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伊和甲方老板的二次见面终于定下日期，就在这周五晚上六点半，地点是一家海鲜餐厅。许伊和徐屿准时抵达会面地点，谭新智却久不见其人。
“要不先点份小菜？”许伊托腮问。
徐屿拿来一碟子免费提供的小番茄，自己先尝了一个：“还行，不是很酸，可以先垫垫肚子。”小菜就免了。
许伊瞄了眼手机：“七点多了，谭老板还堵在路上。”这餐厅依然是谭新智选定的，依然是足够容纳二三十人的包间，看装修比上回还要富丽堂皇，看菜单比上回还要令人咋舌，一道帝王蟹就要6888。
许伊自问消费不起。
徐屿淡定敲手机，神色平和，不急不躁，像尊希腊神像。
许伊欣赏着他的美色，仍不免叹息：“早知道吃点东西再出发了。”忽而双眼一亮，“要不打两把游戏？”
徐屿头也不抬：“我退游了。”
许伊诧异：“什么时候的事？”
“前两天。”
“怎么这么突然？”
“连跪，心态崩了。”
“……”
许伊不可置信地说：“你这种高端局玩家也会连跪？”
徐屿这时看向了她：“毕竟不是一个人的游戏，败方mvp拿到手软，换谁都不想玩了。”
“可我经常战绩一片红啊，有连胜就有连败，有连败就有连胜嘛，我还经常输输赢赢的，一晚上打了跟没打一样。”许伊一脸诚恳地说，“胜败乃兵家常事，有什么好心态崩的。”
徐屿眸光幽深：“嗯，你心态比我好。”
“……”
“不过我建议，你应该把打游戏的时间分配到室外呼吸新鲜空气，多走动走动有助于提高记忆力。”
许伊小声嘀咕：“可我记性挺好的，偶尔打打游戏有助于加强反应力。”
徐屿眉头微挑，没再回怼她，继续看手机。
许伊闲极无聊，又问：“你真的在高端局连跪了？”
“嗯。”
“几连跪？”
“七连跪。”
“才七连跪啊。”许伊感叹，“那你心态也太不好了，才七连跪就退游了，我的游戏生涯中都不知道打过多少个七连跪了，七连跪对我来说就像吃饭一样正常。我本来还等着你带我神仙打架呢，可你居然因为七连跪就退游了。我都没打过高端局，你退游之前也不带我见识一下。”
徐屿扶了扶额：“滔滔不绝能解饿吗？”
许伊：“能，比如我现在就不太饿了。”
“那你继续。”
“……”
许伊默默喝了半杯水。
徐屿又头也不抬地说：“等我心态好点会下回来。”
许伊又再两眼放光：“真的？”
“嗯。”
许伊想了想说：“那你下回来以后别又连跪了，不然又心态崩了说退游就退游。”
徐屿无奈一叹：“放心。”
他根本都懒得玩了，下载回来只为许伊。
总算，甲方老板在八点刚过的时候赶到了，他连声说着“不好意思”，说是路上太堵了才这么晚到。
徐屿看一眼时间：“还好，谭老板只迟到了一个小时三十四分钟。”
“这位是……”谭新智故作不知。
来之前许伊明明跟他说了的，她有个同伴会一起过来，他当时答应的好好的，怎么这会儿一脸不知情的模样？许伊有点发懵。
“我是她男秘，我叫徐屿。”徐屿淡定地说。
谭新智反倒脸色一僵，徐屿的脸色在他看来竟有几分洋洋得意，他只不能理解了一瞬就恢复了本来面貌，随后他说着“你好你好”，又问：“还没点菜？你们随便点，我买单。”
“不用了。”徐屿一口回绝，“事情谈完我们就走了，许小姐这边明确表态，她自问没有代笔写书的本事，有劳谭老板另请高明。”牵起许伊的手就要走。
谭新智忙拦了一拦：“这就谈完了？”
徐屿笑意极浅：“酬劳不必提了，许小姐虽不富裕，却也不是见钱眼开的人。何况她不是不想挣这个钱，而是能力有限。”
许伊讪讪跟了一句：“见谅。”
徐屿挑眉看了看她，她微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
谭新智：“我一直有在关注许小姐，许小姐的才华与文笔我是知道的，我会找许小姐谈这个事也是经过多番斟酌考量的，我和我那位需要帮助的朋友一致认为许小姐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这个事情也并不复杂，也不算是见不得光，只是需要一定程度上的保密。不光是钱的问题，也是完成我朋友毕生的心愿，给他的书粉们一个交代。许小姐只是帮忙依照我朋友的思路与总纲写个大概，最后执笔修改与润色的还是我朋友。许小姐有充足的时间去做这件事，并且能得到极为丰厚的报酬，还有我和我朋友最为真心的感谢。”
他把话说的更明白了点，“大家都是文圈里的人，尤其我朋友已经有一定的知名度，他只要在公众场合提一提许小姐，相信许小姐的名气也会水涨船高。这本是相得益彰的事，只要你们能放下心中的成见，加以配合，我们双方一定能实现共赢。”
末了他又像上回那样说，“要不你们先坐，我们再好好谈谈？”
不愧是老江湖啊，请人代笔说的跟施人恩惠一样，任谁听了不心动？明明就是见不得光的事，他却说只是要一定程度上的保密？混淆概念他是有一手的。
许伊觉得如果坐了，就很难走得了了。
好在徐屿不为所动，他神色依然轻松平淡，全程洗耳恭听，却没有什么反应。越是这样水波不兴，似乎越显得高深莫测，叫人捉摸不透。
许伊忽然感到庆幸，庆幸自己和他是同一阵线的，不然还真是有点可怕。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会咬人的狗不叫，会叫的狗不咬人……
徐屿温和地说：“谭老板太抬举许小姐了，且不说她能否胜任这份工作，只说她极不擅长保密，连心事都一一公诸于众，这活她就接不了。”
许伊神色一僵，他要拒绝这事也不用贬低她吧？那只是她公众号的名字而已，又不代表她什么都对外宣扬。她忍不住偷摸瞪了徐屿一眼，徐屿虽有觉察，却面不改色。真是有够镇定的。
谭新智皮笑肉不笑：“怎么会呢，再说我们到时会给许小姐签订一份保密协议，相信有文书约束，许小姐会保密的。”
徐屿忽然硬声起来：“谭老板何必白费力气？我已经很难再找理由拒绝，谭老板怎么不懂得就坡下驴的道理？”
谭新智倏地变了脸色：“难道就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徐屿冷笑：“如果有，我们就不会连顿饭都不赏脸跟谭老板你一起吃了。”
“你！”谭新智怒容满面，“怎么许小姐没长嘴吗，什么话都要你来说？”
徐屿又笑得浅淡：“以我是许小姐男秘的身份和你对接，足以彰显许小姐的慷慨大度，怎么你却不识好歹？”
谭新智又“你”了一声，指着徐屿说：“你个小白脸竟敢这个态度和我说话？信不信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徐屿轻嗤了声：“我拭目以待，不过，我还是要替许小姐奉劝你一句，别不自量力。”
他牵着许伊的手走出几步，谭新智后知后觉似的怒吼：“你是什么牛马？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狗东西，竟敢太岁头上动土，有种你就别走，老子非得要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
徐屿骤然回首，目光如刃，剐了他一眼，谭新智竟吓得结结巴巴，不敢再污言秽语。
回去的路上，夜已深沉，然条条大路灯火通明，形形色色的商户皆门庭若市，处处人声鼎沸，全然找不到一个使人心静的地方。
还是回家吧。
从出租车里下来，许伊在进小区之前问：“要不要在附近吃点东西？”
徐屿：“回去煮饺子。”脚步却又一停，“你想吃别的我可以陪你去。”
“不用了，饺子挺好的，我本来就三天两头吃饺子。”虽然她是为了图省事。
回到家以后，许伊疲惫地瘫坐在沙发上，徐屿径自去厨房下饺子，许伊只休息了两分钟就到厨房门口去看他。
“其实，你为什么要得罪他呢？”
徐屿望着锅里还未沸腾的净水说：“一劳永逸。”
“你是怕他再来找我谈代笔的事？”许伊倚在门框上，“可是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啊，你就不怕他来找我麻烦？”
徐屿把饺子下进锅里，盖上锅盖，回头望向她：“他不敢。”
许伊愕然：“你怎么知道他不敢？”
“那种唯利是图、毫无下限的人，找你麻烦只会给他自己惹麻烦，捞不着好，他难道不怕你把他来找你代笔的事情捅出去？伤敌八百，自损三千的事那种人怎么敢做？”厨房里的白炽灯很亮，像能照见每一个隐秘的角落。他的神色却晦暗不明，眉宇间似有一抹隐痛。他是就事论事，还是在羞辱过去的自己？
许伊向他走近：“嗯，言之有理。”
徐屿：“……”
许伊：“饺子煮好了吗？”
“快了。”
“那我回客厅等你。”
“嗯。”
不久，徐屿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饺子来到餐桌前，许伊已经在等着了，他又拿来筷子和一碟醋。
许伊满足地看他忙前忙后，笑说：“这就是老板的待遇吗？有人伺候的感觉真好。”
徐屿挑了挑眉：“看来我的心态短时间内很难变好。”
许伊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我刚刚用词不当了，是照顾，不是伺候。”干笑，“你这么宽宏大量的人，不会跟我计较的吧？”
徐屿：“难说。”
“……”许伊半伏在桌上，“我说错话了，你就当我口不择言，我一定知错就改。”
徐屿看了看她：“游戏就这么好玩吗？”
许伊掷地有声地说：“玩不玩游戏事小，重要的是我不该言语有失，辜负你的不辞辛劳。”
徐屿神色一动：“那就别辜负我的劳动成果，趁热吃吧。”
许伊应了一声，开动碗筷。
他们好像回到了年少时那样互无隔阂，彼此有说不完的话。
可是伊伊，时光是不会倒流的。
他那样幽深地望着许伊，只觉得无限怅惘，所幸许伊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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