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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城从高处俯看像个太极图,阴阳两极有时界限分明,有时模糊交融,所以时不时就有人把雁城的航拍图放到网上,四处宣称这就是雁城盘龙卧虎的原因。
夕阳落下,华灯初上。
高铁轰隆而过,倚窗小憩的中年男人忽然醒来,他睡眼朦胧望向窗外,恍惚间看见了恢弘城门,而大路两旁出没皆鬼魅妖怪。
写着阴都地府的牌坊从他眼前一晃而过。他迷糊地一揉眼睛,看见小摊前站着三只竖眼的老虎,虎口大张,正跟生了九个美人头的蛇妖吵架,他吓得狠眨了下眼,再睁开眼时什么也没了,窗外是雁城灯红酒绿的夜市街头。
今天正好七月十五鬼节,商场挂灯笼,路上有人摇着扇子带鬼怪面具逛街。
这人摇摇头清醒了些,只当是做梦。他是财经报社的记者,眼看高铁已经进了雁城,立马拨通他手下记者的电话:“喂?医院还是进不去吗?继续守着不要走!我马上到了!”
池家掌权人池德明在前几日发布会上突然昏迷,现在记者和狗仔把医院围得水泄不通。
但是池家手段雷霆,记者和狗仔只敢蹲守在医院附近,没有敢靠近医院的。
池德明住院期间,池家人进出医院多次,每次离开神情都是克制不住的复杂,外界铺天盖地地传池氏产业掌权人准备换届了。
高铁很快到站,这记者匆匆扛起身边的大包,又扛起半人高的三脚架冲向门口。他速度很快,跑近了才发现门口站着一个小姑娘,他躲闪不及,眼看三脚架就要撞到女孩头上。
记者吓了一跳,急忙向旁边躲闪,脚往旁边迈去,却猛地一崴,身体瞬间失重。
眼看就要摔进高铁和站台的缝隙里,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拽住他的胳膊往上拉,那手臂看起来有些清瘦,却十分有力地把记者这个中年男人拉了回来。
记者惊魂未定:“谢谢!”
这要是摔进站台缝隙里,不死也要摔出半身不遂。
“不客气。”帮忙的人声音很客气。
记者喘着气道谢,抬头看见一个年轻人。年轻人带着口罩和耳机,只露出双好看的眼睛,穿了短袖版型的卫衣,胸前有个大口袋,一只肥肥的橘猫坐在里面。
这只橘猫太过显眼,以至于记者愣了一下。
高铁上不是不许带宠物吗?
“没事吧?”池北望的手在记者面前一晃,目光扫向他的腿。
按理说应该是没事的,他拽得很及时,但他不知道那只小鬼除了绊人以外有没有对这个男人做别的。
记者回神,连忙摇头:“没事没事,多亏了你,对了,我刚刚差点撞到一个小孩,不知道怎么站在这个地方不动,多危险...”
他边说边转头,声音戛然而止。只见地上只有他慌乱时掉下的三脚架,那个他差点儿撞到的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怎么说他也差点因为这个小孩出事,结果小孩一声不吭就走了。记者有点憋气。
“没事就好。”救了他的年轻人说。
记者捡起三脚架,正想说什么,年轻人却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拉上旁边的行李箱表示赶时间要走了。
橘猫从池北望的卫衣兜里跳到行李箱上稳稳站好,池北望拉着行李箱,走之前好脾气地跟男人晃了晃手道别。
记者也赶时间,抱着包和三脚架走向另一个方向。
这一次他不敢再跑了,就算再着急也只是把走路变成了快走。他又拿出手机,忍不住把这件事告诉朋友:“我刚才出站差点撞到一个小孩,幸好有个年轻人拉住了我......”
“我没事,不过我觉得他有点眼熟......”
...
池北望抄着兜走出高铁站,随着人流减少,他伸出手。一枚绣花锦囊躺在他手心,锦囊鼓鼓囊囊的,不怎么安分地动来动去。
“奇怪,”池北望勾着锦囊的绳子,笑着回头看了一眼地铁站,“这死了快两百年的小鬼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橘猫抬头看他,面无表情:“喵。”我哪知道。
池北望:“......”
一人一猫对望时,一阵少年音念的大悲咒倏然响起,是池北望的手机响了。池北望掏出手机,随手将锦囊扔给橘猫。
在池北望手里还躁动不安的锦囊到了橘猫爪子里居然安静了下来,静悄悄的仿佛一只普通的锦囊。
橘猫有些嫌弃,爪子一拢,锦囊凭空消失。
打电话来的是池老三家的魏管家。
池氏如今的掌权人是池德明,池德明一生共有五个孩子,其中一个女儿死在了豆蔻年华,剩下四个儿子。
池北望是池老三的儿子,在池德明的孙辈中排行第二。
虽然是池老三的儿子,池北望却不在雁城长大。他三岁那年发起高烧,池老三找来了算命先生,算命先生说池北望和雁城水土不服,所以多灾多病。于是池老三把池北望送出了雁城。
直到前阵子池德明重病倒下,醒来后忽然决定在孙辈中选出池氏的继承人,这才把池北望喊回雁城。
池北望没什么波动地接通魏管家的电话。
魏管家已经到了高铁站,他问清楚池北望在的方位,司机很快把车开过来。
高铁站站口倏然出现一辆豪车,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魏管家一眼就找到了池北望:“二少爷,我负责接你回去。”
他自以为隐蔽地打量着池北望。
乍一眼看去,池北望的气质出众。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魏管家在靠近他时感觉格外舒服清爽。
这和魏管家想象中的池北望有很大的出入。
这位二少爷占着一个二少爷的名头,人却没有在雁城生活过多久。而且当时联系池北望的时候,那边给过来的地址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城里,叫做五福村的小村落。
作为一个在乡下里生活了二十年的人,二少爷表现出来的模样却不像小家子气的。
魏管家面上不显,心里却诧异。
他把池北望带上车,想跟池北望说一下池家现在的情况,一回头,却看见池北望抱着那只不知道怎么偷渡过来的橘猫专注地看着窗外的大马路。
魏管家倏然想起来池北望没有在大都市生活过,或许现在看什么都好奇,于是止住了话头,心想就让他现在熟悉一下好了。
入了夜的雁城灯红酒绿,华灯璀璨,是挺好看的。
魏管家却不知道,现在池北望眼里的雁城大街跟他看到的不一样。
比如立在路边装饰用的红色电话亭。
这种电话亭被雁城淘汰很久了,里面的电话机根本没有通话的功能。现在却有一个穿旗袍的女人站在那里一遍一遍地试图插卡。
车子飞速驶过,那穿旗袍的女人若有所感地抬起头,乌黑的发髻下没有皮肉,只剩下森森的白骨骷髅。
橘猫:“......”
池北望:“......”
看来雁城里死了上百年的鬼居然不少?
正想着,车子忽然一阵颠簸,副驾驶的魏管家莫名地问司机:“怎么了小陈?”
司机没有接话。
池北望微微侧过身子看向司机。
车子明显偏移了方向,也亏这条道路上没什么车辆,不然他们现在可能会撞上什么东西。
魏管家显然也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不对劲了:“你怎么开歪了?你开慢点,你开这么快干什么?”
池北望目光下移,落在了司机脚上。左边是刹车,右边是油门。司机的右脚落在油门边上,并没有去踩它,油门却一直轻微晃动着,似乎有什么东西趴在上面试图把油门往下压。
“叔?”池北望忽然出声。
魏管家看向池北望,接着就发现池北望不是喊他,喊的是小陈。
小陈似乎晃了一下神,顷刻间就流了满头大汗,他牙关紧咬,慢半拍地“啊?”一声。
随着这一声,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开歪了,急忙把方向盘转回正道,又降了一档速度。
“没事,看您好像累了。”池北望收回目光,若无其事道,“叔,回去以后记得好好休息。”
“啊?”小陈一阵后怕,“好好好!回去一定休息!”
魏管家正想质问小陈是怎么回事呢,被池北望这么一说,也觉得小陈没准是疲劳驾驶了。
魏管家脸色难看,也是一副后怕的模样,当即让小陈停车,换了自己亲自过去开车。
池北望对他们这个一停一换的举动没做反应。
橘猫仰起头,看了眼池北望。
池北望舌头抵着口腔,看着窗外,有些孩子气的模样。半响后,他笑了声,唇角扯出意味不明的弧度。
如果不是池德明竞选继承人,要求孙辈全部到齐,或许池家人这辈子都不会想起来还有一个二少爷。
但池北望对这个继承权没有想法。
二十年前,他发着高烧被送到池家一个远房亲戚的家里。那个远方亲戚收了池家的钱以后,发现池家确实没有人来管他,一次在回乡下扫墓的时候把他扔给了村里一个没有孩子的老寡妇。
池北望刚长到四岁,老寡妇就死了,死前把池北望送到了五福村,让他拜村里的村民为师。
五福村是个道士村,供奉着上古神猫。池小橘正好在池北望进村那一年成型,于是池北望成了这代唯一一个饲养员。
池北望刚开始养池小橘的时候,池小橘年纪还小,控制不住自己,成天呕金拉银,动不动就吐出一座元宝山。
导致池北望当年未到学龄,却有了好几张数不清额度的卡。逼得池北望小小年纪看破红尘,犯了恐金症,直到池小橘长大了些,不再动不动吐金。
所以即使如今池氏产业广大,富埒陶白,家藏金穴,对他来说却不足为提。
池北望兴然抬手算了算。
池氏发展多年,新兴业务很少,本来就走进了衰退期。而掌权人池德明虽然多子多孙,四个儿子却平庸不成气候,导致他早年没有放权,到孙辈时想要亲自培养,却被事务缠身,诸多疏忽。
现在池德明倒下,儿孙忙于勾心斗角,其他企业趁机作乱,内忧外患,如果照着这样继续发展下去,池氏虽然不至于就此倒下,但被内部瓜分以后,资产不集中,运势倒转,很难再回到原来的辉煌。
但这暂时跟池北望关系不大,他只是正好碰上池德明生病而已。
就算没有这一出,这个时间点,他也差不多该过来了。
想着他扫了眼小陈司机,小陈司机被换下来以后,靠在副驾座位上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唇色苍白,额头发汗,仿佛真的很久没有休息过了。
池北望推了下池小橘。
橘猫不情不愿地起来,悄无声息地窜到小陈旁边,从小陈的工装裤的口袋里扒拉出一张叠成三角形的平安符,那平安符被猫爪触碰,转瞬间化作了一缕黑烟,黑烟中夹杂着一声惨叫。
而魏管家专注开车,居然什么都没注意到。
和池北望想的一样。
有人不想让他回去。
点兵点将点到哪本就是哪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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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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