本是无视了后头的万壹，人类对于仿生人的态度一直如此，万壹也开始习惯了。
“一杯冰美式，一杯营养液。”薛羽点了两杯饮品。
“好的，一共是35新币，谢谢您的惠顾，请稍等。”店员脸上的笑容非常僵硬，这个时间来买冰美式的会是什么正常人，店员心里是这样想的。
薛羽把营养液递给了万壹，然后拉着他坐到了便利店里的休息区，薛羽累坏了，她的脑子乱七八糟的。
刚才看见尸体的时候她仿佛代入了AIT警员的身份，因此并不觉得可怕，如今回忆起来，面目狰狞的尸体，腥臭的血水，都让她觉得恶心。
喝了一口冰美式之后，咖啡的酸味更是让她反胃，于是她把冰美式放在了一边，
“你是跑过来的吗？”薛羽想要转移注意力，就和万壹开始聊天。
“当然不是，我会坐快速电车。”万壹从口袋里拿出了薛羽早就不用的电车卡。
“是哦，应该给电车卡充点钱，不然你之后跟着我都没有钱坐电车了。”薛羽打开端脑查看着自己的余额，虽然有奖学金的支持，她过得不算窘迫，可是每个月三千，也确实不够花。
应该再找个活干了。
薛羽在心里想着，看着自己的余额已经快要见底，这样的想法就更加剧烈。
“如果需要钱的话，我也可以出去工作啊。”万壹提出自己的想法。
这个傻子大概觉得仿生人工作也能拿到和人类一样的工资吧……
可在这个社会，仿生人是没有拿工资的权力的，他们被雇主雇佣却没有劳动合同，更别提支付工资了，营养液和电源就是雇主会给他们的所有东西了。
薛羽不忍心告诉万壹这件事，万壹好像对仿生人的处境并不了解。
“我会想办法的，你只要把家里看好就行了。”薛羽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
万壹没有再提这件事，他喝着营养液，身体逐渐恢复精神。
可是薛羽并没有恢复精神，她疲惫地靠在墙壁上，大脑始终忘不掉刚才那具尸体的样子，她很担心回到家里是不是能睡着。
“薛羽，你要是很累的话，我骑车带你回去吧。”万壹喝完了自己的营养液，整个人看上去都焕然一新了。
“你可以吗？”薛羽现在状态确实不算太好。
“当然！”
这还是薛羽第一次坐在铃崎3000的后座，她脚踩在踏板上，双手支撑在车子侧面的扶手处，可她觉得好累，光是戴上头盔，就让她感到疲倦。
“薛羽可以用手抱着我，我不介意的。”万壹转过身，将薛羽的头盔整理了一下。
“嗯，那我就不客气了。”薛羽将手环抱着万壹的腰，他的身材其实很好，精壮却不油腻，看起来很瘦，实际上肌肉非常发达。
薛羽甚至能隔着风衣摸到万壹腰间的腹肌。
她没心思想这些，只是紧紧地搂着万壹，随着发动机声音响起，万壹带着薛羽踏上了回家的路。
万壹骑得很好，速度保持得平稳，薛羽下车的时候也不觉得眩晕。
回到公寓，薛羽就直接去了浴室，万壹则给她准备了一点小零食和温水。
面对着镜子，薛羽看着自己的脸，她勉强打起精神洗了个澡，空气系统被万壹修好了，浴室里再也不是一团雾气了。
这让薛羽觉得很舒服，新的沐浴乳也很好闻，洗完澡后，她换了自己的居家服，感觉身体都变得通畅了。
刚才心里的不高兴也随着污水流到了下水道里。
“感觉薛羽洗完澡就像新的一样。”万壹也换了薛羽给她的便服，还是穿着长裙，看起来有点滑稽。
薛羽笑出了声，打开端脑给他买了好几件正常的衣服，实在不能让万壹一直穿裙子了。
“你在嘲笑我吗？”万壹拧着眉头，似乎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没有，我在给你买衣服呢。”薛羽打开自己的端脑，给万壹共享了画面。
万壹对服装没什么要求，他觉得薛羽的品味很好，只要不给自己穿裙子，其他的都很好看。
吃完了万壹准备的小零食，薛羽又坐回床上，她躺在枕头上想要放空自己的大脑，好不容易忘记了血淋淋的男人，魏子爱床头的那张照片又让她陷入了回忆。
薛羽的母亲沈念秋在她大二那年去世了，薛羽和沈念秋算亲近吗？
沈念秋会给薛羽送生日礼物，会给她准备成年礼，可她太忙了，忙到没有时间出现在薛羽的成年礼上，也没有时间出现在薛羽的生日宴上。
沈念秋总是说忙完这阵子就带薛羽去游乐园，总是说明年就辞职陪薛羽一起去修学旅行，薛羽也一直这样期待着，在这样的期待中长大。
可是期望总是变成失望。
不论是十岁时候的游乐园，还是高三那年的修学旅行，沈念秋都没有赴约。
很长一段时间里，薛羽都在纠结自己的母亲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她在沈念秋离世之后仍然在寻找沈念秋爱自己的证据。
如果沈念秋爱她，那她应该多陪伴自己，多与自己相处，而不是成天泡在实验室里。
如果沈念秋不爱她，那就应该果断地离开这个家，离开薛羽，而不是一次次承诺一次次毁约。做不到的承诺，还不如不承诺。
这样的执念让薛羽对母亲又爱又怨。
薛羽住在沈念秋给她的房子里，驾驶着沈念秋给她买的车，这些破破旧旧的一切都是薛羽最宝贵的东西，她住在这里守着沈念秋爱她的证据，日复一日。
沈念秋并没有像多数母亲那样，为她做饭，为她准备上学的衣服，沈念秋是个了不起的科学家，也是个和女儿疏离的母亲。
直到如今，薛羽知道自己是太过想念母亲了，因为想念才把这些事看得那样重。
薛羽很爱沈念秋，在沈念秋一次次离开的背影里，都有薛羽的注视，因此薛羽也希望母亲一样爱自己。
想到这些，薛羽的眼睛就红了起来，她把头埋在枕头里，让自己哭得小声些。
可还是被万壹听见了，他凑过头，俯身靠近薛羽的脑袋，毛茸茸的头撞在一起。
万壹身上有温度，是机械零件运行散发的热量，比薛羽的体温要高了一两度，薛羽被这样的温暖给融化了。
她抬起脸，胡乱抽了两张纸巾擦干净了眼泪和鼻涕，然后盯着万壹。
万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薛羽在流泪。
他直起身板，将薛羽轻轻搂进自己的怀里，温热的气息在两人身体间流淌，薛羽听见了万壹CPU处理器的声音，不规则的抖动声，和心跳不一样。
万壹身上有奇怪的金属气味，并不难闻。
过了十分钟，薛羽总算哭累了，她洗了个脸，万壹帮他把枕头套给换了，然后又拿起薛羽床头柜上的一本小说。
薛羽已经回到了床上，她实在是累了，眼睛也红彤彤的。
“这是讲什么的？”万壹并没有询问薛羽刚才为什么哭泣，反而是问起这本小说。
“讲的是一个女人在战争时代漂泊的一生。”薛羽侧着头，回应了万壹。
“看来不是一个好的睡前故事。”万壹放下这本书。
“睡前故事？”薛羽靠在万壹的身边，她感受着万壹的体温，这让她觉得安全。
“我来给薛羽念睡前故事，这样薛羽就不会想其他的事了……我查询到了，《海底历险记》怎么样？”
万壹通过自己的网络查到了一些有趣的故事，他对《海底历险记》还挺感兴趣的。
薛羽点了点头，她想到在魏子爱的房间里，也见过《海底历险记》。
“在很深很深的海底，有一群快乐的小鱼，它们在一起玩着捉迷藏，突然一声巨响……”
伴随着万壹温柔的声音，薛羽的大脑才缓缓沉寂，她逐渐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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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杀死一个律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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