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巧盈走到楼梯拐角，拳头松开肩膀瞬间塌下来，不停眨着眼睛忍住眼泪，胸腔里心脏乱跳，人在倒霉的时候，任何不顺的事都会找上她。
杨心写了一份保证书，张牙舞爪的字迹体现着她的骄傲和示威，这份保证书保存在年纪主任那里，不知为何不是直接给宁巧盈，虽然，给她也不会收。
杨心继续挺课一周。
停课并没有给宁巧盈带来实质性的改变，她每天依旧接收到一些审视目光，也有一些之前讨厌她却不明显的人，现在眼神肆无忌惮地带着讥笑。
杨心停课第三天，国庆的前一天。
宁巧盈和何子梦还未进班，挤在门口的人齐刷刷看向她，又自动给她让路，她疑惑，进门抬眼就看到黑板上，用整根粉笔宽度写出来的大字：宁巧盈婊子，专门勾引人。
黑板右下角还有行小字——下一个就是敢擦字的人。
“脑子有毛病，上课了都不擦黑板吗！”何子梦在安静的班里喊道，拿着黑板擦走上去。
宁巧盈上台，从何子梦手里夺过黑板擦，黑板是左右滑动式，写字的人故意贴着黑板定格写，她蹦几下够不到，低头眼皮垂下遮盖住满眼委屈，走到台下去找凳子。
靠着讲台边坐的人没说话，立即起身把凳子递给她。
“谢——”宁巧盈屏住气。
宁巧盈擦掉字回座位，从头至尾，没有抬头，把自己包裹严实，怕别人看到她的脸，也怕见到别人的脸。
她并不想哭，只是控制不住泪腺，她只有恨。
杨心被停课，她的小姐妹会搞些小动作，就像今天的黑板字，等她停课回来，等着她的还是被打、被侮辱、被嘲笑。
宁巧盈上课跑神，她不知道这种日子如何才能结束，不过，就算结束了，她的心态也回不到被杨心盯上之前，她只要看到听到每个人的表情、眼神和语气都会下意识想到她被施暴过。
自卑、黑暗和厌恶从心底慢慢破土，她想脱离这个学校，远离这里的每个人。
——
国庆放假，宁巧盈申请留校复习，老师以为她想通了，直接批下同意。
电线杆上贴着小纸条，宁巧盈电话打过去好几家询问是否还要补课老师，听到她是高中生后，或委婉或直接拒绝。
烧烤店新店招工，开店的是一个大腹便便的四十岁左右中年男人，对方见她是学生模样，说本店只招全职工，随手给她一摞中指厚的传单，“这些散完20，发完回来领钱，要一张一张给，扔到垃圾桶可没钱啊。”
“好。”
宁巧盈抱着传单出店，国庆第一天，街上的人摩肩接踵，在店门前或者手里拿着冰淇淋、花束拍照。
同行的兼职女生看她拿着传单的手悄悄伸出又缩回，传授道：“就像这样，你不用每个人都说话，直接给他们，他们想看内容的就直接拿了，遇到不想要的，也别不好意思，反正都不认识，别觉得丢人。”
宁巧盈点头：“谢谢。”
那个女生去了街道对面。
宁巧盈戴着口罩，模仿着对面女孩的样子，目光向下不去看人，拿出一张传单就说一句谢谢，人家不收就继续下一个。
“谢谢、谢谢、谢谢……”
这个办法有效，出去十张只有两三张别人明确表示拒绝。
早上十点，宁巧盈嗓子说的发干，她想着，再坚持一会手里传单发完就可以回宿舍了。
“谢谢、谢谢……”宁巧盈叹了口气后又开始机械重复动作，她从人行街走到了中心广场。
“诶，橘子，不对，宁巧盈。”
宁巧盈脊背一僵，停滞性地抬头，所幸，是一个陌生人。
女生望着他的眼神瞬息万变，从漆黑的瞳孔里看到了慌张、思考最终疑惑。
说话的是乔远，旁边是林赫飞，两个人都是休闲装，乔远又说：“放假第一天，你就发传单啊。”
“……”宁巧盈搜遍回忆，终于想起他们是谁——戚予的朋友，乔远和林赫飞，却不知谁对应哪个名字，“嗯。”
林赫飞问道：“就你一人？”
宁巧盈点头，希望他们赶快离开，她早点发完找老板拿钱走人，他们在这里就是耽误时间，总不能会帮她发传单吧。
乔远那天亲眼看到宁巧盈的伤，导致她现在还戴着口罩，总觉得要帮她点啥，就从宁巧盈手里把剩下的传单拿走，分一半给林赫飞说道：“赫飞，让她看看我们怎么发传单的。”
宁巧盈终于弄清楚，穿着半截袖黑T的是乔远，单眼皮的是林赫飞。
“……”宁巧盈语噎，好吧，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林赫飞斜睨着他，控制自己没去踢他，“你他妈什么时候发过传单。”
乔远压根没理林赫飞，他低头看着传单上的内容，而后脚步轻快地走进人群，“看一看啊，新店开业，胖鑫烧烤店，量大好吃，凭传单7号前去有折扣。”
乔远上手速度飞快，脚步轻盈，语气轻快，穿梭在人群里游刃有余地递着传单。
宁巧盈被都逗笑，整张脸只能看到一双弯着眼角的星眸，听乔远的描述，她那天被杨心他们欺负地不轻，这张脸多好看啊，却只能戴口罩，林赫飞掂量着手里的传单，“你到休息区坐，传单的事交给我们。”
“谢谢。”宁巧盈拿过一半，“毕竟是我的活，我不能真都让你们帮我发。”
“客气。”林赫飞耸眉，没反驳，“也行。”
“那发完了，我们到休息区集合。”宁巧盈说。
“好。”
林赫飞去找乔远说集合的地方。
宁巧盈去了另一边，传单发得差不多时，她望着一家便利店的标牌，几秒后，转身进去用五块钱买了两瓶饮料。
乔远和林赫飞已经到了公共休息长椅上，他们两个手里各留一张传单当扇子，一边扇一边说话。
乔远：“阿予和你说几号回来了吗？”
林赫飞：“不知道，没说过。”
乔远：“不会回不来了吧？他爸工作调动去外省，她妈做生意也在外地，不会直接在外地给他找个学校上吧？！”
林赫飞瞥了他一眼，“说不定。”
“早知道他提要回家商量消费限制的时候我们拦住了。”
“你能拦住？”
“……”
宁巧盈走过去，把两瓶水递给离她较近的林赫飞，“谢谢你们帮忙，否则也没这么快结束。”
她视线扫到乔远和林赫飞之间摆着三瓶饮料，两瓶已经被打开，顿住，又垂眸看着自己手里的饮料，抓着瓶身的手指紧了紧，有些犹豫。
林赫飞转头视线移到宁巧盈脸上，抬手把饮料接过去，“谢谢。”
他递一瓶给乔远，说道：“你看看你买的什么，两口就没了。”
“不就买错了吗，对了，这瓶给你。”乔远接过林赫飞抵来的饮料，又拿起长椅上的饮料给宁巧盈。
宁巧盈微微舒口气，说道：“谢谢，不过我不渴。”
乔远和林赫飞没有要走的打算，宁巧盈询问后便独自离开去找老板结账。
——
咕噜、咕噜、咕噜，早上倒的一杯凉白开被宁巧盈一口气喝完，第二杯下肚后，干燥的嘴唇、黏糊糊的口腔得到极大满足感。
她中午吃了一份素面，去宿舍楼下的开水房打水时，迎面遇到杨心的两个跟班。
他们也没有回家。
宁巧盈心下一跳，条件反射的慌张，她埋低下巴企图他们没有认出自己。
“呦呵，这谁呀？”
一双球鞋出现在视野里，宁巧盈装作没听到，移步绕过去。
她身体往哪个方向移动，那双球鞋就往哪个方向迈步。
“哑巴了？勾引戚予的时候不是挺会说的。”
宁巧盈抬头对上女孩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
短发到耳边的那个女孩有一瞬的哑声，能从宁巧盈的眼神里看到**裸的恨意，不过，她的诧异只有那么一秒，毕竟平时看起来乖乖女谁都能捏一下的人突然变了面孔，任谁都会愣下，“你看吧，提到戚予她来精神了，说别的都不带搭理我们的。”
“我要去打水，如果没事就麻烦让开。”宁巧盈握紧暖水瓶的把手，手臂的肌肉控制不动的跳动起来。
和短发女生同行的一个女孩子，有着与她气场不符的娃娃脸，冰冷冷地说：“走了，和她说什么话，杨心国庆回来自己就会收拾她。”
“就是欠揍，这个狠样恨不得杀了我，装什么白莲，犯贱。”
两个女孩越过她，短发女孩用剪头撞得她偏后了半个身子。
宁巧盈瞬间像泄气的皮球，强撑的身体顿时软了下来，手指颤抖，迈出的每一步因为腿上战栗的肌肉而僵硬。
宁巧盈躲在宿舍，蜷缩在衣柜角落，她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膝盖上，眼眶通红，脖子抽搐着，明明已经够低微了，他们羞辱她，她害怕再次被伤害而不去反驳，可那群人依旧不会放过她。
并且，杨心国庆回来后，还会再找她。
虽然她能猜到杨心回来还是继续找她，但是亲耳听到确认后，心里更加恐惧。
她要怎么办，他们只放四天假，四天后开学就意味着杨心的停课结束，意味着她的噩梦再次到来。
她害怕开学，她讨厌上学，她不想见同学、她痛恨杨心、恐惧那群人，涨红的眼眶再次被泪水充盈，她埋头、颤抖着肩膀发泄自己的情绪。
……
安静的宿舍内光线逐渐暗下来，宁巧盈抱膝醒来时整间屋子已变成孤独的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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