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做。”
梁竞拿着方案回到工位，刚坐下就抱着头长叹一口气。其实刚刚左砚在跟他聊方案时，他一直不自觉地盯着左砚的脸。
左砚指尖悬在键盘上方，冷白光从屏幕漫上来，将他下颌线削得锋利如刃。眉骨微弓，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鼻梁高挺得近乎刻薄，偏生唇峰却洇着淡粉，像雪地里溅了滴红酒。领带松了两颗扣，露出锁骨凹陷下方一星点精壮的肌肉。
以前没发现，这小子挺帅呢。想到这梁竞猛地摇摇头，想什么呢。好好工作！
他看着电脑上的建筑图，思来想去还是拿起手机——
小梁糕好好次：茂
李茂不礼貌：咋的了，想我了吗030
小梁糕好好次：问你个事
李茂不礼貌：你终于发现自己是gay了？
小梁糕好好次：……
李茂不礼貌：好啦开玩笑
李茂不礼貌：你说（严肃
小梁糕好好次：我的一个朋友他有一天喝醉了，然后他一不小心跟自己上司亲上了，但是后来他又觉得好像还能接受，这说明什么
李茂不礼貌：什么？！你跟你上司亲嘴了！！！
小梁糕好好次：……
小梁糕好好次：是我的一个朋友
李茂不礼貌：好的，那你上司帅吗？你喜欢他不？
小梁糕好好次：……算了
小梁糕好好次：挺帅的，他还是咱们校友你知道吗
李茂不礼貌：叫什么
小梁糕好好次：左砚
李茂不礼貌：左砚！？这不是那个总偷偷摸摸给你送咖啡的那个帅学弟吗？
小梁糕好好次：你怎么知道？
李茂不礼貌：我看见过！还不止一次！
梁竞指尖捏着咖啡杯沿骤然收紧，李茂那句“左砚就是当年送你咖啡的小学弟”像把钥匙，猛地拧开记忆深处的玻璃罐。
他想起自己每天熬夜泡在模型室里，上个厕所的功夫桌上总会多出一些小东西：咖啡、面包、眼药水……却始终找不到这些东西的主人。
直到有一天，他看见咖啡下压了张字条，不过他记得那上面的名字不是左砚。还有他车上的挂件，梁竞酒醒之后想起来，那是他快毕业时社团组织告别活动的小礼品。被人顶替了吗难道？
办公室的灯突然亮起，梁竞看着去往茶水间的左砚，他转身时领带滑到锁骨，梁竞看见他喉结滚动的弧度，与记忆中暴雨天蹲在路边的少年分毫不差。指尖的咖啡早已凉透，却在触到纸袋内侧时骤然发烫——刚才秘书递来的资料袋上，那行新写的“梁竞”旁边，洇着极小的墨点，像极了当年那个紧张到写错字的夏夜。
……
写字楼的落地窗外，夜色正从钢筋森林的缝隙里渗进来，将梁竞办公桌上的图纸染成烟灰色。
中央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左砚拿着文件路过时，看见梁竞正捏着钢笔在幕墙玻璃的倒影里画草图，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袖口卷到手肘，露出腕骨处一颗淡淡的红痣。
左砚站定片刻，抬脚走过去，此时梁竞正巧落下最后一笔。
左砚轻声问：“等会要一起走吗？”
“好。”梁竞哑声回答，正好问问大学的事。
墙上悬挂的时钟指向十一点时，梁竞收拾好东西，在电梯口看见等候多时的左砚，两人看见多方也只是微微点头，一股尴尬的气息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来。
而电梯门恰巧在这时打开，两人先后走进电梯间。梁竞在电梯最左边站定，没想到左砚按好楼层后贴着他站过来，两人之间只有不到一拳的距离。
电梯下行的嗡鸣里，梁竞盯着门上流动的倒影，犹豫着开口：“左砚——”
话还未说完，电梯下行到15楼，灯光突然爆裂成细碎的蓝，金属箱体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骤然陷入黑暗。
电梯陷入黑暗的瞬间，梁竞的呼吸猛地滞在喉间。夜盲症带来的眩晕感如潮水漫过视网膜，他攥紧扶手的指尖却突然触到一片温热——左砚的手在黑暗中准确找到他，轻轻覆在他颤抖的手背上。
“别紧张，”左砚的声音带着熬夜过后沙沙的质感，“应急灯马上就会亮的。”这句话他在心里演练过无数次，每次在建模室的角落陪梁竞熬夜，看他皱眉揉眼睛的样子时，都会对着空气轻声说。
“刚刚想说什么。”左砚覆在梁竞的手缓缓改为轻握，梁竞感觉到他是想要缓解自己的紧张，随即开口答道：“大学的时候，那个一直偷偷给我送咖啡的人，是你对吗？”
左砚感觉自己喉咙发紧，说出的话语轻的好像自己也快听不见，寂静的电梯间里，他的心跳声装出细密的鼓点。
“是我。”
“为什么没有跟我说？”梁竞的声音在耳边炸开，他没注意，在黑暗中梁竞已经靠得这么近了。
“因为有男生跟你表白了，但是你说，你喜欢的是女生。”
是的，梁竞记得自己当时确实是这么想也是这么回答的。那现在呢——
“但是现在，我好像也不清楚了……”
电梯重启的嗡鸣声同时响起，左砚忽然意识到自己攥着梁竞的手腕太紧，慌忙要抽回手，却被对方轻轻按住。梁竞指腹摩挲着他腕间的纹身线条，触感像在抚摸一张陈年羊皮纸，上面写满被时光烘焙过的温柔。
那句话他听见了，但是左砚还是不敢细问。不清楚是因为我吗？是因为那天晚上那个意外的吻吗？他不敢知道答案，犹豫间，一楼到了。
电梯门开的瞬间，夜风卷着都市的霓虹扑进来。左砚望着梁竞被灯光镀亮的侧脸，忽然发现那些藏在咖啡香里的暗恋，或许有了重见天日的机会——就像刚刚对方回握自己动作，左砚看见曾经两人一同完成的长满藤蔓的模型，在最角落的枝桠上悄悄开出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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