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怀柔飞行俱乐部接玫瑰回来后,晚上睡前,我反复翻看小初发过来的视频,先是看玫瑰,看的太多遍,觉得这教练格外刺眼。何西,何西?小初说长的帅,哪里帅了?也就个子是比我高一点儿,脸那么短,鼻子那么大,哪里帅了?不过是年轻罢了,小初是没见过我年轻的时候……
回想玫瑰在车上说的话,这小子有点儿像我,像么?玫瑰是什么意思,说像我……那如果像我,岂不就是喜欢她了!
就这么想了几天后,对何西的好奇已经到了难以控制的程度,不如约见一面聊聊,不行,不能打草惊蛇,玫瑰知道的话怎么看我?!何况我这样的身份去找这个小年轻,多少有些为老不尊了。
说到老,记得庄国栋应该比我大个三四岁吧,我今年41,他快45了吧,他个头肯定也比何西这小子高…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念头。
我打开微信找到庄国栋。自从上次机场偶遇,我们下了飞机后其实有互相加了微信,但那么久了,从来没有聊过天,更没给他点过赞。他的朋友圈里基本上都是一些艺术圈的活动信息,有时候玫瑰、黄振华、苏更生会给一些活动点赞。
自从加了他微信后,我也会时常在朋友圈里分享一些我被行业论坛邀请演讲、公司产品发布会的新闻稿,玫瑰几乎从来没有点过赞,当然,庄国栋也没有。后来我便在朋友圈发小初做的模型合影,或者我们出去玩的照片,每次发,玫瑰、黄振华、苏更生、岳父岳母都会点赞。我想,朋友圈这把交锋,应该是我赢了。
我和庄国栋其实点赞之交都算不上。不过我反复想了下,觉得庄国栋还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Eric,周六在北京么?”
庄国栋:“在,什么事?”
我:“一起去怀柔体验飞机驾驶吧?”
庄国栋:“?”
庄国栋:“咱们俩?”
于是我把小初发我的视频,截掉后面玫瑰亲镜头的部分,把前半部分发给了庄国栋。
庄国栋:“好,几点?哪见?”
我:“下午1点,我开车接你。”
然后庄国栋发过来一个地址,竟然和我家不远!
到了周六,我老早就醒了。去小区会所健身房上了节私教课后,就一直在想下午穿什么。大周末的,穿商务装不合适,穿始祖鸟吧,运动装更从容。对了,庄国栋不会穿西装梳大背头吧,这样的话,走在一起,我赢面更大吧。
下午准时到了庄国栋小区,他穿了件羊绒的飞行员夹克上衣,精裁的双褶长裤,搭配一个短靴,带着个飞行员墨镜,已经站到那里等我。不错,也是个守时的人。我再看一下自己这身纠结了半天的搭配,诶,算了,一把年纪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格。
我停在庄国栋旁边,他本来想坐后座,后来又往前走,开门坐到了副驾驶。
“你也挺准时的。”庄国栋坐下后第一句说了这个。
“我一向如此。”
“我前两天还在想我们今天这么过去,会不会有些唐突,但又实在是忍不住”庄国栋顿了一下。
“好奇?好奇这教练是个什么样的小伙子?”
“对,是好奇,我不过我更好奇方总为什么邀我一起。”庄国栋很坦诚。
“不用喊我方总”我本来想说,可以叫我Vincent,但我说不出口,太做作了。
“可以跟玫瑰一样喊我老方。”我转念一想,老方和Vincent一样的杀伤力,都跟玫瑰有关。
“好,老方。”庄国栋微笑起来,依旧是露着整齐洁白的牙齿。
“那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庄国栋接着问。
“哦,因为法不责众嘛。”我也坦诚的说。
庄国栋没有说话,低头笑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重新端坐起来。看着前方说:
“老方,那时我一直想给你说,我希望现在说也不晚。你其实无需介怀我和玫瑰的曾经,在玫瑰那里,咱们俩不曾是竞争者的关系。”
“毕竟,对于玫瑰来讲我们属于不同的时空,不同时空里的玫瑰是同一个人,也是不同的人,她一直在向前走,每天都是新的她。”
庄国栋停了一下,观察了一下我的反应,可能觉得我听进去了,又接着说:
“玫瑰20岁出头刚工作的时候,她一个人就能像一整个花园一样,多姿多彩,我那时从没想到她会跨行去学心理学,早早的结婚生子,做翻译,又重新杀回艺术界风生水起,现在40多岁时会穿机车服一个人骑摩托,学开飞机,每一个她,我都觉得很美好。”
此时,我清晰的明白了,为什么我会想要邀请庄国栋跟我一起来做这么傻气的事情——能懂我这种不甘心、不愿放弃的感受的人,只有曾经真正拥有过玫瑰的庄国栋。我们的不甘心不仅仅是因为遗憾,更是因为真切的知道玫瑰好在哪里。而不愿放弃不仅仅因为忘不掉过去属于自己的那个玫瑰,更是因为又重新爱上现在的玫瑰。
千帆过尽,再看玫瑰,仍然觉得原来的她和现在的她是无与伦比的。
然而这些话,我是说不出口的,我最擅长的事情之一就是把真实的想法憋在心里,但泄露在爱人的眼底。
“其实,我这辈子真正后悔的事情,就是给你打那通电话约见面。”我最终没忍住,还是向庄国栋全盘托出。
“不过后来我也想明白了,心魔在我这里,玫瑰是坦荡的。我的确是个肚量小的人,玫瑰独自盛开我都想锁在家里,更无法想象你说的,一个人像一整个花园是什么样子的光景。但玫瑰是锁不住的,所以她离开了。”我苦笑道。
庄国栋转头看向我,又转回看着前方,调侃道:
“今天仿佛两个loser在忆当年。也像是两个老当益壮的竞争者在去看新人,后生可畏嘛。”
“是啊,我们现在是两个loser,重聚在一个时空里,可以做一把竞争者了。”我知道他在说什么,也调侃道。
又过了半个小时,我们到了怀柔飞行基地,来之前我的助理已提前约好1个小时的飞行体验课,并指定了何西。
等销售把我们带到何西面前时,向我们介绍说这是何西教练。
“何西?你家长看来喜欢三毛吧?”庄国栋说,我和何西都看庄国栋。
“为什么这么说?”何西问道。
“噢,女作家三毛,她爱人叫荷西”庄国栋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样。”何西若有所思的接了一句。
“何教练的年纪不知道也正常,她去世时你应该还没出生,是我们那个年代流行的作家。”
何西看了眼学员信息后对着庄国栋说。
“您是庄先生吧?”
“何教练怎么认出来的?”庄国栋问。
“噢,因为我记得方先生,所以您就是庄先生。”何西朝我点了一下头。
“我倒是记不太清何教练了。”我想打马虎眼过去。
“我记得您之前接走过我的学员,学员说您是前夫,那肯定跟太初一个姓了。”何西倒不依不挠的。
我吭了一声,不想再说话。
“跟我走吧,我先带你们了解一下,然后再起飞。”何西说到。路上何西开始按照流程给我们介绍各种必备知识。而我对这些都不感兴趣。
“何教练看起来是95后吧?真是年轻有为啊。”我先发问到。
“我96的。”何西说到。
“哦,24岁,如果搁20年前,你见到我们要喊叔叔了。”庄国栋说。
何西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俩一眼说:
“叔叔,那咱们可以继续上课了吧。”
“这里离市区挺远的,上班往返要挺久的吧?平时最晚的飞行课会到几点?”我又接着问道。
何西并没有答话,看了一下我和庄国栋,然后说:
“我回答这些问题可以,但占用了你们的飞行体验时长。”
“我不介意。”庄国栋看向我和何西,笑着说。
“我住宿舍,平时飞行课最晚4点,5点结束”何西撇了一下嘴。
“我也有问题想问你们。”何西朝我俩说。
我给了他一个欢迎提问的表情。
“你们俩什么关系?”何西耿直的问道,问的我一愣。
我和庄国栋对看了一看,然后庄国栋笑着说:
“不是那种关系。”
听了庄国栋的话,我又一愣。那种关系是什么关系?反应过来后,我瞪了何西一眼,还真是童言无忌啊,庄国栋还在笑。
“那你和黄亦玫什么关系?”何西朝庄国栋问道。
“曾经是那种关系”庄国栋坦诚说道。何西点了点头。
上了飞机时,庄国栋坐在前排,我坐在后排。庄国栋看了一下飞机的操作台,然后问道:
“驾驶舱太窄了吧,像是在蛋壳里,你不觉得卡腿么?”
“习惯了。”何西没有看庄国栋,飞机飞了起来。
的确跟坐民航客机很不一样,宽阔的景色和无垠的天空尽在前方,没有必须要走的道路,没有必须要绕的弯。这一刻,我明白了为什么玫瑰会要学开飞机。
下了飞机后,我和庄国栋都心照不宣。
“如果报名学飞行驾照的话,直接找你可以么?”我问道,想着何西如果识相应该会加我的微信。
“哦,找报名体验课的销售就可以。我这个月月底就离职了,他们会安排别的教练。”何西无动于衷。
“离职?方便问一下原因么。”庄国栋这会儿主动发问了。
“没什么不方便的,我准备去美国学民航驾照,已经申请成功了。”何西倒是大方。
我和庄国栋对看一眼,互相都觉得虚惊一场。
“哦,那挺好。”我发自肺腑的说。
“恭喜!”庄国栋又是这两个字。
“不过一年后就能回来了,那时候应该会更好。”何西不再面无表情,笑着说道。
我刚放松下来的心又被敲打了一下。
“其实你们不上飞行体验课也可以找我聊这些。”何西依旧笑着说。
“还是应该报的,我倒是真的想学开飞机了。”庄国栋说。
“不觉得卡腿么?”何西反问道。
“学会了应该就习惯了。”庄国栋也笑着说。
“那我加您微信。”何西拿着手机对庄国栋说。
我在一旁有些尴尬,不再说话。
在回去的路上我拉着脸,感觉自己像是在做司机一样。
“怎么,没加微信就蔫了。”庄国栋笑道。
“不是,刚刚你什么都不问,净我一个人像是查户口一样。”我反咬了一口。
“哦,那你去之前也没给我说,你见过这小子啊。”庄国栋不急不气的笑着说。
“我把他微信推给你吧。”庄国栋说。
“不用了。”
“不想看看他朋友圈发了啥,有玫瑰。”
“是么?”我靠边停车,看了一下何西的朋友圈里玫瑰的视频,又往下拉了一下,没看到他别的学员的照片和视频。
“走吧,把那视频转给我吧。”我把手机还给庄国栋,重新启动车子,往前开了起来。
“是刚何西发微信,说如果你也要学飞行驾照,可以把他微信推给你。”庄国栋憋着笑说到。
“那就转给我呗。”我也顺着台阶下。
“你猜何西在微信里叫我什么?”庄国栋说。
“我不想猜。”我依旧没好气。
“他叫我'卡腿叔叔',真有意思的小孩。”庄国栋并不生气。
回去的路上,气氛轻松很多。
“老方,你真的是个执着的行动派。”庄国栋突然说道。
“执着?”我小声嘟囔了一句,想起玫瑰上次说何西跟我年轻时很像,好像也说了执着。
“那你觉得执着是优点还是缺点?”我反问庄国栋。
“玫瑰应该认为是优点。”庄国栋说道。
我看向庄国栋,怀疑自己现在是不是个透明人,那么容易被看透。
“过了今天,咱们俩可以算是朋友关系了吧。”我突然没头没脑的问道。
“当然。一起干这坏事的人当然是朋友。”庄国栋笑着说。
我感觉今天的我也是个新的我了,新交了一个朋友,卡腿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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