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播将荧幕对准了那张脸。
那是一张过分吸睛的脸，不笑的时候便带着魔幻的魅力，当他笑起来——
一张黑色的幕布盖住了荧幕，余非虞愣怔了半晌，才在来人的呼唤声中清醒过来。
覃沅戴着特制的红外线眼镜，笑得像个傻子：“唐老隔着罩子喊了您两声您都没应，我一想就知道哥您一准又中招了。”
余非虞嗔他一眼，砸了个笔盖过去：“贫！”
覃沅笑着躲开，结果一头撞在身后玻璃门上，痛呼好响一声。
他摸着脑袋瓜子嚷嚷：“A大这边情况不对，唐老申请后上面叫来了上级人员，叫哥您过去碰个头，相互知会知会。”
知会知会。
说得好听，不就是不信任他的能力，要他把这个节目让出来吗？
余非虞的眉头立刻就拧紧了。
“哥您别生气，人家餮队长说了以你为主，只要让他吃饱就行。”
禁区0-031的绝大多数公民都是基因产物，体内嵌入了各式各样的优质基因，并以此将公民划分为三十一个等级，又因为光脑按照序列号来分类合法公民，所以一般也称为“31个序列”。
这些基因片段或是先天遗传，或是后天造就，但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先天遗传优于后天造就。
哪怕最次的先天遗传者的序列号都要比最优的后天造就者的更靠前。
唯独顶级基因产物例外。
凡是拥有顶级基因的公民，无论先天遗传还是后天造就都会被划归为第一序列，序列编号前四位为0-001。
因为顶级基因产物一般为神话基因，神话生物谱系的威压使得他们天然便凌驾于各等级之上。
但哪怕是同为第一序列，在顶级基因产物中，先天遗传依旧比后天遗传更为强力和优越。
余非虞的“虞”就取自“驺虞”，这位所谓的“餮”队长，估计也是从了他字面意义上的“饕餮”。
饕餮是凶兽，基因自带的排异性很强，余非虞眸光凝重了些许，他只听说过二十多年前有过一位后天合成的饕餮基因的前辈，不过很不幸在事故中去世了，这位“餮”队长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而且这才多久，顶多一面不到吧？覃沅就一口一个“餮队长”了，那只饕餮还真是会收买人心。
覃沅误会了余非虞拧得更紧的眉头：“哥您别担心，餮队长他什么都吃的，他吃饭也有上面给报费用津贴，您懂得。”
他朝着余非虞使了个眼神，两根手指一搓，笑得开心。
余非虞心情瞬间阴转晴，他就说覃沅怎么平白无故这么热情，原来是来了个可以可劲儿薅羊毛的主儿。
余非虞白了这混小子一眼，在手里的记录本上添了几行，合上，慢条斯理的放下没了盖子的笔——覃沅连忙捡起地上的笔帽递过去；盖好笔帽，抚平根本就没有的折角，调整好拜访角度后，这才解开与直播设施直接连接的防护用具，整理好衣角，离开房间。
他的动作很快，因此步骤虽然多，却不显得累赘和龟毛，只觉得这一套下来行云流水、赏心悦目，覃沅每次看都觉得他哥挺适合上舞台的，说不定得票比台上那群还要高。
研究机构地方不大，俩人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唐老，经过信息比对，可以确认‘A大赛区’参与海选的十三人均为失踪人口，可以上报失踪人口数据库了。”
余非虞敲开门，第一句就是这句话。
“哦，好，这个不着急。”唐老气定神闲。
所有赛区的海选选手都能在失踪人口数据库中找到，对现在的禁区0-031来说这已经变成了一个既定的现实，所以上报失踪人口数据库的事情并不着急，着急的是，他得让这两个好小伙子好好见上一面。
“这位是唐餮，据说是我的孙辈，唐餮，这是余非虞，我的学生。”
据说？
余非虞侧目。
但唐徕并没有过多解释，只是退后一步，将场地交给面面相觑的几个人。
“非虞在忙‘A大’的事情，你既然来了，就安心帮他吧。”
余非虞瞟了一眼覃沅，覃沅立刻连连摇头，余非虞知道他的德性，这模样显然是唐餮才来他寒暄话都没听完就被唐老支使开了。
覃沅派不上什么用场，余非虞只好将目光移向房间中央直挺挺站着的大活人的身上来——一米九，想忽视也的确有点难。
唐餮相貌还不错，高大挺拔，不过话说回来，但凡是基因产物就没有一个真正样貌差的——就算是变色龙，“平平无奇”也能算得上是变色龙视角下的“好样貌”。
唐餮和唐老并不相像，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唐老的基因序列是狮子，唐餮却是“饕餮”。
基因片段的基因表达占据主导，不仅影响相貌，还影响性格、行为习惯等方方面面，相比世俗的由生育带来的血缘关系，现在有很多人认为基因序列一致的亲缘关系才是一家人的证明。
余非虞用这样乱七八糟的话术洗脑自己，一面撇了撇嘴，不想承认刚进门时那一瞬间的惊艳。
但唐餮已经向着自己伸出了手。
余非虞不想表现得自己很没礼貌，——感觉那样就输了一筹似的，便也跟着伸出手来：“余非虞。”
唐餮却迟疑了：“你——”
余非虞眨了眨眼：“嗯？”
“没事。”唐餮回应，握住了余非虞的手——套，用力捏了捏。
余非虞心中的不满又多了一分，那力道在他看来过于重了，却没说话。
他像以往一样从放着的小背包里掏出备用手套来换上，原先那双直接丢到了垃圾桶，然后在转椅上坐下来，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那就开始工作吧，我已经确认了失踪者们的身份，上报数据时还需要进一步完善信息，录入选手数据库。”
“上面传来的文件里说需要整合出海选人员的特征，用于筛查后续可能会进入海选名单的公民，然后还得根据这个完成一份志愿者名单，任务还挺重的，你——”
余非虞转过椅子，凝视。
覃沅正凑在唐餮身边小小声知会了唐餮几声，见状立刻像是耗子见了猫一样蹿起来，跑到了光脑信息分屏前，老老实实坐下了。
原本凝重的气场立刻消散得丁点不剩，余非虞脸上浮现些许无奈：“来工作吧。”
唐餮搬了个小板凳坐到余非虞身边，仰着头，老大一人，看起来乖巧又委屈：“我没有做过这些事情，请前辈教我。”
余非虞差点炸了，不是，这来的是个什么上级人员？
不过既然唐餮不会做事，A大的事情继续由他来主导的事情似乎又真实了几分。
余非虞不在意上面来个谁镀金，只要不揽权瞎搞就行，他们特异事件组的工作可不是来玩的。
“那你先坐着看我们做。”余非虞随口吩咐，一面打开双向同步数据界面，完成基因解锁。
在输入第一个字符前，他收住了力道，放在键盘上：“覃沅，做好心理准备，我找到你哥了。”
在极致的安静里，系统播报提示音响了起来：
“A大海选名单：[宁秋水]、[夏安安]、[鸢何许]、[秦时钦]、[季探歌]、[季明苑]、[燕随风]、[麦秸]、[“医生”]、[安禹]、[夏莉]、[黎安可]、[棠措]，共计，十三人，已完成录入。”
“11月7日11时40分25秒，失踪人口数据已完成上传，感谢您为寻找失踪人员所做出的努力，我们很遗憾的得知黎安可、安禹和夏莉已经被正式列入淘汰名单，我们将会在五分钟后告知家属这个不幸的消息，并告知电视塔，为三位在副本外拉票。”
“……哥，”覃沅终于开口了，“你告诉我，他还活着吗？”
余非虞也很不忍，但覃沅就是为了找他亲哥才放弃了优渥的生活加入特异事件组的，现在有了结果也……算是好事？
“……我也不知道，但他似乎还保留着自我意识。”余非虞没有说覃小禾杀死江来又被棠措杀死的事情，只说，“他是上一届的七位优胜者，这一届A大赛区的七位导师之一。”
“我要看直播。”覃沅说。
余非虞拒绝：“你没有资质。”
不是所有人都有资质看直播的，曾经“现实选秀节目”和其配套的“直播”刚刚出现，还未得到上级部门的监管之前，就有很多意志不坚定的人因为看直播而彻底失去了自主意识，成为了“直播”的傀儡。
而在上级部门将“直播”纳入监管后，这批“行尸走肉”又悉数从世界各地突然消失（不管他们被保护和监管得多么严实），摇身一变成为了各个赛区的“观众”和“npc”。
在长期试错后，就有了特异事件组“是否有看直播的资质”的说法。
所谓资质，实际上就是抗性。
基因序列越靠前，资质就越高。
而覃沅，他的基因片段为沅水胭脂鱼，序列十。
“覃小禾序列三，他还能有微末的自主意识，但你不同，你想让本来就深陷囹圄的覃小禾去救你吗？”
余非虞打消了他犯蠢的过激想法，“你现在应该想，应该怎么做才能整合出最符合条件的海选人员的特征，根据这个完成一份志愿者名单的筛选报名表，”
他看着覃沅，语气依旧冷淡、毫不客气。
“如果我能符合海选人员特征，满足志愿者报名条件，我会报名。”
“哥？！”覃沅惊呼。
还没等他说些什么，肩头忽地一疼，竟然是唐餮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
这个初来乍到的家伙说：“我也会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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