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内侍用拂尘在李玄净眼前晃了晃。
“ 李娘子,走了,太史局不去了?”
李玄净如果眼下没有拿着那么多文书,手中空着 ,一定会摸摸自己的的胸口,去感受心跳到底有多快。
她竟然有些心动了,她对这种利用自身能力帮了别人还不给自己添麻烦的行为,一向崇拜的厉害,说得朴素些就是慕强。
对,她一定只是慕强,毕竟上官御正帮她的时候,她也是崇拜又喜欢。
一定是她自己第一次面对这么的郎君太过紧张,所以才会觉得他帮了自己多么了不起。
终究理智还是压过了情绪,这一定是虚荣心!虚荣心作祟!
冬日里的寒风吹一吹就能清醒!
李玄净迎着风卯足了劲往前大步快走,指望着那冷风能吹散自己的心慌悸动。
过了卯时,升的极晚的太阳缓慢挂在天际,薄薄的阳光无力穿过云层,洒在古老的青玉阶梯上。呼吸间,寒气凝结成白雾,瞬间被冷风带走。
“李司籍,你走慢点,你可认得太史局的路?”
赵内侍为人圆滑,他常年的习惯就是不给人在面子上不好看,哪怕卢郎中脸都黑了,他也能讨好的说着我们只负责传话之类的,把哪怕会牵扯到自身的罪责给掰扯出去。
门下省的裴中丞有能耐得罪人,那是因为门下省的性质就是会得罪人,他们门下省的长官裴侍中那可是连圣人的旨意都能驳回的。他只不过是一卑微内侍,脖子上就这么一个脑袋,可不敢想他那样甩袖就走。
赵内侍看着李娘子明明刚刚还红了脸,眼下被风吹了这么几下又是一番正经模样了。
“认得,我有一友人,对太史局的太史令很是崇拜,所以私下里没少和我说起过,我本来不怎么了解的,也被逼迫着知晓了好多,她和我说起过在哪,赵内侍跟我走吧。”
李玄净私下没少听赵沐提这太史局,这是她梦中都想来的地方,若她是郎君。。想必过了科考,也能有大作为吧。
李玄净心里有泛起了酸楚,连忙扯了话题。
“对了,刚刚多谢赵内侍帮忙,跟您比起来,我这待人接物说话的本领还差得远,要不是赵内侍打着圆场,估计要吵起来。”
李玄净发自内心感谢,说的赤城,又摸索着自己的香囊,想着找点值钱的物件作为感谢,毕竟没有人不喜欢钱财。
赵内侍在宫中行走,躬身侍上已成常态,身子有些佝偻,面貌上又要能压得住下面的小内侍们,常做阴险之相。又要给贵人们赔笑的,脸上皱皱巴巴的纹路都藏匿着深宫秘辛与人情练达。
这李司籍的这句“您”让在宫中看惯宫中人情冷暖的赵内侍,说起话来神情也多了几分真心。
两人并列走着,对面碰上的内侍也好,宫女也好,李玄净都逐一点头示意。赵内侍有些好奇,说这李娘子不懂尊卑礼数吧,可在宫中帮着御正做事这么久了,甚至还专门去司仪处学过几日,她算的上是寒门家的女郎,犯不着对着宫人示意的。
这样的好的性子,若没有好的家室傍身,反而容易受人制约或者拿捏。
“李司籍太过客气了,第一次传话总是紧张的,不打紧,不过杂家也想劝一劝,为人太客气了反而不好,这宫里惯是拜高踩低的人,若平日里还好说话,又没什么威严,极容易被人欺负的,杂家不是指点,只是你不拿出些威严来,旁人会小看了你,久而久之说话就没用了,还以为你是闹着玩的。
“你有御正帮着你怕什么,娘子是御正身边的人,也是在替御正说话做事,拿出些气势来,也方不丢了御正的脸。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杂家这是第一次见御正重用小娘子来做这么重要的事情,李司籍今日能在大朝会上传话,来日必有更好的未来,将来若得势,别忘了杂家就行。“
“可这书里说,威不足则多怒。”(1)
赵内侍甩了一把拂尘,颇有些无语。因为激动,声音听起来更尖了。
“这宫里面内侍宫女们,能有多少识文断字的。那些个郎君们读书多,难不成会因为你道德品德高就服你么?”
说的在理,这就和西市摆摊的摊贩们,若平日里掐架斗殴打的热闹,多少人去拦着可能都无济于事,可这巡卫来了,即便巡卫穿了一件烂了的官袍,可是只要是官袍形制的纹样在,能让大家识得,哪怕不说话很快就安静了。
裴松风平日里虽然说话冰冷,可也温和,但少有人敢去惹怒他。
她虽有家人,可无家室傍身,平日里做事多是谨慎小心,害怕这害怕那,宫里人看一眼就明白她可以欺负,她若再没有些直截了当的气势,怕是更没人听她的。
李玄净赶忙颔首称是,赵内侍所言都是经验之谈,她还是要听老人言,才能不吃亏。这书中的知识果然也不能盲目遵循,还是要灵活变通。
“谢赵内侍指点,我下次少说点话,直接去禀了御正。”
李玄净乖觉,赵内侍很有成就感,这路途遥远,话匣子开了也不就不想关了,难得御正身边的红人,愿意听自己指点,这么好的机会,赵内侍可不想错过。
“就像这次,卢郎中这么摆明了不给你好脸色,他们不配合你,又是比你品阶官位高出那么多阶的郎君,你若能解决,自然不用报上去 ,你自己处理的完美妥当当然是最好,可你既然无能为力,就别想着得罪不得罪了,该让上面知道要比不知道好,万一这错处御正能有用呢,是吧。”
说罢给了李玄净一个你懂得眼神。他们只是负责传话的。对方这么明白的无视你,那可以灵活变通的事情多了。
“你可以随意做做文章的,往政事上,这是可能犯了错事心虚不认,往人情上说,这也可以是看不起御正啊。”
“你只管把对方的事情报上去就好了,絮絮叨叨说那么多,不还是要靠着裴中丞名言要告诉圣上才了解的么。”
李玄净看着赵内侍这一脸讳莫如深的神情,难不成裴松风这份礼单也是故意的,是圣人的旨意?她想说裴松风也不会帮人帮到这个程度,看卢郎中他那舅父和周围的神情,也是如临大敌一般像是大朝圣之人怎么会有现驳回的情况。
这不就和朝堂上当着人面故意说你有罪嘛。
不过礼部的供奉单子她不懂,可是这太史局又出了什么问题?
她一个人的脑袋想不了这么复杂的事情,她觉得自己还是太呆傻了,还有好长的路和经验要学,有时间应该多去问问阿耶和大伯,他们定然比自己懂得多,再不行和那周立郎君多交流些感情,他们户部每日和金钱打交道,各种税法算计多不胜数,头脑灵活说不定也能教自己一些什么。
她穿着礼服,冬日里和赵内侍说这话,情绪激动反而走的快,慢慢的竟然走出一些细腻的汗来,一些细细的小水珠刚贴在柔嫩白皙的脸上,一阵冷风吹过,就又消失了。
她决定还是先把手头御正布置的任务完成了在想其他的吧。
今日一行,又学到了好多,李玄净高兴的很,不过有些忧愁的就是,赵内侍和她并不熟,这估计都是看在御正的面子上才愿意多加提点她这么多的,这人情债最为难还,这赵内侍的人情欠了,上官御正处估计欠下了更多。
她不禁反思,自己长久以来伴于御正身旁,竟未曾领悟这些处世之道,并非她追求财富或声望,只是在深宫之中,若无权力与威信,便如同废人一般,毫无立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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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净和赵内侍两人已经走出宫门,穿过建福门又从西边穿过,路途遥远,两人走了许久也是累了,也都安静下来不说话,建福门都是匆匆忙忙的官员往里进,不少年迈的郎君也走走停停的,不过是他们是像宫内进,他们向着宫外走,李玄净观之,很有同感,这么大的宫城内,光用两条腿走,真是累惨人了。
好不容易出了建福门的宫门,赵内侍却停下了脚步。
“李司籍,我们坐牛车。”
赵内侍让其他内侍回去先汇报了上官御正,又让人牵了牛车来,遂又让李玄净跟着自己。
李玄净心里腹诽,不是说御正特批了可以骑马么?怎么又不能骑了,不过不用两条腿走,还是令人高兴的。
两人就匆匆前往太史局,太史局在秘书省后方,他们一路路过少府监官署,太仆寺官署,御史台官署。
眼见太史局官署就在眼前,两人下了牛车,向着官署走去,幸好是牛车,如果是骑马,刚刚那座桥附近的下马碑就要下马了,还是要走好久。
李玄净和赵内侍想要踏入官署,却被守卫伸手拦下了。
“赵内侍何事,怎么会来太史局?“
“等下,娘子是何人?无籍不得入。(2)”
2《唐律疏议》在京诸司皆有籍。其无籍应入者,皆引入。其无籍,不得人引,而诈言有籍及冒承人名而入者,宫门,徒二年;殿门,徒二年半;持仗者,各加二等。
补充有关牛车,宫中牛车是每个部门都有故定的配量,李玄净每日接她进宫的牛车,可以理解为属于中书省配的,上官御正权利之下可以用的。
宫中禁马,有些地方可以骑,有些不可以骑。(找到出处会重写补充。)
(年纪特别大的官员会被特批,但是有下马碑可以理解为停车牌。)
建福门是最常用上朝大臣们经常走的门。
补充一个有意思的门 叫做光顺门,迎接佛骨啊,公主出嫁啊,发丧礼仪用的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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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大朝会(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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