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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过得漫长,柏霖直至后半夜才睡过去,这一晚他感觉自己像极了幼时被宰树鸣拽去纵马奔腾的那个下午。
那时他还小,十岁左右,怕马得很,旅游一趟,养父母看上了这个项目,说要锻炼锻炼他们,宰树鸣大大方方的,骑得很好,就他哭着说不要,却又在看着哥哥纵马奔腾的豪放中羡慕不已,被当事人瞧见了。
他的心思没有一次是真的瞒住了的,宰树鸣看透了他,连哄带拽也要让他上马,他被马儿的撂蹄子吓得直哭,被颠一次就怕得不行,抓着缰绳不松手,一边哭一边望着宰树鸣,期望着他能夸夸自己。
宰树鸣自然也夸了,说他做得好,很厉害,可这一晚不如那年阳光明媚的下午,柏霖不是他哄一哄就不哭了的小孩,反倒被马儿吓得断断续续地抽噎。
他抓着宰树鸣的手就像抓着缰绳,一刻也不敢松了,就算没了力气,也不敢松了。
卧室、浴室、窗台,包含在主卧的各个地方宰树鸣都抱着他去过。
那一年驰马的下午,他骑了两个小时被宰树鸣抱下马,腿软得感觉自己踩在云朵上,这一晚更严重些,他根本就站不住。
直到睡下了,浑身也还是软得快滩成一摊水,恢复不了一点元气,沾枕就睡。
这次他的记忆断在了睡前,以至于一觉醒来,黑色的四件套换成了灰色的,他都不知道是宰树鸣什么时候换的。
睁眼时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一看时间,都快吃午饭了,于是只能拖着酸软的身子和不太好摆弄的右腿,一瘸一拐地洗漱了,去厨房觅食。
路过客厅时,他看见餐桌上摆放着已经失去余温的早饭,旁边还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是宰树鸣的落款,内容为:不知道你多久醒,如果起得早,就热热早饭填填肚子,中午我回来做午饭。要是睡晚了,就别吃了,安生等我回来做午饭,这份早饭我下午带走,可以当下午茶。
柏霖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还是端起了那杯凉透了的牛奶,喝了一口。
他肚子里什么都没了,再不吃点,怕是要饿成小鱼干,摸着摸着,想到昨晚,神色微变。
要严谨的说,肚子里也……不是什么都没有。
但现在确实饿坏了,这不假。
胃是胃,别的是别的。
望着便利贴,他又喝了一口奶,思绪飘忽。
……昨晚怕是两三点才睡,宰树鸣又收拾了卧室,应该更晚一点,就这还晚睡早起,一大早就去了学校,甚至中午还惦记着回来做饭。
简直是时间管理大师的工作狂。
柏霖放下了玻璃杯,舌尖舔舐掉一半糊在上唇的奶渍,拄着拐准备去厨房自己先动动手,却在刚走两步后遇到宰树鸣推门回家。
二人在玄关口对视,宰树鸣看着他斑驳的脖颈和凌乱的头发,先愣了一下,然后把门关上,迅速地换了鞋,“刚起床吗?”
柏霖抓了抓头发,抓得更乱了,“嗯……”
宰树鸣喷了消毒水,干干净净地走来,伸手抹掉了他嘴唇上碍眼的奶渍,随后瞥了眼桌上留着的早饭,桌上的牛奶杯杯壁挂着微透明的白色液体,“……不是说起晚了就等吃午饭么。我回来晚了,很饿?”
“很饿。”柏霖老实说。
他肚子真的饿扁了。
宰树鸣点点头,撸起袖子,摸了摸他的肚子,“知道了,你回沙发坐会儿,米饭一早就预定煮着的,我炒两个菜就可以吃饭。”
柏霖没听话,跟着他去了厨房,堵在厨房口看着他系上围裙熟稔地备菜,“……你平时,自己在家也经常做饭?”
“嗯。”宰树鸣动作熟得像下了十几年厨房的惯手。
柏霖看得羡慕,“……挺好。”
宰树鸣背对着他,手里的刀没停着,“怎么听出来一股勉强的意思。会做饭的Alpha你不喜欢?”
柏霖笑了声,靠在门框上说:“……我是在为我的厨艺感到愧疚。我做的饭,能吃,但不好吃,卖相也一般。”
宰树鸣这阵子也吃过柏霖做的饭,他所说的能吃但不好吃,在宰树鸣看来,也不是那么严重,扪心自问虽然味道确实没有他做的那么可口,但不至于不好吃。
有可能有滤镜在的原因。
“卖相好的,也不一定好吃呢……我觉得你做得就已经很不错了。”宰树鸣说。
他从昨晚一直夸到现在,干什么都夸,搞得柏霖都觉得自己快没有自知之明了,“……你不要总是夸我,做得好也夸,做得不好也夸。你要该夸的时候才夸,不然我哪知道我哪里做得不好。”
宰树鸣三下五除二就备好了菜,忙忙碌碌的同时有条不紊地热油,“可我就是觉得你哪里都做得很好才夸的。”
“……是吗,你撒谎的时候不敢看我的眼睛。”柏霖说。
宰树鸣转头与他对视,笑了,“做菜怎么看你的眼睛……无理取闹。”
柏霖挑眉,说:“我真的做得很好?昨晚我弄疼了你好几次,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宰树鸣下菜,又背对着他了,“疼很正常,你完全不疼吗,开始的时候明明疼得抓人吧。要看看我的后背吗。”
柏霖:“……”
“跟你说不通。”柏霖说。
宰树鸣温和地笑着,翻炒着锅里的菜,“我不是喜欢批评式教育的人,我喜欢鼓励式教育,你从小我就这么带,怎么现在夸一夸还不习惯了。”
“……中间十一年又没人像你这样没有道理的偏爱我。还夸我,不给我找麻烦都是看我可怜懒得搭理我吧。”柏霖嘀咕。
宰树鸣的动作顿了一下,转过身说:“过来,来我这。”
柏霖沉默了几秒,拄着拐不情愿地走到他身边,而后被他揽着腰亲了亲脸颊,“……现在有了。对不起。”
柏霖哑然,伸手也环住了他的腰,埋进了他的肩膀,“……我不是怪你的意思。就是,忽然有点习惯不了了。”
“慢慢习惯……我回来了,你有的优点是我要夸的,慢慢等着吧,”宰树鸣揉乎着他的后腰,“疼不疼。”
“酸……”柏霖一只耳朵听着锅里的菜噼里啪啦,一只耳朵听着宰树鸣胸腔里发出来的闷闷声音。
“待会儿吃了饭我给你揉揉。昨晚你睡了不好吵醒,今早你太困也不好吵醒。还哪儿疼?”
“……腺体疼。”
“嗯,别的呢。”
“胸口疼,腿疼。”
“浑身都疼啊?”
“屁股也疼。都疼,哪都疼,刚起来的时候嘴唇也疼。”
听着他像是指控般一股脑道出那么多疼的地方,宰树鸣陷入了自我谴责中。
不过也就自我谴责了那么一下,“我昨晚可是问过你疼不疼的。”
柏霖沉吟,“……你那是做之前问的吧。又一轮了怎么能拿之前的话当理由。”
宰树鸣翻炒着菜出锅,没好意思和他拌嘴。
柏霖像个考拉一样抱着他从灶台走到洗碗池清洗了锅,又像考拉一样抱着他从洗碗池回到灶台,炒第二锅菜。
热油时宰树鸣准备换个不是那么不利己的话题,却被柏霖抢了先:“……你比易感期的时候还凶。”
宰树鸣:“……”
“是你缠我。”他徒劳的辩解。
“……后面我没缠了。”柏霖皱眉道。
宰树鸣叹了口气,心说干脆做个不要脸的人算了:“是。后面是我在缠你。那你都缠过我,我为什么不能缠你。礼尚往来啊小考拉宝宝。”
柏霖被他噎得一时无言,憋了半晌才说:“……礼尚往来才不是这样用的。”
宰树鸣被逗笑了,空着的左手捏了捏他的脸蛋,说:“我昨晚就很想咬你这里。”
柏霖把他的手打掉,“你咬的地方多了,不差这一个。你恨不得把我囫囵个吃了。”
宰树鸣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终于反应过来这种感觉是哪儿来的了。
柏霖在昨晚之前可没有那么黏人,也不会冲他撒娇的,在他坦白一切之前,柏霖的态度都很冷淡,浑身裹满了刺,正如他回国后第一次见柏霖时,对柏霖的印象是小猫长成了狮子那般。
看起来真的好不近人情,很疏离很清冷,盯人都冷飕飕的。
但其实他是个脆皮软糖。
只属于宰树鸣一个人的脆皮软糖。
咬开那层脆皮,里边儿的软肉就黏牙得不行,任人搓圆揉扁,乖得没边儿。
宰树鸣托着他的下巴细细端详了一下他的脸蛋,把他盯得不甚自在,躲闪开目光还像躲开他的手,“看什么?”
“看你长大后长了哪些地方。”宰树鸣缓声说,端详得极其仔细:“眼底这颗痣一点都没变,感觉还更红了些?脸上清瘦了很多,少了好多稚气……”
“二十八了,哥,还稚气我是不是不老童子啊。”柏霖嘴不老实地怼他。
被宰树鸣两根手指捏住了嘴唇。
“唔。”柏霖被他捏成鸭子嘴,不爽地用抿嘴来金蝉脱壳。
“不过更漂亮了,”宰树鸣摸了摸他的眉骨,“生得越来越好看了,不愧打小就有人说我们小霖宝宝是个美人胚子。这没夸错。”
柏霖嘟哝说:“……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宰树鸣一边翻炒锅里的肉菜一边道:“夸张?付首含可不止一次在我面前说过,‘追我哥的人从这排到法国呢’。你在酒吧工作,遇到那些形形色色的人,我不信没人觊觎你的美色。”
柏霖无言以对,像被他架在半空无力无助,于是只能以牙还牙,“……说得好像你没人追。在国外都能被Alpha看上,回来还被学校的Omega学生暗恋,你小心你的饭碗不……唔。”
宰树鸣道:“再说?”
柏霖:“……”
柏霖不满道:“……是你先的。”
“那我给你道歉,我不会乱吃醋了。”宰树鸣捏了捏他的侧腰,菜炒好了,火一关,“你也给我道歉。乱吃醋,不好,不乱吃醋。我们都有错。”
柏霖环抱他的腰身,“……我才不道歉。是你先的。”
宰树鸣抬起他的下巴,吻了他,柏霖嘴唇在昨晚就破了个口,疼得不由一哼。
宰树鸣当即松开他的嘴唇,说:“别哼唧。还吃不吃饭了。”
柏霖捂住嘴唇,瞥他,说:“不吃饭我也不来了。疼着呢……禽兽。饿鬼。真的被你洗劫一空什么都没了。”
来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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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46.不要总是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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