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女子斜刘海微遮住眼眸,一半发丝由发簪簪起,另一半发丝长过两肩,随着出招的姿势在风中飘扬。
她向来不喜粉黛,只抹着淡妆,更相衬她肌肤胜雪,仙姿玉色。
只是眼底满是寒意,令人接近不得。
南佺期在一旁默默看她翩若惊鸿的舞姿,不由心头一动。
见她收了招式,他这才上前道:“有些事情我需要同你讲清。”
明明告诉过他自己练功时不许别人打扰,他还是不听。
言笙掏出手帕擦拭佩剑,眉头却在不经意间皱了皱。
“以后今日这样的事不要再做了。”南佺期神色平静,句句动容,“她还不值得你这样做。”
“不值得吗?她食同族就是最大的禁忌,本是要被驱逐出鲤族的,但她仗着紫虚长老的偏爱,居然大摇大摆若无其事,此番我只是给她个教训,警告她别生出那非分之想。”
言笙不由自主攥紧手中的帕子。
她也是担心,鱼熹微怀揣着异力,若先成了化龙成仙之人,那她这几百年的努力又有何价值?
她怎么敢,怎么能踏着她父母的骨血站在最上端去!
“此事还未下定论,我断然不会相信她会是这种人。”
“好,那你就继续回去信她好了,又何必在我这里浪费口舌?”
“……我的意思不是这样,熹微她自幼就无双亲,心性单纯,幼时同族人都合得来,忽然成为全族人敌对他的局面,她的处境岂不是困难至极?”
“那都是她罪有应得,怨不得别人。”言笙面无表情道。
南佺期见她意志坚定,劝诫不动,淡淡叹了口气:“还有另外一件事情,长老预备让鲤族中小辈下山历练,你独来独往,恐怕有险,不如我随你下山可好?”
言笙刚想拒绝他,转念想,只是点点头:“你要是愿意跟着就跟着吧,只是不许再叫他人加入我们,特别是她。”
“好,那咱们都先回去收拾行李,我临走时再通知你。”南佺期笑意盈盈,扭头便上山去了,“记得练完功早些回去,以免着凉。”
她将佩剑放在一旁,轻盈一跃,在空中连翻几圈。
忽察觉有人逼近,言笙连忙换了招式,以双掌向那人攻去,那人也是来不及躲闪,只是抽出掌来应对。
两相对峙之间,她便感觉到股丰沛的内力朝自己袭来。若不以内丹护体,怕就不会是勉强打平的局面了。
一招间胜负已定。
言笙将手笼在袖间,这才抬眸望去。
与她对峙之人一袭白衣,且腰带和衣服边缘都以金丝织就祥云流纹,如墨玉一般的眼眸深不可测,微抿的双唇上扬,柔和面部的表情。身份尊贵显赫,不是等闲之辈。
琢磨不透他的身份究竟是什么,但又不得不留有好奇。
他身旁还跟着同样年轻的男子,目睹她的动作一双杏眼怒目圆睁,欲说又止。
“这里不是闲杂人等该来的地方,你走错了。”言笙捏紧剑柄,冷言警告。
“姑娘误会了,只因鲤族长者同小仙交好,今日特来看望,顺便小住些时日,不知姑娘可否告知小仙,这里的野果可否食用?”
“东行五百步有棵果树味道微甜,带着剧毒,其余别处的果树无毒,有的食之无味,有的味苦,良于用药,不适合食用。
不过若你真是长老好友,不如明日来族中一叙,以示其言之真,否则按照族规,外族人闯入领地应该立即逐出。”
“好,明日我一定前去。”祁元琮将手背过。
夕阳余晖倾洒于他的侧面,笼上一层如梦般的光环,仿佛天人下凡,只剩下了对他的敬仰。
言笙愣神半晌才反应过来,方才自己竟直盯着这个男子,匆匆低头收拾了佩剑,沿小径上山去,并未在意眼底的冰冷生出一丝柔和。
两人望着衣袂飘动的身影远去,才收回目光。
尹初年见他握拳低咳几声,不禁担忧道:“上神再不济,也要保重身体啊,这几百年你屡次偷看命格,一定遭到反噬,更何况幽冥司那边……
司乐战神可念着有朝一日将位子传给上神,上神仙术高超,怎么能失去这样的机会?”
祁元琮望着云海缭绕处闲飞几只野鹤,静静道:“这点小伤无碍,我多年随父亲上阵,有时可不比这轻松,她当年受了多少罪,这历劫期间只求能陪她安然度过。”
“上神命属下查当年一事,的确有所收获。”尹初年面色凝重,“自打龙女被陷害元神俱灭,鱼时静那个门客容安就不翼而飞,鱼时静随便一句话就搪塞过去,真以为咱们天族都是傻子不成?
前不久他娶了魔族公主,并诞下一子,魔君大喜,将族中大门皆开,属下扮做小妖进去,没想到在里面竟然见到一人,的确是那门客容安无疑。”
“什么?这样看来他也是魔族人才是,为何几百年前在龙宫中潜伏,难道她成魔与他有关?初年你可不曾看错?”祁元琮平静的脸上这才略带波动。
“他容貌生得极佳,属下绝不会认错,现下这个人疑点重重,恐怕确有其事,上神不妨让属下再去查一查。”尹初年恳切回答。
“明日再去不迟,今晚先在这半山腰修一个茅草屋住下。”
海水折射的光亮映在地面上,映出五光十色的艳彩,无数璀璨夺目的夜明珠高悬于穹顶,用金丝银线联结成细密的大网,仿佛成就最美的牢笼。
到处都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北海龙王卧室内,一女子正痴痴凝视着面前的铜镜。
镜中的女子浓妆淡抹,美目流盼,眉间透出一股消不散的忧愁,直令人我见犹怜,欲罢不能。
脑海中挥不去的,还是那副惊才风逸清冷俊朗的容颜,前几日终得以相见一回,却形同陌路,无言相谈。
安瑶回头望了眼熟睡中的幼子,又慈爱满怀抵消了落寂。
正欲抱他,门外跌跌撞撞闯进来个醉酒之人,手中还捏着一壶酒。
安瑶对他内心只有厌恶痛恨,若不是他,她与昭宸又定是另一番景象。
想即此,她将阿若放回摇篮,预备带他去另一间房睡下,一眼都不肯瞧向这位相公。
鱼时静定神,勉强看清眼前之人,便坐下冲她招手:“安瑶,还不快来与我同饮,今日还真算是个好日子。”
“你要闹酒疯,本公主不拦你,只是阿若随我先歇在别处,恐你一时伤了他。”
“你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本王是他的父王为何会伤害他?更何况哪有夫妇分开睡的道理?”
他凭借一股蛮劲将她拉着坐下,一只手轻抚她的脸庞,酒气不住喷涌到她的脸上。
这样标志的天仙,恐怕此生再也难遇了。
安理厌恶的推开他,掏出笼在袖内的那把匕首,语气间透出痛苦:“我不会再让你这种小人碰我一丝一毫,你联合我魔族诓骗天族,逼自己亲妹妹魂飞魄散,杀自己父君助自己登位!
你这样一个十恶不敌之人,又怎配拥有其他?保不准来日你还会做出何等惨烈之事!如果有机会,我定会带阿若离你越远越好!”
鱼时静握住酒杯的那只手微微发颤,“咣当”一声,酒杯落到地上碎了。
他神色阴鸷看向她:“如果你真敢这样做,我可保不准若儿一懂事却没了娘亲。”
他凭着一股蛮力将她搂在怀里,嘴角微弯:“不做这么多,怎会拥有你和这位子,何乐而不为?”
安瑶微微发颤,默声落泪。
她如今必须要为阿若忍吞声,若她能早点察觉到这阴谋,局面是否会有转圜的余地?只可惜,骗她的人不是鱼时静,而是昭辰。
鱼熹微晌午才睡起,这才匆匆想起来晌午前有鲤族例会,眼下浑水摸鱼过去还来得及。
主要是一夜梦魔,梦中时时被惊醒,睡不踏实。看来有时间要和长老求点安神的咒术了。
一路慢慢游过去,却听不到族人大声诵读经书的惯例。
她蹑手蹑脚准备从侧门溜进去,看到台阶之上几位长老和两男子侃侃而谈,就连平时不苟言笑的南长老也满带笑意。
一看这台阶之上人的面孔,好家伙,这不是昨日诓骗她的那个散仙吗?
竟然都深入内部了,真是不简单啊,还是真想来个全鱼宴,也不怕撑坏了肚子!
她想也不想立即冲上去站在紫虚长老跟前,掩面止不住的使眼色,只担心他将她先认出来。
紫虚长老将她头重重一敲:“这丫头,怎么今儿个眼睛抽筋了?今日例会这么重要的日子来这么迟?去墙角反省。”
她扁扁嘴,用手指向祁元琮:“各位长老有所不知,这位……”
祁元琮反而凑近她,故作和善摸摸她的发顶:“各位长老,其实我此番前来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你们这里族人天赋出众,依我来看,这只小鲤颇有灵性,相信今后定会大有作为……”
“我不……”
刚发声,后面紫虚长老暗中使法术,让她双膝重重磕在地上,殷勤到只差没按着她的头磕头了。
话说长老你到底是受了他多少好处?
祁元琼笑着将手背过去:“总不能让这小鲤莫名其妙认师傅,我便是天族的宥沐上神,父亲是立下赫赫战功的司乐战神。平日管教不严,会有较体贴的关怀,不知你可愿意认我为师?”
“抱歉,虽然你说头头是道,但我没听说过什么宥沐上神,如果你是想吃光鲤族的所有族人,除非天帝下道圣旨。”
她颇为不满。
“鱼熹微,你还真是个冥顽不灵之徒,上神身着三道明晃晃金光,都是摆设吗?连我们都对上神礼让有加,你非要咒咱们全族!”
南长老南炜语气冷冰冰的,哼一声拂袖:“既然如此上神,不妨看看可还有其他合适人选?这尾鲤鱼无人管教,性子恶劣些。”
祁元琮微微点头,同意他的说法,眼神却不知不觉在瞄鱼熹微:“那就依长老所言,先放放此事,待本上神在这里呆上一段时日之后,自有合适人选。”
鱼熹微也被南长老一席话吓得一缩脖子,被紫虚长老提溜着下去了。
“熹微,不是我说你,今日你是从哪里借的胆子?顶撞起南师弟来了?”紫虚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那宥沐上神同我之前有过交集,他性子沉稳道行不浅,又得其父亲亲授技艺,自然是担得上成为你师父的。
我知道你在族中一直不被人亲近,若是跟着上神,习得许多本领,化龙也就指日可待了。”
“长者,其实我也思考过这个问题,有神仙主动收我为徒的确是好事,但咱们这种鲤鱼还是要脚踏实地,一步步前进,若是我资质平庸,师父教的再好,也岂不是扫了大家的兴?”
鱼熹微没想说,若是她走了怎样报答长老的恩情?
南炜吩咐族人散会,将南佺期同言笙叫上来:“笙儿,佺期,来见过上神。”
两人恭敬行礼,言笙望着祁元琮:“昨日不知是与上神交手,多有冒犯还望上神见谅。”
“无动,姑娘法术高超,武艺自成一派,倒是自谦了。”
“言笙这孩子同我儿一同拜在南某门下为徒,聪敏守规,各方面都非常出众,上神若当真有择徒之意,还望能考虑一番。”
“那是自然,本上神自会考虑,不知现在长老可愿带我去周围山灵水秀之地一览?此番下凡来,我也是想赏人间美景,天宫待久了委实无趣。”
“好,请上神随我来,你们先下去吧。”南炜遣散了其余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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