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期网络论坛上说每个人妊娠反应依照个人体质有所不同，但塞西认为他一定是最严重的那一档。他从水池里抬起头，抹了抹嘴边的呕吐物，镜子里的他双颊向下凹陷，脸色憔悴的简直叫人不敢相信。打开卫生间的门，索蒂斯拿着一块毛巾等在一边。
“还好吗？”他担忧地说：“这已经是今天吐的第三次了。”
“不太好。”塞西能感觉到自己的食管被不断反上来的胃酸烧的发热。原来怀孕这么辛苦吗？他低头看着自己还算平坦的小腹。现在还只是刚开始，那今后岂不是会更严重？
“才一个月……”索蒂斯也低下头看着他的小腹，在沉默了半天后突然问道：“怎么办？”
“什么？”塞西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如果现在你想打掉他，其实也……”索蒂斯犹豫着开口。“还有机会。”
打掉……孩子？塞西皱起眉头。“为什么又提这个？而且我已经决定了要把他……生下来。”他脑中突然闪过莫温娜的脸，连忙摇头驱散。“而且，现在打掉的话这对这家伙也太不公平吧？”他说的是孩子。
“不公平吗？我不这么认为。”索蒂斯突然说：“我不关心他，我只是……关心你而已。”
看着索蒂斯严肃的样子，塞西轻笑一声。不明白他为什么总能一脸认真的说出这种让他绷不住的话来。“怎么回事啊？”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去掐索蒂斯的脸。“我在你心中就连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吗？不要小看我。”
“我不是——”索蒂斯捂着被掐痛的脸闪开，边逃跑边回头观察塞西的反应。在看到对方比以前更消瘦的肩膀时，默默皱紧了眉头。
呕吐不是塞西唯一的妊娠反应，他总是对索蒂斯说自己很饿，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吃东西。家里常备的水果和零食满足已经不了他，他们买了更多的食物。可是塞西吃完之后，一旦感觉到胃里有东西便想把它吐出来，如此形成了一个恶行循环。
以及，他每晚都在做梦，但大多数时候不知道自己梦到了什么，只能在每次醒来感觉四肢酸痛。“像是玩了一整晚跑酷游戏，我是被追的那个。”他这样形容。
“还有梦到其他的什么吗？”索蒂斯一边帮对方按摩酸痛的肩颈一边问。
“太多了，我记不清。”塞西说，尽力从碎片化的记忆里拼出一个完整的梦境，却在拼着完之后猛然一抖，皱起眉头。“我还梦到一只鸟。”
“一只鸟？”索蒂斯的手没停下来。“老鹰、鸽子、还是麻雀？”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白色、啊不，灰白色的。”他的记忆有些模糊。“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那只鸟体型很大。”
索蒂斯转身开始在网上搜索起来，“他们说会做乱七八糟的梦是是正常的。”索蒂斯边看手机边回应。“网上说可能是激素问题。”
塞西点点头，相信了这种说法。不过索蒂斯说这种情况有些过于严重了，他们还是要去看医生。对此塞西也点头同意，突然想起医生之前说他的身体情况并不好，于是心里暗自设想会不会依然与他恶魔身份有关。如果这个孩子不正常呢？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那里现在有些胀胀的感觉。
那里面，真的是个正常的孩子吗？
不管他想不想，看医生这件事已经被提上了日程。他与索蒂斯一同来到医院，在进行了多项检查后，再次见到了之前那位劝他考虑清楚的医生。“你说你的孕期反应非常严重？”医生皱着眉头看报告单。“对，这也是有可能的，你的身体状况不太好。”医生眯起眼睛，认真看着纸上的数据。“胚胎的发育情况还不错，但是你的贫血更严重了，维生素也需要补，还有其他的……”医生从一堆数据里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他。“你确定要这个孩子吗？”
“嗯……对。”医生的目光让他紧张，塞西停顿了一下。“那现在……情况怎么样？”
“孩子的情况还不错，但是……你们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医生说道：“从现在状况来看，这个孩子到来可能会很艰难。”
“我们会尽力做好准备的。”身旁的索蒂斯认真地说。听到他的回答，医生眯起眼睛，停顿了一下，说道：“我的意思是，不只要做好迎接的准备，也要做好……失望的准备。”
“呃，什么？”塞西一下反应不过来，医生是在说……看着医生委婉的表情，在场的三人都十分默契地没有再多问。
“不过我相信，只要你们认真做好准备，大概率能够得到一个健康的婴儿。”医生说，随后便叫索蒂斯到楼下去取另一些报告和药品，他有些话要单独对塞西说。
“虽然你已经决定了，但是我希望你知道——你的目前的身体状况很危险。”医生欲言又止。“这个孩子可能会给你造成很大的负担。”
看着医生踌躇的样子，塞西点点头。“谢谢您的关心，”他说，“但是我们已经决定了。”
“那么，希望你的孩子能够顺利降生。”医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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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医生的嘱咐后他离开了诊室，与索蒂斯约好在1楼大厅见面会后进了电梯。而在电梯门关闭的前一刻，却突然从两扇门的缝隙里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正加速朝这边跑过来。“等一下！等等我！”外面的男人喊道。
等等，这个声音……不会这么巧吧？他按开了电梯门，艾尔宁神父正一只手扶在墙上气喘吁吁，看到再度打开的电梯门，脸上的表情由懊悔变为欣喜；而在看到电梯中央站着的人塞西后，这种欣喜更上一倍。“赛西？”神父惊喜的问：“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这里……看医生。”赛西有些尴尬。
神父走进了电梯。“哦，可这里是妇产——”话还没说完就意识到什么的神父瞪大眼睛，惊讶的看着他。“你怀孕了吗？”
“嗯，对。”
“恭喜。”神父也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喜悦还是悲伤，或许是尴尬多一点。“上帝保佑生养。”他在胸前画出一个十字。
“你怎么在这儿？”赛西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看着穿的一身黑的神父。“来看望朋友还是……”
“不，是来给新生儿做洗礼。”神父举起手里的《圣经》，向他展示到。
教堂现在都已经开展这种业务了吗？塞西在心里惊讶，但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神父好像很好奇他的感情状况。“你竟然已经结婚了吗？”
“对，在不久之前。”
“啊。”突然意识自己是在打听塞西的**，神父连忙解释道：“抱歉，我表示有意的，只是以为……你还是单身。”他尴尬的笑笑，看着独身一人的塞西，猛然想到什么。“等等，你丈夫没有陪你来产检吗？”
“不，他来了，只是先去拿报告而已。”赛西解释道：“我们将在1楼见面。”
“啊，是这样啊。”神父收起自己的义愤填膺。随后谁都没有再说话，两人在电梯里有些尴尬。而在电梯到达1楼前，神父掏出了自己的名片。“如果有需要帮助的时刻，一定要找我。”塞西接过名片，黑色名片上印着的银色十字架，上面是神父的名字和电话。“当然，没有需要也欢迎随时来找我，你知道我在哪儿。”神父笑着说。
“嗯，我知道。”塞西说。电梯在此时到达1层。电梯门打开，两人一同来到大厅。看样子索蒂斯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拿着一纸袋的补剂向他招收，却在看到塞西身边的神父时愣了一秒。
“这时……社区的神父，”塞西主动当起介绍人，“他来这里做新生儿洗礼工作。”
“原来还有这种业务，闻所未闻。”索蒂斯与神父握手。神父也体面的回答道：“我们都住在同一社区，欢迎来参加教会活动，如果遇到什么麻烦一定要来找我，我一定尽我所能提供帮助。”神父仿佛不愿多做停留，迅速离开了医院。看着那一身黑袍消失在旋转玻璃门外，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同时发出感叹。“竟然还能上门洗礼新生儿吗？”索蒂斯不解地摇头。
“我也想说这一点。”看着手里的名片，塞西脑袋里不知为何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我们的孩子出生了，要找他做洗礼吗？”
“算了吧，经过上帝之手抚摸的不全是好孩子。“索蒂斯耸耸肩说：“我就不是。”
比上门洗礼的神父更令人意外的是今天在医院遇到的熟人不止一位。就在两人准备离开时，一个苍老却有活力的声音忽然从他们身后响起。“你们好呀！”
这个声音又是——两人回过头，住在他们对面的那位热情过分的邻居正站在大厅中央满面红光。“你们怎么在这儿！？”他的声音大到整个医院大厅都听得见，仿佛十分激动。
“我们来——”
“你怀孕了吗？！”老人打断塞西的话，脸上洋溢着热情到有些诡异的笑。“真是太好了！你在这里看医生，对吧？需要我帮你推荐吗？”
“呃、呃、等等。”话题转的太快，塞西有些招架不住。“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看一个朋友。”老人没受影响，话题继续。“我认识这里的专家，可以帮你们拿到他的预约。”老人说着，冲上来握住塞西的手，幸福地说道：“天呐，你们刚搬过来的时候还只是一对年轻情侣，现在却已经结婚、有了孩子。”他沉浸在新生命降临的喜悦中无法自拔。他紧紧握住塞西的手。“你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他看着塞西的眼睛说。
“我……”塞西也看着老人的那双眼睛，那里面是与他这个年纪不匹配的苍老。“我一定会……把孩子生下来。”不知为何，他也随着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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